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女士香水
陈立明的尸体被经侦支队的人叫来了法医带回市局。原本这是属于刑侦支队的任务，可看到刑警走上前想要触碰自己的同事，经侦支队的人立马横了他们几眼，伸手不耐烦地将人推开了。
虽说他们已经心知肚明不能中了凶手的离间计，可这心里对刑侦队的怨气却是怎么也散不了。如果他们五年前能抓到这个应当千刀万剐的凶手，那么现在他们也不会失去一个同事。
刑侦支队小警察的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最后只能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等经侦队的人都走了，刘潜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不是滋味地道：“委屈你们了，是我这个做队长的不是，却让你们担着这些了。”
“哪有啊刘队！”小队员们摆手，傻了眼，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明明在他们里面刘队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领导骂，同事怨，自己还时刻背负着这个巨大的压力。
不想让小队员们再担心，刘潜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向陆以恒道谢：“今天麻烦你了，小陆。要不是你解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老李……只怕是我们刑侦队以后在市局都没办法立足了。”
陆以恒却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他。
等到其余的人基本上都走完后，陆以恒和南舒还没有离开。陆以恒是打发走了其他人说他还有事，南舒则是单纯地因为要坐他的车回警局才流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从刚才南舒就发现，他一直站在陈立明尸体悬挂的墙壁处，眼色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以恒抿着唇，将自己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我在看视频里陈立明究竟在看什么。”
那一天视频里的他，被钉子钉在了墙上，气若游丝，神志不清，但他那双明亮得没有被折损一点骨气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起先他们都以为陈立明是在看着摄像头，因为他知道Dreamer在录像。可现在陆以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神不像是单单配合着看镜头而已。
南舒站到他的身旁，亦朝那边看去。
“他为什么那么配合地看着那个方向？”仿佛是刻意表现给视频外的人看的一样。
用一种仇恨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摄像头。
可是两人在一起想了好一会，还是抓不到头绪，只好放弃。
——
从小区离开后，陆以恒径直回了市局，而南舒则是被他开车送到了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纪尘刚好醒着。她住在双人间里，另一张床的病人前几日出院了，所以现在也就她一人在。得知女儿出事，纪尘的父母在几天后立马赶到了汀市，受不住这个打击的女人抱着自己的女儿在病房里就哭了起来，哭得一旁的刑警们心都拧得疼。
再后来，他们就来得少了。
因为见不得自己曾经的同事脱下了警服的样子，那只会让他们更加痛心。所以整个汀市刑侦支队上下都在专心地忙着这个案子，争分夺秒地想要率先破案。唯有这个，才能给他们受伤的朋友以慰藉。
南舒推开门，纪尘正半躺在病**看电视，脸上也不见一丝阴霾，随着电视里的节目傻笑着。倒是一贯的乐观态度，看得她心里有些酸涩纪尘的天真懂事。
“诶，南舒姐，你怎么来了？”见人进来，她立马想要伸出手去够遥控器，调低音量，却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伤势，不由得皱了皱眉。
南舒见状，连忙几步向前制止了她，心疼道：“还没好就先别乱动了，电视不碍事的。”
“喔。”纪尘乖巧地点点头。
“这在看什么呢？爸妈呢？”南舒抽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南舒姐，先吃点水果，就在桌上，都洗过了的，”纪尘先说，“我爸回老家了，说是可能在这边长住下来，回去先整理一些行李了，我妈去我那儿做饭了，她说医院食堂不怎么样，还是得自己亲手下厨。我就在这里无聊看看电视啦，什么民生新闻之类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南舒点头。
纪尘出事后，她父母为了照顾她，辞了老家的工作，打算在汀市定居了。
“之前本来就打算来的，结果有事耽搁了，直到今天才抽出空来。”南舒解释道。
“出什么事了？难道是……”纪尘没有把话说完，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她不想把那个最糟糕的猜想说出来。
南舒也不愿瞒她，将近段时间的事全说了出来。
当说到炸弹时，纪尘的神色明显一紧，但后来听到是凶手的恶作剧时，她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这些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今天来，是想给你看看那天巷子里监控拍到的视频。”南舒打开手机，把视频调取了出来，刻意跳过了前面他故意伤害纪尘的那一段，而是直接拖到了进度条的最后。
哪知道，光是看到这个视频，纪尘就不由自主地瑟缩着抖了一下。
