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密室杀人泛滥成灾
那一天,我和夜月来到餐厅,却发现早餐还没有备好。
“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是睡过头了吗?”夜月疑惑地问。
正在这时,羊子小姐突然脸色青白地跑了进来:“不……不好了!”
据羊子小姐说,在像今天一样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她都会晨起散步。可是今天,当她经过波洛坂的小别墅时,突然发现窗户玻璃内侧已经被鲜血染红。她急忙跑到窗边,发现波洛坂已经身亡。
“总之,请大家一起过去吧!哦,对了,我还得去喊大富原女士。”于是,羊子小姐去找大富原,我和夜月则先前往波洛坂所在的小别墅。我们冲到宅邸外时,刚好碰到了千代里老师,于是也向她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她脸色突变,声音颤抖着说:“快!快走!”我们匆忙赶往小别墅。在小别墅前,我们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那座小别墅的南侧墙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窗户,所以我们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屋内的样子。波洛坂的躯体躺在**,头颅则滚落在地。屋内溅满了鲜血,显然他是被人活生生割下头颅的。而最诡异的是,被割断的东西不只有波洛坂的脖子。还有房间中央那张床——也就是波洛坂正躺着的那一张。
那张床也被横向切断成两段,床的切面和波洛坂脖子上的切面正好平齐。就像是切鱼糕时连同砧板一起切开了一样。又像是有人潜入小别墅,用尽全力挥动一把巨大的刀,但挥动的力度过大,以至于将波洛坂的脖子连同下面的那张床一起劈成了两半。
“凶手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千代里老师震惊地说。
床被切成两截,两截断床分别向两侧倒下,呈现出中间高两边低的形态。千代里老师焦躁地拢了拢头发,绕到小别墅的玄关外,拧了拧大门上的把手。“上锁了。”她撇了撇嘴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为慎重起见,我也走过去重新确认了一下大门是否上锁。结果的确如千代里老师所言,大门处于上锁状态。
我们又来到窗边,再次观察屋内状况。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羊子小姐和大富原正朝这边跑来。羊子小姐手中还拿着一把拖把。
“怎么回事?”大富原贴在小别墅的窗户上往里看了看,兴奋地说,“‘日本四大密室’竟然被完美地再现了出来!”
大富原这个狂热的密室迷难掩兴奋。羊子小姐像是受她影响,也陷入了异常模式一样,热泪盈眶地说:“是的,被再现出来了!这密室实在太……”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对大富原说:“我能打碎窗户吗?”
她听完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以啊。请你去打碎它吧。”
我接过了羊子小姐手中那把拖把,在眼前这扇固定窗上敲出一个足以容纳成人进出的缺口,并通过该缺口进入了屋内。
进入小别墅后,我闻到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铁锈味。我有些头晕。就连素来以神经大条著称的夜月,也在大量鲜血的强烈冲击下变了脸色。不过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指着小别墅的西侧墙壁对我说:“香澄,你看那个。”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墙上的挂钩处挂着一把钥匙。它会是这座小别墅的钥匙吗?我走过去取下了钥匙。然后,我看向小别墅北侧墙壁上的一道短廊。短廊通往小别墅的玄关。玄关大门的内侧装有旋钮,此刻旋钮正处于上锁状态。果然,大门被人上了锁。
我拧动旋钮打开了大门,和夜月一起来到小别墅外,又关上了大门。然后,我把刚刚从钥匙挂钩上取下的钥匙插进大门的钥匙孔中,拧动钥匙开了锁。果然,就是这把钥匙。我再次打开大门回到小别墅。小别墅里还有一扇门,我打开了这扇门,门背后是卫生间。卫生间里自然是空无一人。卫生间里还有两扇房门,一扇通往浴室,另一扇则通往马桶间。这两个小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凶手似乎并没有藏在小别墅中。我走出卫生间。这座小别墅内部没有其他房门,所以我又回到主屋——也就是波洛坂尸体所在的那间房间。
我再次环顾屋内。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溅满了鲜血,现场很是惨烈。房间内墙均由金属制成。不对,不仅是房间内墙,整座小别墅都是用特殊合金制成的——我想起羊子小姐之前曾把这件事告诉过我们。小别墅内闪耀着银色的光泽,天花板、地板和内墙上都刻着边长10厘米的正方形格纹。我们现在就像置身于魔方之中。天花板的四角埋有白色灯具,白色的灯光使小别墅内部的银色光泽和飞溅出的大量鲜血显得更加扎眼。
“钥匙是真的。”我告诉在场的众人,慎重起见,我又问羊子小姐,“这座小别墅有备用钥匙吗?”
