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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诚,收拾好了没?”好朋友王通来为林亦诚送行。

“你怎么来了?”林亦诚有些意外。

“废话,当然来送送你了,我是你的死党,到北京可别忘了我啊。”

“你是谁来着?”林亦诚笑着说。

“切,你还没进入大学校门就这样了。不过说实话,真的挺为你高兴的,可惜我不争气,没能考入你报的那个大学,不过还好有刘珂他们,你们一起去北京上学真让我嫉妒。”

“王通,谢谢你,真的。”看着王通,心里想着王通的好,林亦诚除了说“谢谢”找不出其他的语言。

“啰唆,咱们是好兄弟嘛。我来帮你收拾,你去和王老师道别吧。”王通眼睛红了,但是他硬是把泪水逼了回去,赶忙支走了林亦诚。

林亦诚不想面对离别的场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不知道如何报答王老师,他知道王老师为他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心血,就连去北京的火车票都是王老师买的。

林亦诚思绪翻飞,站在王老师的门前做了三次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用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无人应答,林亦诚再次敲门,依然没有开,林亦诚小心翼翼地轻轻推开门,王老师在房间里,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站着,面对着一张照片发呆。空气异常凝固,林亦诚腿有点抖,他有点不知所措。

“亦诚,来了。”王老师打破了宁静。

“老师。”林亦诚的声音有点发颤,不知道为什么。

“照片上是比我小两岁的弟弟,很帅吧?”

“嗯……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你知道吗?你特别像我弟弟,长相、性格,甚至连笑起来都一样。”林亦诚疑惑地看着照片中那个英俊的小伙子,用余光注意到王老师的眼睛里有泪在闪烁。

“我们家也有六个孩子,我是长女,和你一样都是老大。我弟弟很懂事,学习也比我好。爸爸看我非常不顺眼,经常对我拳脚相向。每次爸爸打我骂我时,弟弟总是想办法阻止,然后安慰我,给了我很多温暖。我高三上晚自习的一天晚上,弟弟像往常一样来接我,我们手挽手走在街上,忽然一辆大货车冲向了我们!你知道吗?我当时就傻了,忘了反应,只知道自己被一道力量猛然推出去……我活了下来,弟弟却……”

王老师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

“我的命是弟弟的,从那以后,我的家就散了。亦诚,每次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弟弟。看到你,也仿佛看到了我自己。所以我非常理解你,非常懂你心里的苦。你要记住,无论家多么艰难,你都要坚持,这样才对得起你辍学的妹妹、你善良朴实的妈妈,全家人都在看着你,你会成为他们的骄傲,你的一双手就是让他们幸福快乐的一把钥匙,无论多难,你都不能放弃,因为你不只属于你自己。你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但你能选择你自己的路……”

“王老师,谢谢你,我知道,我懂你的话,我不会让你失望。”林亦诚哽咽了。

“亦诚,你是一个要强的孩子,放下你所有的自卑,放下你所有的怨恨,带着感恩的心去上大学,你坚持住了,这个家才有希望,你的弟弟妹妹才有机会再继续上学,你伤痕累累的妈妈所受的苦才值得,我不希望再看到初来时那个有点堕落的你。十八岁,你已经是男人了,我相信你会让老师放心的,对吧,亦诚?”

王老师的每句话都重重地砸在林亦诚的心坎里,他含着泪点了点头。

门旁的王通听到了这一切,刹那间对林亦诚充满了敬意,林亦诚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他的家庭以及他所经历的一切。

“亦诚,该走喽。”王通强装镇静,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老师不送你们了,亦诚,检查一下自己的物品,特别是录取通知书。”

“没落什么物品,我给他检查过了。”王通笑着说。

“王老师,谢谢你。”林亦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紧紧抱住了王老师,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

“傻孩子,照顾好自己。”王老师拍了拍林亦诚的背,把林亦诚推出门外,掩上门,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流下……

王老师,我走了,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你的感激之情,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灵魂的人。没有你,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没有你,就没有考上法律大学的林亦诚;没有你,我不知道林亦诚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你改变了我的一生。老师,真心地谢谢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学生自有学生的报答。老师,你注意休息,别太累,我没能力送你什么东西,就买了一支钢笔作为留念送给你……

王老师读着林亦诚留下的这封信,欣慰地笑了。她知道林亦诚让她放心了,这个善良、倔强、质朴的小伙子的人生注定不平凡。

王通骑着自行车载着林亦诚,在石克牙的大街上飞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看着这熟悉但又陌生的人群,看着路边一排排茂盛的大树,林亦诚感慨良多。这些都是关于石克牙的记忆,在这里林亦诚纠结过、痛苦过、彷徨过、徘徊过,但最终挺了过去,所以林亦诚要笑着离开石克牙,去北京追寻自己的梦,有梦的年龄,总是美好的。

