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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省在华南,离B市很远,为了节省时间,他们选择乘飞机去。然而周末却是个大阴天。罗雅登机后从飞机的舷窗望着头顶的乌云,总感觉有点压抑。盛夏的雨让人欣喜,秋末的雨却总是令人不快,一场秋雨一场凉,凄风苦雨使人愁。

不仅B市要下雨,G省也大面积降雨中,飞机毫无悬念地晚点了。林鹏靠窗正在假寐,罗雅则在座位上跟康平发着短信聊天。

自打那天问了一下他的伤情,一星期以来,这家伙总是有事没事找她闲扯,最后连称呼都改了——

“我也想叫你‘雅雅’,可以吗?”

“哦,好的,平平。”

耽搁了两个多小时之后,飞机终于还是起飞了,等降落到G省福城机场已经是半夜。大雨并没有停,只是雷暴风险变小了而已。G省观鸟会里有不少林鹏的朋友,这次也是观鸟会的兄弟开车到机场把二人接到下榻的酒店。

“北方已经很冷了吧?我们这里还热得很。”来接人的鸟友姓赵,个头不高,黑瘦却结实,十分健谈,一路上给二人介绍了各种当地美食,几乎把会后活动都给二人规划好了。

螺蛳粉要吃,猪脚面线要吃,银滩的肠粉、杧果冰、烤生蚝通通安排上。

罗雅本来因为阴雨而有点烦闷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罗雅所讲的内容同样是G省野生动物保护者急需学习的,罗雅收获了比在上次森林公安交流会上更多的热情,也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会议的最后一天,主办方安排了一次户外观鸟活动,地点是靠海的一个森林公园。

森林公园里有几座不高的小山,坡度也不是很陡,当地鸟友有几处固定的观鸟点,把大家分组带上山之后,其实也就默许了大家自由活动。

罗雅并不擅长摄影,所以没像很多鸟友那样带着长焦单反相机,只带了个双筒望远镜。正看得起劲儿,突然,她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她视野里的那只正飞着的黑翅鸢就一头栽了下去。

有人打鸟,而且离他们很近!

罗雅又惊又怒,她知道这里盗猎不断,但没想到这么猖狂,要知道这个森林公园附近还有座佛寺,平常客流量还是不少的。

林鹏也听到枪响了,他用相机镜头扫了一圈,对罗雅说:“西南方向,距离这里一公里左右那座山顶,有鸟媒,应该是凤头蜂鹰。”他顺手拍了几张照片。

鸟媒是被盗猎分子抓住后绑在高处用来引诱其他鸟的起诱饵作用的活鸟。通常有鸟媒的地方不是有猎枪就是有鸟网。

罗雅再次举起望远镜,果然找到了那个鸟媒。

“那个山头肯定有盗猎者,但刚才那声枪响离咱们不会超过300米。”她可是从小在警属大院长大的,对枪声太熟悉了。

林鹏问:“你确定吗?”

罗雅肯定地点点头,同时掏出手机:“我报警。”

林鹏向有鸟媒的那个山头张望了一下,对罗雅说:“那边应该离景区大门很近,咱们争取时间,往那个方向移动吧。你跟森林公安说,在景区大门会合。”

就在两人前往景区大门的路上,从那个方向再次传来两声枪响。即使不用望远镜,罗雅也能看到又一只猛禽被击中了。二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很快,两人就到了传出第一声枪响的那个小山脚下。森警还没有来。罗雅抬头看了看,这座山只有一百多米高,林木茂密。

“我上去看看,老林,你在这等森警吧。”罗雅说。

“你行吗?万一山上真有盗猎分子……”林鹏知道罗雅练过,但再厉害也是女孩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山上,万一遭遇持枪盗猎分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据当地鸟友说,前两年就有森警在执法过程中被持枪盗猎分子偷袭打中了脊椎,人没死,但是高位截瘫了。“打鸟的都是烂仔(1),不在乎犯什么案子的。”那位鸟友说。

罗雅拍拍老林的肩膀:“放心,我还有点自保能力。调查黑市是你的强项,野外侦查可是我的强项。等我好消息。”她不等林鹏再说什么,看好了一个方便下脚的路线,三步并作两步地钻进了密林。