她摇了摇头说:“当然没有。”
“那就可以确定了,这的确是一间密室。”我笃定地说。
千代里老师听了,沮丧地小声嘟囔着:“是吗……”她受了相当大的刺激。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样的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杀人案件的再次发生,推翻了她之前的推理——山崎医织并非凶手。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囚禁在“十字架之塔”的医织用某种方法逃了出来,并再度犯下凶案。如果医织就是“密室全鉴”,且她的杀人目标尚未完成,那么这种推断也不无可能。为了印证这一点……
“咱们去‘十字架之塔’看看吧。”我说。医织是否仍被囚禁在“十字架之塔”——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大富原点了点头:“的确。不过,在过去之前……”她环顾四周,终于看向西侧墙壁旁放着的一只旅行袋。那是波洛坂的旅行袋吗?
大富原走近旅行袋并拉开了拉链,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发出一声惊呼:“在这儿!”说着,她举起一把钥匙。那是波洛坂负责保管的手提保险箱的钥匙——保险箱里放着小房间的钥匙,小房间里则挂着“十字架之塔”的钥匙。的确,如果没有这把钥匙,我们就无法进入“十字架之塔”。
“走吧。”大富原说完便走出了房间。我们也纷纷跟上。但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不如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突然,我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向波洛坂身下的床底望去。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并把它抓了起来——是一只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果然,这处案发现场也有一只这样的玩偶。玩偶的头颅被割下,和波洛坂的死状一模一样。它的头颅和身体滚落在床底两侧,旁边则落着一把迷你小刀。我从床底把它们捡了出来,看到刀柄上赫然刻着“密室全鉴”几个大字,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这起杀人案件也是“密室全鉴”的杰作。
连续杀人案件仍在继续上演。
为了拿到“十字架之塔”的钥匙,我们赶往执木住过的小别墅。羊子小姐从墙壁上的抽屉里取出那只手提保险箱。
“接下来,就请大家用钥匙开锁吧。”大富原说完,就把她负责保管的那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中拧了拧。此时保险箱的锁尚未被打开——它需要五把钥匙才能打开。
其余几个手中有钥匙的人分别是千代里老师、夜月、羊子小姐和波洛坂。刚刚大富原已经从波洛坂的旅行袋里取出了由波洛坂负责保管的钥匙。他们依次打开保险箱上的锁。开锁后,羊子小姐从保险箱里取出了一把钥匙。她拿着钥匙,来到位于小别墅北侧的小房间门前,并打开了房门。
“十字架之塔”的钥匙仍挂在小房间最里侧的墙壁上,和昨天一样。羊子小姐从墙上取下“十字架之塔”的钥匙,对大家说:“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我们纷纷点头,一同前往“十字架之塔”。不过我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对其他人说:“咱们能先去一趟宅邸吗?我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我。我无视了他们的目光,径直跑向宅邸。在宅邸的玄关处,我果然看到了预想中的一幕。“剑……”羊子小姐惊呼道。
“不见了。”大富原接着她的话说道。如她所说,原本装饰在宅邸玄关处的大剑不翼而飞。我和夜月登上金网岛的第一天就在宅邸玄关处看到了那把剑。我记得它是用一种特殊合金打造的,强度足有铁的5倍。
“所以说,凶手是用玄关的那把剑杀死了波洛坂吗?”千代里老师说,“将人的脖子连同床一起割断,这的确是相当反常的杀人方法。如果没有这样的利剑,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过,我们在案发现场的小别墅里并没有看到那把大剑。换言之,凶手出于某种目的将那把剑藏了起来。
我们走出宅邸,继续赶往“十字架之塔”。到达后,羊子小姐按动塔侧的按钮,十字架的右侧横梁开始缓缓下降。待右侧横梁的房间下降到地面后,羊子小姐用手里的钥匙开了锁,并打开大门。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原本应该被囚禁在此的医织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他的背部插着一把刀,早已气绝身亡。
