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礁（下）
“我第一次见到门立升，是在美国一间精神病院里。他给人的印象很好，安静、有礼貌，像一名绅士坐在阳光下，手里捧着一本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集。”秦凯说那时他和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学专家一起做一些临床治疗，那间精神病院，是他常去的地方。
门立升是那间医院的传奇病人，因为被控告谋杀妻子和继子，门立升被警方拘捕，但最终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人是门立升杀的，而门立升的心理医生又给出了门立升有精神疾病的诊断，警察认为这是门立升想要脱罪的把戏，但经过诊断，门立升真的有严重的妄想症。
最终那起案子高高悬起，因为证据不足的原因，门立升被认为是无辜的，但门立升因为精神问题，被送到了这家精神病院，待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成了每一个医生想要攻克的课题。
门立升很少发病，他比正常人看起来还要正常，但医院迟迟不肯放他出院，“他好像在自己身上安装了一个阀门，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打开那个阀门，让自己成为一个精神病人。他比任何一个心理专家，或是精神科专家都要强大，他能控制自己，也能控制那些试图想要接近他的人。”秦凯的那位老师警告秦凯。
“有好几次，我们觉得他正常了，可以让他出院的时候，他就会再次犯病，留在医院观察的时候，又表现的十分正常，总之，最好还是离他远一些，不然被关进笼子里的人可能就会是你。”据说有一位年轻气盛的精神科医生想要诊疗门立升，不过短短几周的时间，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上吊自杀了，他们的接触都在医院里，每一次治疗都有录像，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认为门立升和那位医生的死有关。
在那间精神病院，门立升被当成了恶魔，虽然他是那里最温和的人，没有人愿意，也没有敢接近他，毕竟每个人都怕死。
秦凯和门立升的第一次对视，就让他觉得亲切，“我和我爸爸的关系一直很差，他总是试图掌控我的人生，我一直都在反抗，我想我最终和门立升关系能那么亲密，大概是他填补了我心目中，父亲的位置。”秦凯说他常去和门立升聊天，聊天气，聊国际形势，有时也会聊一聊他们各自在中国的家乡。
后来，秦凯恋爱了，他爱上了一个富商的女儿，两个人很快定下了婚期，还制定了蜜月之行。在这期间，秦凯始终和门立升保持着联系，他还带着女友去探望过门立升，他的女友也很喜欢门立升。
“你没病吧？带自己女朋友去见一个精神病患者，你怎么想的？”陈铎忍不住插嘴，他实在想不通，就算秦凯再怎么欣赏门立升，门立升毕竟是被当做危险人物一直关在精神病院的，把他介绍给自己最亲近的人认识，实在不理智吧。
秦凯也没有反驳，放空地盯着窗外，“我说了，门立升是我的老师，他教了我许多心理方面的知识，给我打开了很多扇我之前从未注意过的门，但他也是我的罪孽，因为他，我失去了这一辈子最爱的人。”
在秦凯心目中，门立升是一个高超的心理学专家，他深谙人性，熟知心理学的各种套路。他不愿意离开精神病院在秦凯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样一个人出去，每天和各种庸碌的人打交道，远不如他在这里清净。
“结婚后，我发现我妻子越来越不快乐，她常常躲着我，不愿和我亲近，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后，我们的矛盾彻底爆发了。我很高兴，我要当父亲了，可是她却很痛苦，她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准确的说，她不想要和我的孩子，因为她说她爱上了别人，而那个人就是门立升。”
秦凯看着陈铎和李小歆讶异的表情，自嘲地笑起来，“我当时的表情比你们还夸张一百倍，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搞到一起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当时怒气冲冲的赶去精神病院，想要找门立升问清楚，但是医生说他出院了，我再也没有找到他。”
“我听徐嘉明说过，你妻子因为抑郁症似乎……”陈铎试探地问到。
“门立升消失之后，我妻子很痛苦，孩子也没有保住，在她身体虚弱的时候，我尽心照顾她，毕竟我还是很爱她的，我和我妻子谈过几次，我们希望能够重新开始，所以我带她回国了。在美国的时候，我们收养了一个小女孩，你们都见过，就是甜甜，我们三个人相处的很好，我以为只要时间慢慢过去，一切都会好的。可是没想到，这一切美好，不过是噩梦来临之前的假象。”秦凯嘴唇发白，肩膀微微耸动，看来过去的那段回忆对他来说确实太过痛苦了。