王通是一个开朗乐观的男孩子。他是土生土长的内蒙古人。但他妈妈是山东人,在班里由于两个人是前后座位,林亦诚和他自然地成了铁哥们。他喜欢足球,喜欢巴乔。他还喜欢唱歌,林亦诚每次郁闷时都拉他去唱歌,石克牙有当地人在自己家里开的小型卡拉OK,他们就去那里唱歌,一首歌一块钱。王通知道林亦诚喜欢刘德华,于是他每次唱歌都唱华仔的,最后一首歌都是唱《今天》,只因为林亦诚喜欢这首歌词:“我不断失望不断希望,苦自己尝笑与你分享,如今站在台上也难免心慌,如果要飞得高就该把地平线忘掉。走了好久终于走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林亦诚,你怎么才来啊,还真会磨蹭。”快人快语的刘珂对林亦诚像往常一样吆喝着。

“我看王通是吃饱撑的,不打个车,还骑自行车,害得我们都在等林亦诚。”一旁的华颖也不忘说上两句。

“林亦诚,你就一个背包?真够简单的,我的东西多,到时帮我拿点,先谢谢你了。我还怕东西多拿不了呢。真是天助我也,到了北京我请你吃饭。”马涛笑着说。

瞧见林亦诚有点尴尬,没等他反应刘珂就开口讥讽:“瞧马涛嘚瑟的,拿那么多东西干吗啊!你是不是男生啊,我们女生都没有你的东西多!林亦诚还要帮我拿呢,你一米八多的大个多拿点东西,还要让人家林亦诚帮忙,真不知道丢人,我都替你害臊了。”说完马涛,刘珂转身看着林亦诚,脸上挂着奸诈的笑容,“呵呵,林亦诚,我这里有个皮箱,别看那么大挺吓人,其实一点都不沉,里面全是衣服,上火车时你帮我提着。”刘珂说完使劲瞪了马涛一眼,这还不够,又趁马涛不注意时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然后得意地笑了。

“哈哈,这下马涛赚了吧,你当着刘珂的面竟然让林亦诚帮你拿东西,你真是找死啊,你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啊!”王通把自行车寄存后也来凑热闹。

“你给我闭嘴,是不是找抽啊你,我和林亦诚有什么关系啊?不就是同桌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别忘了我还是你的‘教主夫人’呢,你怎么能这样说啊?你以后给我小心点,否则我揍你个半死。”刘珂和王通像往常一样吵闹着。

林亦诚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好朋友们嬉闹,未曾开口说一句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心犹如刀割般疼痛。

刘珂和林亦诚都被法律大学法律系录取了。马涛考上了工商大学,华颖上的是服装学院。他们高三都是一个班的,只不过林亦诚在班里只待了不到一年,因为和刘珂同桌过一段时间,所以和她比较熟悉一些。

刘珂是个性格活泼的漂亮女生,学习成绩也不错,班里班外有很多男生追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平时就喜欢跟林亦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弄得班上的同学说三道四,认为林亦诚和她才是一对。

林亦诚和华颖等几个人一点也不熟悉,毫不夸张地说,在大街上碰到他们,他都不知道自己和他们是一个班的同学。马涛除外,他和王通是铁哥们,林亦诚慢慢地和马涛也自然地成了好朋友,如今他们四个同时考入了北京的大学。加上开学时间相差没有几天,就约好今天一起去北京。

“刘珂,你们别只顾着在那儿唠嗑,和学校对接人联系上了没?”一个中年妇女朝刘珂喊。

王通告诉林亦诚,那是刘珂的大姨。他们几个都认识她,都忙着打招呼。林亦诚很尴尬,他只是听刘珂提过,但从未见过面,林亦诚只能在一旁沉默不语。

“林亦诚,这是我大姨,”刘珂把林亦诚推到大姨面前。

“大姨好。”林亦诚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林亦诚啊,你们王老师和我提起过你,我刚才去给小珂买了点路上吃的东西,在路上你多费点心照顾一下小珂。别看这孩子平常活泼乱动,正经事情一点都不行。你们到了学校一起去办手续,交学费时也一起……”

“好了,大姨,烦死了,知道了。说那么多,耳朵都快爆炸了!”刘珂不耐烦地嚷道。

林亦诚拉了一下刘珂的衣服,示意她别这么没有礼貌。

谁知道刘珂竟然大声说:“扯什么扯啊。要是不打断大姨的话,她会一直说到火车启动了还会追着火车说。”

“你这孩子瞎扯什么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我还不是不放心你啊。你看人家林亦诚。多让家长放心啊,你什么时候能不用家长操心啊……”果然刘珂的大姨又开始了她的说教。

林亦诚一个人悄悄溜出了候车室,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前几天刚得知家里安装了电话。他走到小卖铺旁边的公用电话那里,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打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林亦诚很纳闷,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家里应该有人啊;今天又是周末,在城里上学的两个妹妹也该在家啊;她们若没回家,还有上小学的弟弟也该在啊。怎么没有人接啊?

十分钟后,林亦诚又试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响了几下还是没有接,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林亦诚给家里打电话只是想听听妈妈的声音,告诉妈妈他要去北京报到了,对于一年六千多块钱的学费,林亦诚压根不指望家里,六千元对于平常家庭来说不算什么,但这对于一个八口之家的农民家庭来讲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何况林亦诚兄妹六个还有四个上学的,家里已经负债累累了,六千多元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