“怎么会……”千代里老师震惊地说,“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怎么会在这儿?”所有看到尸体的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因为……“十字架之塔”的钥匙一直被我们严密地保管着,所以监禁在此的医织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塔外。
可现实情况是,不仅医织不见了踪影,甚至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也被人摆放于此。简直像是瞬间移动一样。医织和老绅士詹特曼就像是穿过异次元隧道而互换了位置。
“这是……不可能犯罪……”就连密室迷大富原都大惊失色。她面露迷茫,甚至掩过了兴奋之情。
在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旁边,放着一只兔子玩偶。那只身穿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背上插着一把迷你小刀,和老绅士詹特曼的死状完全一致。刀柄上则刻着那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密室全鉴”。
我胡乱拢了拢头发,感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我竟然把“密室全鉴”当成这个时代随处可见的密室代理人而等闲视之。这实在是一个致命的失误。因为……
“密室全鉴”就是个怪物,那人绝对能载入密室杀人的史册。
如果医织就是“密室全鉴”,那么她必须从这间完美密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医织不是“密室全鉴”,那么“密室全鉴”就必须像魔法师一样让医织从这间密室中消失。而且无论是哪种情况,“密室全鉴”都必须把老绅士詹特曼的尸体搬运到密室之中。我完全想不到“密室全鉴”是怎么做到的——这近乎神迹。而这个强大到令人束手无策的怪物现在正埋伏在金网岛上,继续实施着密室杀人。这种状况令人绝望。
“可恶!”千代里老师不耐烦地骂了一句,走向屋内唯一的小房间——卫生间门前。她打开门,里面当然是空无一人。
“是密道吗?”千代里老师走到墙壁前敲了两下,“是不是这里有条密道,‘密室全鉴’通过密道进出房间?”
“千代里老师,您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她恶狠狠地说完后就紧咬牙关,像是要把自己的后槽牙都咬碎一样。不过我很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完全是被“密室全鉴”玩弄于股掌之间。
“总之,咱们得找到医织小姐。”夜月说道。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皱着眉说,“你们有没注意到……”
“注意到什么?”
“嗯……”夜月面带歉意地说,“好像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们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布雷克法斯特小姐……”
聚集在“十字架之塔”的众人又急忙赶往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小别墅。我们从窗户向屋内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尸体——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尸体旁放着一只身穿长裙的兔子玩偶。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一样,玩偶的胸口也插着一把迷你小刀。刀柄上似乎刻着“密室全鉴”几个字——我们离得太远,字迹无法看清。
“又来了……”千代里老师的语气已经近乎厌烦。
这座小别墅的窗户并不是固定窗,可以左右对开,但窗户上的月牙锁被人从内侧用胶带牢牢固定住了。于是我捡起旁边的石块,砸碎了月牙锁周围的玻璃,将手机从玻璃上的破洞伸了进去,拍下了被胶带固定住的月牙锁的照片。保存好证据后,我伸手通过玻璃上的破洞撕下固定住月牙锁的胶带,终于打开了这扇左右对开的窗户。我从窗户进入屋内,来到布雷克法斯特小姐的尸体旁边。
和玩偶一样,她也是胸口中刀身亡。尸体旁放着两张房卡。夜月见了,发出一声惊呼:“这座小别墅必须用房卡才能上锁,和我住的小别墅一样!”
这么说来,夜月的小别墅好像也必须用房卡才能上锁。我住的小别墅也是如此。来到金网岛的第一天,已经去世的执木曾交给我两张房卡。我问羊子小姐:“这座小别墅一共只有两张房卡吗?”