在回国之后，秦凯并没有进入岳父家的集团公司任职，他喜欢法医这份工作，当初去美国也是为了提升自己，忙碌的工作，幸福的家庭，乖巧的女儿，秦凯是周围同事和朋友羡慕的对象。
秦凯的妻子又怀过几次孕，但都以流产告终，秦凯心里虽然遗憾，但更心疼妻子，他说没关系，只要有甜甜就够了。妻子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失去孩子的原因造成的，但秦凯的心里却隐隐不安，他有种说不清的直觉，是门立升回来了。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秦凯的妻子从高楼跃下，当场死亡，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秦凯在妻子的葬礼上，见到了门立升，他还是老样子，脸色红润，眉宇舒展，相比之下，憔悴的秦凯更像是一个病人。
门立升对秦凯说：“这么脆弱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
“你妻子……是他害死的？”李小歆曾听同事传过，秦凯和妻子离婚后想换个环境才来到这里，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原因。
秦凯迷茫地抬起头，“不知道，我知道和门立升脱不了关系，但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你在和他接触之后，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他就像拿着一把刻刀，按照他的想法，把你雕刻成他想要的样子。”
“可是，一个人怎么能操控另一个人去生去死呢？”陈铎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不是操控，而是引导，就好像一盆绿植，被剪掉多余的枝丫，只能够沿着仅剩下的藤蔓生长。”秦凯显得有些疲惫，“门立升承认在我们回国后，他也回来了，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不止一次的见过我妻子，他说他在帮我的人生做清理，‘你值得更好的人。’这是他的原话，他把自己当做了造物主，要所有人按照他的意志生活，我很不幸，成为了被他选中的那个人，而我妻子，说到底，其实是被我连累的。
“我开始相信，在美国的时候，门立升是真的杀害了他的妻子和继子，但是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现在他又害死了我的妻子，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但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抓住他，为我妻子报仇。”
“你来到我们市，是因为……门立升在我们这里？”陈铎问。
秦凯点点头，他调查门立升时惊讶的发现，门立升一直都没有改名换姓，他的人生履历很清白，早前在一个小县城经营KTV生意，后来去了美国，过起了退休生活，回国后没有了消息。
在秦凯妻子的葬礼上出现过一次之后，门立升就消失不见了，秦凯想尽办法也没有找到他。就在秦凯没有头绪的时候，徐嘉明的一番话让他有了方向，一次生意交往，徐嘉明和秦凯交往密切起来，徐嘉明常向秦凯咨询心理方面的问题，秦凯有空，也会耐心为他解答。
一次在一个饭局遇到，徐嘉明邀请秦凯吃完饭去酒吧坐坐。两个人喝酒的时候，徐嘉明说到了自己一个高中校友最近有些奇怪，“以前见了我，恨不得杀了我，最近突然跑来找我，求着我买他的公司，你说怪不怪？”
听完徐嘉明描述的张挺的情况，秦凯心跳加速起来，他想到了美国那个在办公室自杀的医生，两个人在行为表现上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秦凯怀疑张挺的改变和门立升有关系，如果是真的，那么门立升就找到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秦凯并没有直接去见张挺，而是偷偷跟踪了他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发现门立升的踪迹，但张挺的种种表现，还是让秦凯看出了端倪，他确信了门立升接触过张挺，并且对他进行了心理干预。
“因为查到他回到了这里，我也跟了过来，这件事我一直都是自己暗中调查，一方面是想尽自己的能力为我妻子报仇，另一方面也担心牵连到别人，在这里，我查到了门立升更多的过去。”他看向李小歆，“他竟然和你爸爸有过交集，十多年前，你爸爸怀疑他参与走私，但一直没找到证据，在那之后不久陈铎父母被人杀害在自己家里，参与办理这个案子的警察李立伟还人间蒸发，门立升便在这一切发生不久后处理了自己的生意，干干净净的去了美国。”
“他怎么……”陈铎怀疑地望着李小歆，惊讶秦凯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我可什么都没说。”李小歆举起双手保证。