五分钟后,罗雅迂回到了半山腰,这里有一片不大自然的空地,原本的树木都被砍倒了,只留下矮矮的树桩和一片草坪。从山下往上看是发现不了的,但如果有人能从上往下看,一定会觉得山头上的这片空地就像人脑袋上的斑秃一样扎眼。这里应该曾经架过陷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被废弃了。

继续往上走,在快到山顶的时候,罗雅看到了地上有酒瓶、包装香肠用的塑料袋、用空了的一次性打火机,地上还有曾经烧过火的痕迹。看来盗猎分子还在这儿宿营过。

她压低身子,放缓速度,慢慢向山顶靠近。

然后,她看见这里有另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架着两张捕鸟网。地上还能看见空的自制鸟铳用的子弹壳。

这里看不见盗猎分子,大概是去捡猎物了。罗雅掏出卡片机把山顶的情况拍照存证,然后原路返回了山下。从远处又传来枪声,罗雅在心里问候盗猎分子祖宗十八代。

森警来得很快,但是,只有两个人,或者说,整个森林公园所在辖区,每天就只有两个人值班。

罗、林二人顾不得计较什么,只能一人引着一位森警分头搜索盗猎分子,罗雅负责旁边这个山头,林鹏则去解救远处的那个鸟媒。

上山路上,罗雅和森警用很小的声音交谈着。

很巧,森警也姓罗,跟罗雅开玩笑让她管他叫哥。聊到之前给B市森林公安做执法培训的事,老罗不无羡慕地说:“大城市就是好,什么都能赶在前面。不像我们这个小地方,好多东西都不会,也没人管,人手还不够。你看这附近六七公里范围内就有十几个山头,每天值班就两人。其实我们也能听到枪声,但是根本抓不过来。等我们找过去人家早跑……哎哟!”他轻呼一声,是崴了一下脚。

罗雅看着这位穿着常服和皮鞋爬山的森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显然,这位是破罐子破摔了。

经过半山腰那片空地的时候,罗雅给老罗指了一下,老罗摇头苦笑道:“别提了,就这个,还是去年我抓的。”

罗雅也跟着摇头叹气。

继续往上走,还是罗雅走在前面。经过那片焦黑的生火痕迹的时候,她又给老罗指了一下周围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还有新的空地中间被盗猎者用来当掩体的枯黄的两丛灌木。然而刚一抬头,她就看到20米开外一个赤膊的中年人正拿自制鸟铳指着她。

罗雅一愣,立刻被走在后面的老罗推到一边。老罗自己冲了上去,大喊一声:“不许动!警察!”

那个盗猎者本来以为只是误上山的游客,正想拿枪威胁一下让他们滚蛋,谁承想就这样跟森警打了个照面。他下意识地扔了枪扭头就跑。老罗在后面紧追不舍,但他的常服和皮鞋限制了他在山地环境的运动,罗雅也追了上去,然而她人生地不熟。前面的盗猎分子三蹿两蹿就没影了。

罗雅和森警都感到挫败极了。

回到山顶空地,那里还有盗猎者架起来的捕鸟网,地上还有两杆自制鸟铳。

“咱们只能把这些带回去了。”老罗沮丧地说。这一次,他又没抓到人。

罗雅上去几下就拆除了捕鸟网,狠狠踹断了支网用的竹竿。她把网随意地卷了,打算一会儿带下山找个不会引起火灾的地方烧毁。至于那两杆鸟铳,因为都是上了膛的,需要把子弹打出去,不然容易走火。

老罗拿起一杆,对罗雅说:“妹子,你把耳朵捂上啊,这个可响。”

罗雅却走过去拿起了另外一杆,斜朝着地面开了一枪。那一瞬间,她真的希望子弹都能落到盗猎分子身上。

老罗定定地看了罗雅一眼,问:“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家有人是警察吧?”

罗雅还在气头上,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点头。

老罗转过去把手上鸟铳的子弹打出去,两人就这样沉默无语地下山了。

没过多久,林鹏和另一位森警也回来了。他们那边的情况大同小异,也没抓到人,也只是缴获了一杆自制鸟铳。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只被当成鸟媒的凤头蜂鹰成功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