“是的,”羊子小姐点了点头,“这座小别墅的构造与葛白先生和夜月小姐住的小别墅一样。所以房卡只有两张,没有第三张。而且这种房卡极为特殊,无法复制。”
“是吗……”我重新观察起落在地上的两张房卡,而后看向小别墅玄关处的大门。大门内侧装有旋钮,旋钮正处于上锁位置。换言之,大门被人上了锁。
我捡起地上的两张房卡走到大门旁边,拧动旋钮将门锁打开。然后,我打开大门来到小别墅外,夜月也跟了过来。
大门外侧装着房卡的读卡器。这台读卡器和我住的小别墅门前装的那台一样。它们并不像公交IC卡的读卡器一样,通过把卡片靠近机器来读取信息,而是像过去酒店客房房门上的读卡器一样,通过把卡片插入机器来读取信息。
大门上贴着一块金属板,金属板上刻着数字“1”。房卡上同样贴着一张印有数字“1”的贴纸。看来房卡编号与房号一致。不过房卡上的贴纸很容易撕掉或伪造,所以凶手也有可能提前准备好假房卡,并在假房卡上贴上写有数字“1”的贴纸。换言之,凶手可能使用了这种诡计:将假房卡留在现场,并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它就是真正的房卡。所以我们必须确认这两张房卡能否将大门上锁,由此来确定它们的真伪。
我试着将第一张房卡插进读卡器。随着“哔”的一声,门锁被锁上了。我又拧了拧把手,可以确定门锁的确处于上锁状态。
“第一张房卡是真的。”夜月说,“如果第二张也是真的,这样的话……”
“现场就是一间完美密室。这真令人绝望。”
“但它真的是‘真’的房卡吗?”夜月直截了当地说。
我叹了口气,又把第二张房卡插进读卡器。“哔”声过后,我们又听到了大门被锁上的声音。这扇大门似乎和我住的小别墅一样,并没有安装自动锁。第一次插入房卡后大门会上锁,再次插卡后门锁则会被打开。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再次将第二张房卡插进读卡器。一阵电子音过后,大门又被锁上了——和我设想的一样。接下来,我又重新取出第一张房卡,并把它插进读卡器,门锁又被打开了。
这样一来,我就已经验证了以下事实:两张房卡都可以开关大门。两张都是真正的房卡。换言之,这座小别墅就是一间完美密室。
“能让我试试吗?”夜月说。
我把房卡递给了她。夜月就像我刚才一样,把两张房卡依次插进读卡器,确认它们能否给大门上锁。当然,结果也和刚才一样。
“我没招了。”的确如此,不过我们还有一点点希望。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可能,那就是凶手正藏身屋内。为了验证这一点,我从玄关大门回到小别墅中,首先打开了卫生间的房门。和我预想的一样,里面空无一人。之后,我不抱希望地打开了浴室门。里面的景象令我愣在当场。
“怎么了,香澄……啊!”从我身后望向浴室的夜月也发出了一声尖叫。我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浴室里……不知为何,放着一口棺材。
那是一口涂成黑色的棺材,就像吸血鬼居住的棺材一样。为什么这里会有棺材?夜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里面不会是……外泊里吧?”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很难想象那位在岛屿的沙滩上露营、还自称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竟会在这里放一口棺材,而且还睡在里面。这种诡异的状况令我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棺材里传来“咚”的一声。我和夜月被吓得浑身发抖。可棺材丝毫没有顾及我们的感受,再次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我们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这是……
“有人在里面……吗?”
夜月紧紧盯着棺材。棺材像是故意吓唬她一样,又发出“咚”的一声响动。夜月条件反射般地躲到了我的身后,抓着我的衣角说:“香澄,里面绝对有人。”
“确实。”
我又看了看棺材,发现棺盖上装着一个三位数的密码锁。我盯着密码锁说:“夜月……”
“嗯?怎么了?”
“你能把那个棺盖打开看看吗?”
夜月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后她轻蔑地看着我说:“为什么是我?这不是男生该做的事吗?”
“你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现在不是男女平等的时代吗?”
“你怎么能把男女平等用在这种地方?”
“而且你还那么喜欢未知生物。”
“我确实很喜欢未知生物……不过棺材里绝对不是什么未知生物!”
这时,棺材里又传出一阵敲击声。我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千代里老师听见这边的喧闹声,赶到了浴室。她也被浴室中的棺材吓了一跳,强忍着头痛问我:“香澄,我能问你件事吗?”
“能啊。问什么?”
“浴室里为什么会放着一口棺材?!”谁知道呢。只有把它放在这里的人才会知道答案。
“总之,先把棺盖打开看看吧。”刚刚和千代里老师一起过来的大富原说道。说完,她就走向了棺材。她可真勇敢。不对,或许我应该说,她完全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三位数的密码锁吗……”她在棺材旁蹲了下来,盯着棺盖上装着的密码锁说。
“我去取剪线钳来?”羊子小姐问道。
大富原摇了摇头:“只有三位数的话,我们还是一个个试吧,这样更快一些。”
说完,她把密码锁上的数字拨到“001”,开始从头尝试。试到“036”时,密码锁开了。大富原瞟了我们一眼:“那我就要打开棺盖了。”
我们点了点头。大富原气势如虹地打开了棺盖。棺材内部暴露在大家眼前。我再次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多少次了。
棺材里面的人是医织——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了起来。不过,她还活着。她的嘴上被人贴了胶带,只能一边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一边眸中带泪地望向我们。
千代里老师胡乱拢了拢头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解开了医织手脚上绑着的绳子,又撕掉了她嘴上贴着的胶带,搀扶着她走出棺材。
大富原问她:“医织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医织流着眼泪,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正在‘十字架之塔’里面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到了一个暗箱里……它竟然是一口棺材!”