“你别瞎猜，这些都是我找人查的，我岳父就我妻子一个女儿，这些年，他的身体很不好，所以我会帮他处理一些生意，三教九流结识了不少的人，他们在调查门立升这件事情上帮了我不少忙。”秦凯低下头，似乎在组织词语，随即看着李小歆，“你爸爸和你在分头查当年陈铎父母被害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而且我觉得你爸爸在警局里杀人的事情和门立升有关，你爸爸一定已经见过了门立升，只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个门立升再怎么厉害，也做不到在警局里杀人吧？”李小歆问道。
“我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催眠。”秦凯望着李小歆，一字一句，“你爸爸被催眠了，人是他被催眠后杀人。你爸爸进入审讯室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他却在事后说不清楚那几分钟发生了什么，作为一名老刑警，这说得过去吗？”
“不会……”李小歆已经完全乱了手脚，陈铎安抚地握住她的手。
秦凯接着说道：“还有张挺，他对自己过去几个月做了什么，也说不清楚，你们的朋友王菲菲也是一样，在护城河边她突然发狂，事后又完全否认，她不是撒谎，她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这太可怕了，可是，为什么呢？”陈铎不明白，如果说李志飞和门立升有过节还说得过去，张挺和王菲菲完全是不相干的人。
“这我暂时还没想通，可能是被他随即选中的人吧，像我不就是他挑中的吗，让我的妻子成了牺牲品。”秦凯打开张挺的笔记本，“在门立升对张挺做心理干预的时候，我想他一定也是内心有过抵抗的，不然为什么会在预约的日子上画上叉号呢？他一定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朝一条自己不愿意走的路上前行，他想抗拒，但是他失败了，就好像我在美国的时候。我现在也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带我妻子去见门立升，可是我就是这么做了，而且当时心甘情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凯的一番话，让陈铎和李小歆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困境之中，从警局出来，陈铎问道：“秦凯的话，你信几分？”
“九分。”
“你也认为一切都是那个神通广大的门立升在操纵？”陈铎还是无法让自己接受，仅仅凭催眠两个字，就可以解释这些日子来发生的这一切。
李小歆没来由的问：“你被催眠过吗？”
陈铎摇头。
“我有过一次。”李小歆慢慢靠近陈铎怀里，“在我熟悉的地方，被催眠的那一刻，世界好像停滞了，那种感觉一辈子也忘不掉。我一直在学习心理学，也是想要了解人到底能强大到什么地步，可以控制另一个人的思想。”
陈铎没有再问下去，最近他们两个都承受了太多，被迫接受他们不能接受的事实，尤其是对于李小歆来说，如果真的如秦凯所说的那样，李志飞就真的是杀人犯，而且还是一个潜逃在外的杀人犯了。
——
回到家，陈铎虽然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当年父母躺在血泊中的场景。
“砰砰砰。”猛烈的砸门声。
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多，陈铎不情愿地翻身下床，门外果然站着的是李小歆，陈铎习以为常地平淡问道，“干吗？”
“快，跟我走，菲菲出事了。”李小歆不由分说，拽着还穿着拖鞋，穿着睡衣的陈铎下了楼。
在车上，李小歆说刚接到电话，秦凯在家里被人袭击了，邻居听到喊叫声和砸东西的声音被吵醒，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秦凯被人绑着，满身都是血。在他家客厅上，还躺着两个血糊糊的人，邻居吓得半死，赶紧逃回家锁好门，冷静了好半天才想起报警。
“这和王菲菲有什么关系？”陈铎还不明就里。
李小歆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到了现场再说吧。”
一路飙车，赶到秦凯家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秦凯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涣散，应该是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一位警察正在问他话，地板上、楼道里到处是血迹，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是他吗？”李小歆问门口站着的一个警察。