那天对她来说，是改变她后半生的一天。再坚强乐观的人，也很难接受吧。
南舒刻意逼迫自己不去看她有些痛苦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道：“凶手的样子被拍了下来，所以我就是想问问你，对这个男人有没有印象。”
纪尘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克服恐惧，去回忆那个对于自己来说如同噩梦一般的一天。
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全身黑色，戴着巨大口罩的男人，喃喃道：“我那天被下了药，其实这些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能模模糊糊地记得，回家的路上是被人从后面用药直接放倒了，应该是类似乙醚的东西，”她皱眉，试图拼命从模糊不清的回忆里找到蛛丝马迹，“只能隐约感觉到那个男人应该高出我不少，大约是我的头够到他的肩膀位置。当时被毛巾捂住鼻子的时候我有挣扎过，抓紧了他的手臂想要把他过肩摔，但是完全没有办法撼动他……”
南舒点头，纪尘说的这一切都可以侧面论证那天他们从视频里推测出来的Dreamer的大致体型状况。
“后面的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南舒轻声说了句没关系。原本也没指望能让她记起什么来，有线索的话倒是意外惊喜了。
纪尘拧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不过我好像隐隐约约有闻到过一个味道。”
南舒大喜，连忙问：“什么？”
“记不清，好像是一种香味，不知道是不是香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南舒，“南舒姐你也知道我不用这些东西的。”
南舒摇头：“没事，”她转念一想，“但你应该能形容得出来是什么类型的味道吧？花香？果香？还是木头香？”
香水各有味道，如果能确定是什么味道，说不定就能进一步缩小范围，找到品牌。
纪尘努了努鼻子，试图努力回想。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看着南舒。
“好像，好像是一种像是木头的，又有点像水果的味道……”
——
事不宜迟，从纪尘那儿回来后，南舒便借调了别组的几个女同事，投入了几天排查香水味道的工作之中。她从纪尘的回忆里提取了几个关键字，果香和木香，虽说有这种香味的香水在市面上可能不少，但幸好因为是男香的缘故，所以找起来也更加便利。
等到她们几乎将市面上比较知名的数十种香水排查出时，南舒也没耽搁，立马又赶去了医院。
这次到医院的时候纪尘的父母也在。
两个老人坐在她的床边，一个在给她擦着没有知觉的手臂，一个捧着饭盒在给她喂饭。两个苍老而佝偻的身影挤在两张床之间狭窄的缝隙里，头上的银发在白炽灯下格外地显眼。南舒看得眼眶一热，刚打算退出房间留给三人好好相处的机会，纪尘却已经发现了她。
“南舒姐，诶，你走什么呀！”看到她准备离开，纪尘立马拦住了她。
两个老人回头，看到来人是自己女儿的同事，温和地笑笑，连忙让出了位置。
南舒有些急了，去扶两人：“您坐，您坐。不碍事。”
等到几人话完家常，南舒才说明了这次前来的目的。
“压力不用太大，记不起来也没关系，这只是我突发奇想的一个侦查方向而已，不要太在意。”南舒把香水一溜儿摆在病房的桌子上，说道。
试香很快开始。
为了确保香味不会混淆，每一次闻的时候时间间隔都很长，两人对着这十几瓶香水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就在南舒都已经灰心丧气快想要放弃的时候，纪尘突然眼睛一亮，高兴地喊道：“是这个是这个！”
南舒顿时也开心了起来，凑过去闻——清淡的果木香味，还带着一些呛辣的胡椒味。她看着这个品牌名，默默地记了下来。
“不过……”纪尘话音一转，似是有点犹豫。
“怎么？现在觉得不太像了吗？”
“也不是，”纪尘摇头，“只是觉得当时的我如果是昏迷状态的话，嗅觉应该没有这么灵敏，而这个香水味道其实挺淡的，当时我是怎么闻出来的呢……”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显然是有些想不通。
“你确定是这个么？”南舒再度问。
纪尘肯定地点头：“是这个，因为它的这个有些呛辣的胡椒味很独特，所以我记得还很清楚，之前闻的那些都没有。”
南舒“嗯”了一声。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这一款香水了。只是小纪的想法也没有错：当时她的神智尚不清楚，在感官几乎是被削弱的情况下，她怎么闻到这么淡的味道的呢？
南舒摩挲着香水的瓶身，看着这个品牌名出了神。
Identity……
她似乎是记得当时在搜寻香水品种的时候有刻意留意过这个牌子才对。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诶，南舒姐你说为什么会有男士香水啊？陆队也会喷香水的吗？”纪尘无意识的一问却忽然让南舒蓦地一惊，仿佛灵光闪过。
——对了！这款男式香水是有女香的啊！
当时她们查资料的时候有注意到过！
——
很快，南舒从商场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将Identity这款香水的女士香水递了过去。
她迫不及待道：“快闻闻，是不是这个？”
纪尘闻言，听话地凑上前闻。
没肖两秒，她高兴地眉毛都飞起来了，只差没有挥动自己现在还没办法移动的手了。
“是的，南舒姐是这个味道！”
比起男香来说，这款女香味道相似，但是味道更浓，所以几乎是在闻到的那一刹那，就激活了她沉睡而模糊的记忆。
南舒也凑上去，果真是和男香差不多的味道，但因为是女性使用的缘故，比男香浓烈，而且多了一丝娇柔在里面，很是好闻。
南舒心中有片刻放松和欣慰。
但很快，纪尘又迟疑着有些疑惑地问：“可是为什么Dreamer要喷女士香水啊？”
南舒的神情一怔。是啊，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