第3章 3 易容高手露峥嵘

过了好一阵儿,姐妹们才醒过神儿。

个子小些的姑娘慌忙过来拉住糖糖问:“棠儿,棠儿,你没事吧?说话都稀奇古怪的。”

糖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同这“身子”的主人肯定是大相径庭。

“可不是给吓糊涂了,吓死大姐姐了。”土布长衫一条大辫子的大姐姐拍着胸口闭眼大口喘气。

“大姐,就你惯着她,笨手笨脚的没个记性,险些害死我们一家。”旁边瘦高个儿翠绿的小袄的姑娘抱怨着。

“三姐,你少说两句吧。棠儿又不是存心的。要不是你去偷那瓢喂牲口黑豆吃,怎么就撞在棠儿身上把豆子洒了一地,撞翻了灯油摔倒四姨太?”一直拉住她手的小姐姐替她说话,摸着她额头半凝的血痂问:“还疼吗?”

糖糖立刻意识到自己穿越的身份,镜子里是个十五岁上下的女孩子,听姐妹们对话,应该是个戏班儿的孩子。她不说话,抿个嘴儿笑眯眯的,将四块大洋推给大姐姐面前,咽一口吐沫,忽然她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起来。

“饿了呀?”大姐姐弯身问她。

“哎呀,五姑娘,不是我说你,这打碎的一地的东西,这得赔呀。这没个十块大洋,下不来。” 戏园钱经理原本远远躲在角落里,如今哈个腰提着袍襟凑上前,伸手就要去拿桌上那四块儿赏银,还嘟哝说,“看令尊程老板面儿上,就不同你们计较了。”

长袍马褂戴个金丝边眼镜,这确实是年代剧里标准的戏园子经理的人设呀。

糖糖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那四块儿大洋,瞪了钱经理说:“四姨太会赔你的。你问她赔不赔?”她得意的微扬了下颌。

戏园子钱经理哑然失笑,收回手插进袖笼哈个腰点头笑了问:“棠儿……五姑娘,您这手艺,是什么时候学的,也没见您露呀。” 见糖糖不理他,忙堆出一脸谦恭的笑,

“哎,算我吃亏。程老板同我们这春庆戏园子可是故交。当初你们升平社满城的寻不到戏园子搭班落脚,可还不是我老钱念了同乡之谊的份儿上收留你们呀?”

“呦,钱老板这话就有趣了。咱们是蒙钱老板您收留。可同是搭班子的,我们的包银是这枫汀城最少的,还要白白给别的班儿的角儿勒头,勾脸,打杂役,我们可也没和您计较过。您说后台这几日忙不过来,才喊了我妹妹来白帮忙,还要赔银子险些丢了命呀!”大姐反驳着,透出几分出头挡事的舌尖嘴利,又把糖糖往身后挡了挡。糖糖猜个大致,这是个戏班里的姐妹几人,搭班儿混口饭吃,草台班子没名气,处处被人压榨排挤是少不了的,前世里那些影视城的北漂群演,她见多了。

“成,成,我不跟你们几个丫头片子计较。”钱经理被噎堵了,嘴里还在寻台阶下,“早知道五姑娘有这手艺,干嘛不早露呢?这要是给角儿画个妆,给那些贵太太描眉画脸梳头,咱们后台可以开个桌儿……”

糖糖随口就来:“您说的对呢,赶明儿我师父从上海滩过来了,我就跟他在这城里开店。这手艺可是法兰西国传来的,时下可值了钱了。上海滩开十来个分店就不在话下。”糖糖信口胡诌,却不是没有根据,今年她曾为一位流量小鲜肉化妆,代言一家百年化妆品老店产品,民国时香水铺子里胭脂水粉的行情她可听这家老店可劲儿的给她安利过一番。

钱经理脸上笑容顿时僵硬,尴尬地解嘲般吩咐手下:“来人,去把包厢特供的茶点端多些来,给姑奶奶们压压惊。”出门还狠命地把个帘子摔得啪啪响。

四姐姐慌得拉拉糖糖紧张道:“你摔坏脑子啦?得罪他。咱们班子的合约要到了还等钱老板点头续约呢。没法子预支来年的包银,咱们房租没的给,都得睡桥洞子去。”

糖糖一把捂住她的口低声说:“你放心,如今她巴不得多签你们几年呢。”

三姐对了钱经理的背影啐一口,又对糖糖挑衅地说:“小五,行呀你,还藏一手。”

只大姐打量她的目光有些含混异样。

四姐看面相就老实可亲,一张圆圆有些婴儿肥的娃娃脸,模样同她长得不像,皮肤有些干黑,但是态度随和,牵了她的手去更衣。

长长的帷幕,糖糖趁机掀开些侧幕向外看。

古香古色的戏园子雕梁画栋,一楼人满为患,人头攒动,黑压压,密麻麻,还有人吆喝着往楼上楼下飞手巾,扔香烟,演杂技似的热闹。二楼凸出的包厢坐满长衫马褂的老爷和花枝招展的女眷,糖糖仿佛又回到的前世的影视基地。

包厢上她看到了手中一把檀香折扇半掩面定睛听戏的四姨太,一个人倚个栏杆目光聚在戏台上热闹的猴戏上,怕是心早不知飞去哪里了。包厢中间坐着肥头大耳秃头军阀,肩膀上贴靠个浓妆艳抹的海派装束时髦女人。糖糖大致猜出就是那个妻妾成群的鲍师长和四姨太口中树敌的什么上海交际花新姨太太。

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穿越后第一件作品,糖糖心头有几分得意。不过是暂时避过眼前危机,可眼下她该可怎么办?平白无故的投生到了陌生的世界,还变成了这幅鬼模样。心里不停地问自己:“陈糖糖,下面可怎么办呢?”

含混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戏园子,耳边听着震耳欲聋的大锣、小锣和鼓声阵阵震心,一阵《急急风》更是敲得人心乱如麻。恰此时,她目光定在了鲍师长身旁的一个包厢上,里面坐着几名戎装军官,格外惹眼。几个军装穿得敞胸露怀四仰八叉地歪斜在包厢里如土匪一般无二,只当中一个人衣冠整肃,军容齐整,就是领口的风纪扣都一丝不苟。那棱角分明的脸,颧骨有些突兀,浓眉入额和那双深镌的眼,及左眉角明显的一道疤痕,惊得糖糖险些失声惊叫,黄岐!怎么是他?

糖糖腿一软,一把抓住旁边的四姐姐,四姐姐忙问:“你怎么了?头晕?”

糖糖惨白的小脸望着楼上的包厢,试探问:“鲍师长旁边那包厢里的军官你可认得?”

四姐姐春杏抬头望一眼说:“呦,是‘芮阎王’又来了,许是鲍师长请来镇场子的。”

“‘芮阎王’是谁?”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少帅孟经略的小舅舅—芮军长呀。你不常来后台没见识。前些时候他同孟少帅只带了不到二百人马偷偷进山去剿匪,剿灭了黑风寨上千的山匪。山匪太多押不回来,听说‘芮阎王’一声令下,就把山匪圈个山沟里,泼了油,活活给烧成碳灰了。”

吓得糖糖手一抖放下帘幕,四姐姐笑了低声说:“你别怕,鲍师长四姨太是‘芮阎王’的表姐,四姨太色衰失宠还能这么气焰嚣张,就是仗着芮军长的势力。四姨太如今看中你,他们不会杀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