警察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担架，李小歆走上前，拉开尸袋的拉链，陈铎认出了躺在里面的人，是关健。
在楼道的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蜷缩着，手上戴着手铐，两个警察正拽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菲菲——”陈铎想过去，被拦住了，李小歆示意他别乱动，王菲菲看起来神情很恍惚，双手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脸上也有不少血色斑点，对于陈铎的喊声，她充耳不闻，好像处在另一个世界里。
听秦凯说他和李小歆他们说完话之后，就开车回家了，刚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他出门的时候是把门反锁了三圈的，结果刚才他的钥匙只扭了一圈就打开了门，他想要退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脑袋上重重被人敲了一下，他就昏倒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丢在地上，关健问他关于门立升的事情，查到了什么。
秦凯和关健周旋间，听到卧室传来动静，秦凯知道晚上要加班，就把甜甜留在了楼下邻居家里睡觉，所以家里应该没人的。关健说他晚上等秦凯回来时，有一个女人先秦凯一步回来，等在门口一直不肯走，关健怕她会打草惊蛇，就趁女人不注意，打开门把她拽到了家里，捆起来扔进了卧室。
关健一直在问有关门立升的事情，起初秦凯想当然的认为他是在为李志飞打探消息，但他越说秦凯越觉得不对劲，他说自己要为李立伟讨回公道，还说门立升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什么的。秦凯只想赶紧脱身，他瞅准时机，用头狠狠撞向关健的脸，趁关健倒地的时候，他拼命向门口爬，站起来用下巴把门把手压下去，朝外面大喊救命。
“我被关健拖回来打了几拳，感觉鼻孔，嘴巴里全是血，眼睛也看不清楚，这个时候，我看到从卧室冲出来一个人，把关健扑倒在地。他们扭打起来，我缓过神来之后发现那个人居然是王菲菲，她好像疯了一样打人，关健的刀被她抢了去，就像是要杀死一头野兽一样，她用刀扎在关健身上，不住手地扎……我喊她让她住手，可是她好像听不见，一直到警察来，才把她拉开。”秦凯眼角肿得很高，身上除了一点皮外伤没有别的伤口，就是情绪不太稳定，他不停地说道：“一定是他，不然不会这样的，是他做的……”
除了陈铎和李小歆，没人能听懂他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夜没睡，又遇到这样的事情，陈铎头疼欲裂，向殡仪馆请了假，想不管怎么样，先回家躺一会儿。
依旧是睡不着，陈铎在**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血迹斑斑的人，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他不得不相信都是和那个叫门立升的人有关。秦凯口中的门立升倒是和阿游口中的门立升有着相似的地方，在阿游的讲述中，门立升也总是温和的，似乎也很爱读书，常常会说些很有学问的话，有时在阿游杀了人之后，还会说些宽慰他的话。
陈铎有些后悔，阿游在讲门立升的时候，自己没有多留意，谁能想得到这个人会与自己有牵连呢。一个做了不少坏事，却不留痕迹的人，本来已经离开了这里，为什么又要回来呢？陈铎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接连过了好几天，王菲菲还被关着，陈铎听李小歆说王菲菲清醒了不少，只是对秦凯家里发生的事情，没了印象。
一天夜里，李小歆风尘仆仆地回来，甩掉鞋子把自己扔**，让陈铎给她煮碗面去。
“你这是干吗去了？”陈铎给她端上面，里面还加了三颗鸡蛋，两根香肠。
李小歆顾不上回答，不怕烫的就把刚出锅的面条塞嘴里，“饿死我了，一天没吃饭，我刚从菲菲老家回来。”
“去那干吗？”陈铎贴心的往碗里加了一勺醋。
“去看看菲菲不肯告诉我们的秘密。”李小歆风卷残云地喝光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说起了她这一趟的收获——
王菲菲的父亲是个心气高的人，结婚后一心想从村子里搬到城里居住，想给王菲菲更好的生活，但王菲菲的妈妈却不愿意折腾，觉得在乡下也挺好，每天打打麻将，串串门子，日子很悠闲。
为了给妻子和孩子好的生活，王菲菲爸爸做很多工作，一心攒钱去城里买房子，没有多少时间在家里。王菲菲小时候是妈妈和爷爷奶奶带大的，王菲菲的妈妈不是很喜欢王菲菲，她更喜欢打麻将，倒是爷爷奶奶对她很好，所以王菲菲童年也算快乐的度过。
变故发生在王菲菲准备上初中那一年，王菲菲从外面玩回来，看到爸爸和妈妈吵得很厉害，爷爷说是妈妈偷偷把爸爸买房子的钱拿去打麻将输光了，看到爸爸妈妈吵架，王菲菲哭起来。王菲菲妈妈本来就生气，听到王菲菲哭得心烦，更加不开心，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砸了过去，王菲菲脑门被砸出一个口子。