“也就是说,你被人带出了‘十字架之塔’?”我追问道。
有这样一种可能:有人从“十字架之塔”外部向里面喷射催眠瓦斯,让医织陷入深度睡眠状态,然后趁医织不省人事的时候,将她带到这座小别墅并塞进了棺材里。
我想,我们已经能够排除医织是“密室全鉴”的可能了。因为她手脚上的绳子显然是别人给绑上的,而且身处棺材内部的她根本无法锁上装在棺材外部的密码锁。
医织激动的情绪还未平复下来,但大富原却完全不考虑她的情绪,说出了令医织更加困惑的话——大富原把今早以来岛上连续发生的几起密室杀人案件都告诉了她。波洛坂、老绅士詹特曼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都已在密室中遇害。
夜月向她展示了这座小别墅的两张房卡,告诉她这是一桩不可能犯罪。医织终于明白自己刚刚身处密室之中,表情愈加困惑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有件事还得请医织小姐帮忙。”大富原冷酷地说,“现在想请你给他们三个人验尸,推算出他们的死亡时间。”
医织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她原本发青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瞬间露出一副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般的表情。然后……她冲向厕所,狂呕了起来。之后,我听到了一阵在此前的人生中从未听到过的声音极大的呕吐声。
终于,她从厕所走了出来,脸色几近透明。夜月连忙把手上的两张房卡放进口袋里,跑到医织身旁替她轻轻拍着后背,皱起眉说:“她已经这样了,没法验尸了吧?”
大富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办法,咱们只能放弃推测死亡时间了。反正凶手是在深夜杀人的,估计大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吧。”
然后,大富原看向千代里老师:“话说回来,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黑川小姐?”
千代里老师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皱起眉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富原耸了耸肩,“不过遗憾的是,您之前说医织小姐是凶手,这个推理显然是错误的。所以您认为凶手在‘地下室密室’中使用的诡计——也就是您将医织小姐指认为凶手的证据——是错误的。换言之,黑川小姐,您输了。即使如此,您还要继续调查吗?”
千代里老师听了,紧紧盯着大富原。
不过大富原说的没错。在打造密室时,提前用水浸湿房门上的合页——凶手仅用这点花招就让千代里老师做出了错误的推理,并使医织被诬陷为凶手。我们也因此误以为案件已经全部解决,大意之下给凶手创造了新的杀人良机。换言之,千代里老师完全是在出演凶手写好的剧本。破译出错误的密室诡计、诬陷医织为凶手——这些都在“密室全鉴”写好的剧本之中。而千代里老师则是这出剧目的女主角。正如大富原所言,这无疑意味着千代里老师的失败。
千代里老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露苦色。她压抑住心中的苦涩之情,逞强说:“我当然要继续调查。我怎能就这样认输呢?”
大富原笑道:“那我为你祈祷。大家无须担心。‘密室全鉴’肯定就在我们之间。黑川小姐——大天才黑川小姐一定能替我们把那个‘密室全鉴’给揪出来。”她留下这样一句嘲讽的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别墅。羊子小姐也跟了上去。
千代里老师盯着她们的背影,满面屈辱地咬牙道:“我不甘心!大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能明白您的心情。”
“你在学古畑任三郎[1]说话?”
“啊?没有啊……”
“我知道!”
她生气得毫无道理!真的是毫无道理!
千代里老师拢了拢头发,说:“我们先去重新勘查现场!香澄,跟我来!”千代里老师几乎要哭出来,径直走出小别墅。我也跟了过去——我突然注意到夜月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对她说:“夜月,你不过来吗?”
“我……”夜月说,“我要照顾医织小姐。”我这才注意到,站在夜月旁边的医织小姐的脸色依然几近透明。可以说她的表情已经从濒死阶段过渡到了开悟境地。
之后,我陪着千代里老师将几处密室杀人现场都重新勘查了一遍。包括音崎被杀害的“地下室密室”、波洛坂被杀害的“斩首密室”、老绅士詹特曼被杀害的“十字架之塔密室”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被杀害的“房卡密室”。
待所有密室勘查完毕后,千代里老师咬着牙说:“密室杀人案件也太多了吧……简直泛滥成灾。”我也有同感。我们仔仔细细地调查了四间密室,却没能找到半点有价值的线索。
“没办法了。”千代里老师胡乱拢了拢头发,“密室的等级太高了。”
所谓密室等级,是指破解密室的难易程度。的确,这次的四间密室我们甚至没能找到一点破解线索,可想而知,它们的密室等级相当高。
千代里老师烦躁地说:“没办法了。”
“咱们再去把现场挨个检查一遍吧。正所谓‘现场百遍,线索自见’。”
“‘现场百遍,线索自见’可不是自暴自弃时说的话吧……”
“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办法啊!毕竟我们解不开这些密室。”
千代里老师像是完全丧失了信心。昨天那个自信满满的她早已不见了踪影。不过对解决案件的强烈愿望昭示了她还是原来那个黑川千代里。
所以,没办法。事已至此,只有动用最后的手段了。
我对她说:“千代里老师。”
“怎么了?”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这次四起密室杀人案件。”
千代里老师皱了皱眉,难以置信地说:“难道,你已经解开了?四个密室全都解开了?”
我毫无愧色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一个都解不开。”
千代里老师被我的回答震住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不明白。”她不解地说。
“简单来说,”我说,“我自己解不开密室。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能不费吹灰之力把它们全部解开。”
千代里老师睁大了双眼。然后,她好像听出我话中的意思,嫌弃地皱了皱眉,瞪着我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我点了点头,答道:“对。我的意思是,把蜜村漆璃放出来。”蜜村自从在第一天的“密室诡计游戏”中落败后,就一直被关在“大牢”里。不过“大牢”虽然名为“大牢”,实际上却是一间颇为舒适的客房。
我和千代里老师来到“大牢”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蜜村的声音:“请进!”
我们打开门,看到蜜村漆璃正趴在**,读着那本名为《密室白银时代的杀人事件》的文库本图书。
“哦?葛白?”蜜村从**起身,说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我看向床边那张曲腿桌,桌上还放着些吃剩的蒙布朗蛋糕,或许是羊子小姐为她端来的。这样看来,蜜村大概已经从羊子小姐那里听说过今早以来案件近乎失控的进展了。
如此一来,我就容易开口了。我对她说:“你来帮我们解决案件吧。”
蜜村背过脸去说:“我不要。非常抱歉,但我拒绝。”
“啊?为什么?”
“我正忙着看这本《密室白银时代的杀人事件》呢。”
别再读什么《密室白银时代的杀人事件》了!周围人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还有闲心看书。
“另外,你应该知道吧?”蜜村说,“我很讨厌破解密室。”
我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这是个明晃晃的谎言。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比她更加热爱密室了。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这些反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每次只要是我求她办事,她都会条件反射一样地拒绝。所以,其实只要让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来求她,她就会同意了。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我刚刚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过,即使我刚刚走错了一步,情况也没有变得太糟。因为搞定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的方法十分简单,只要稍微挑动起她过度膨胀的自尊心即可。我马上把这个计谋付诸实践。
“没办法。千代里老师,咱们走吧。”
“啊?这样好吗?”千代里老师愣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说:“走吧。那些能力低下的人是指望不上了。”说完,我感到背后传来一阵杀气。
“能力低下的人,这是在说我吗?”蜜村的声音中充满了杀气。
我有点害怕,不过还是故作镇定地耸了耸肩,说:“我说的不对吗?你根本就解不开密室之谜,所以才会逃避解谜。”
蜜村听了我的话,怀疑地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我怎么记得这样的对话之前也发生过呢?”
“有吗?”
这么说来,或许之前我想让她帮忙破解密室时,也使过同样的手段。蜜村见了我的反应,耸了耸肩,无奈地说:“真是的,你就只会这一招吗?没有其他操纵我的方法了?”
原来她意识到自己被我操纵了?我放弃了挣扎:“因为这是控制你最有效的方法啊。”
“什么叫控制!我又不是你的部下。”
“是啊,不是部下。只是朋友。”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和你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