看到女儿被打，王菲菲爸爸也动了手，王菲菲妈妈立刻炸了，叫骂着扑打过去，两个人撕打着在地上打滚，王菲菲哭得更厉害了。她哭着哭着，发现妈妈不动了，她想走过去看看，却被奶奶一把捂住了眼睛，她掰开奶奶的手指，看到妈妈的脑袋后面涌出红色的血，爸爸浑身哆嗦着，不敢靠近。
夜里，王菲菲睡得迷迷糊糊想上厕所，她叫了半天妈妈，也没人理她，她就自己爬下床去外面上厕所，走过厨房时，听到里面有动静，掀开门帘看到爸爸还有爷爷和奶奶围在地上，妈妈的身体被切成了好几块。
爸爸举着斧头，正准备砍下妈妈的胳膊时，看到了门口的王菲菲，他扔掉斧头，想要冲过去抱住王菲菲，王菲菲却直挺挺的朝后摔了过去。她发高烧昏睡了半个多月，醒来的时候听村里人说爸爸被抓走了，爷爷和奶奶也被带走了。
“我问过当时办这个案子的警察，王菲菲的爷爷和奶奶还有爸爸都被判了刑，王菲菲被送到了城里的亲戚家。在王菲菲初三的时候，她从亲戚家搬了出来，住到了现在的房子里，那房子是她爸爸买的，当年事发之前，她爸爸已经买下了这套房子，想着给王菲菲的爷爷奶奶住，自己拿存折上的钱再去买一套大一点的，一家人都可以进城里生活，但是没想到钱没了，自己也坐了牢。
“但这套房子一直留着，亲戚说王菲菲的爷爷和奶奶入狱不久就病倒了，虽然接受了治疗，但无人照顾，两位老人相继离世。王菲菲的爸爸在监狱里和人发生口角，被人重伤，也死了。”李小歆看到陈铎的表情，知道他在替王菲菲唏嘘，李小歆也没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王菲菲，居然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大概是亲人的离世让王菲菲大受打击，她选择独自搬去爸爸留给她的那套房子生活，亲戚说她很自立，人也逐渐乐观起来，还以为她慢慢走出阴影了，听到王菲菲出了这样的事情，觉得很难相信。
“我听秦凯说过，在护城河那天，他在河边洗手的时候，从河水里捞上来一把小孩玩儿的斧头，王菲菲看到后就变了脸，那天在秦凯家里，关健将秦凯打得满脸是血，也许也是刺激到了王菲菲，所以……”
陈铎打断李小歆的分析，“你认为王菲菲也是被秦凯说的那个门立升催眠，然后失去理智杀人吗？”
“我真的说不好，可是也找不出更合理的借口，我们查过后发现，王菲菲一直在打黑拳，黑拳你懂吗？就像地下赌博，拳手都签生死状的，那些和王菲菲打过拳的人都说，她特别狠，下死手。”李小歆的话让陈铎想到王菲菲曾说过，她遇到了他们的一位校友提议她打黑拳，但是她拒绝了，李小歆的调查应该不会出错，那么，那天王菲菲说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在撒谎呢？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活得如新生一般，过去的不堪，都尽力想要抛进昨日逝去的暗夜中，永不再见。但谁能想到，过往就像一张大网，随时在等着捕捉到惊慌逃窜的人们，越是想要逃离过去，越是被网紧紧的黏住。
“对了，还有件事，你一定更惊讶。”李小歆探过脑袋，“关健是李立伟的儿子，亲儿子，刚确定了。”
“这……一个姓关，一个姓李啊！”陈铎惊呼。
“姓什么不重要，关健说自己是孤儿，名字是孤儿院长给他取的，我们也去查过，当年送还在襁褓中的关键去孤儿院的人就是李立伟。院长当时留了个心眼，趁李立伟不注意，在他了离开孤儿院时，偷偷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拍了照，院长说这样是为了孩子将来找父母时，能够有一些线索。我看了院长拍的照片，就是李立伟。”
李小歆所了解的李立伟一直是未婚，谈过几个女朋友，都因为他工作性质的关系，最后吹了，所以看到孤儿院长提供的照片后，她并没有想什么多。还是秦凯看到照片后的一句话提醒了她，“两个人看起来挺有几分父子相啊。”
李小歆想起之前也有人打趣关健，说他像年轻的李立伟，当时觉得是玩笑话，现在细细一想，觉得不会那么巧合。
“李立伟当年替我爸挡过子弹，当时他穿的警服被我爸留了下来，说要记住救命之恩，那件警服上有李立伟的血迹，我拿去做了检验。DNA是不会撒谎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们是父子，不仅仅是长得像父子，而是真的，真真切切的父子。”
李小歆的话让陈铎觉得头又大了一圈，如果关健是李立伟的儿子，那么他闯入秦凯的屋里，逼问门立升的下落，是为了寻找李立伟的下落吗？之前关健出现在大飞和二条的被杀现场，又是为什么呢？是为了杀人灭口，还是为了寻找什么呢？李立伟如果真的是关健的父亲，他这些年一定和关健保持了某种联系，不然关健怎么会口口声声说要为李立伟讨一个公道呢？但是他说门立升过河拆桥又是什么意思，李立伟和门立升之间，有过某种不为外人知道的交易？
“只有找到门立升，才能找到这一切的答案是吗？”陈铎问道。
“也许，还有人能解开这团乱麻。”
“你是说……”
“阿游！”李小歆定定地看着陈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