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能放弃
尽管陆以恒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可南舒还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细微声响。她从资料里抬起头来看着来者,“刘队?”
“嗯。”陆以恒摁下自己心头的遐想,掩了门,“他来问我这个案子的事。”
南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都这么晚了,他还不休息,还是个病人,成天就这么熬着。”
“你不也是?这么晚还不睡在这里干吗?”
南舒没有申请宿舍,原本回到办公室后,他就打算开车送南舒回去,哪知道突然就接到了刘潜的电话。这头解决完一切以后,他本以为会看到她可能已经困得睡着,这样他就可以顺势把自己的宿舍借给她休息,没想到等他回来,南舒却还在加班。
“哦,”她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我在看国内外相关强奸案的资料,想要看看有没有点启发。”
陆以恒走上前,高大的身躯一下就将原本甚微的灯光遮了大半去,影子投落在纸上,深深浅浅一片。他微微俯身,双手却拘谨得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插着兜问:“有什么发现么?”
南舒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此时此刻的距离太近,只是快速翻了几页,找到了一行字指给他看。
“我一直在想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精液是不是因为他过于谨慎,所以做了安全措施,而那种润滑液的成分恰好又没有办法被现在的医学科技手段给分析出来。后来我看到了这个案子——”
中国某地,一性无能男子奸杀一对姐妹花。
陆以恒神色微动,“你是说……”
南舒点头,“不是因为他故意不留下,而是因为他压根就不能留下。”
凶手也许是一个性无能,不仅可能存在障碍,更可能的是他连**都做不到,所以极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用自己的性器官强奸受害者,也因此就没有在她们的体内留下痕迹。凶手是用了别的手段强奸她们的。
“所以三名受害者的手部、口腔内都能找到残留的前列腺液。因为他无法完成传统**,而采用了其他的奸污手段,至于**的撕裂伤则可能是被辅助工具所伤的。”
南舒嗯了一声,“这样就说得通了。”
陆以恒不由自主地沉下腰来,更加凑近了她,“敏感、易怒,自卑、胆怯,残暴、宣泄,”他说的都是这个案子凶手的特点,“性是他的发泄方式,却不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三名死者身上没有与性直接联系的伤痕,如殴打、刺青都是他表达愤怒的方式。”
白笛骨折的手,破裂的脾脏,都是曾经遭受凶手虐待的痕迹。
南舒把双手交叉相握,合上眼呼了一口气,“所以,现在我们就是必须找到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三个人的。”
“这个简单,”陆以恒说,“明天上班后去荣恒CBD查查她们平时到底跟哪些人接触便明白了。”
“我倒是觉得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什么?”
“找个女人模仿死者,去CBD上班。”南舒清淡的声音落下,陆以恒立马就猜到了她的下句。
陆以恒:“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你不能去。”
南舒被他笃定的语气惹得有些微怒,“我为什么不能?我也是个警察,我熟知犯罪心理学知识,只要我看到他,我就绝对能意识到他的存在,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工作。”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陆以恒已经开始不耐烦,“让纪尘去。”南舒已经几年没有参与过刑侦工作,不说一个警察的擒拿技术,就连体能可能都成了问题。他绝不能看着南舒就这样去涉险,让她作为专家参与谈判是他最后的底线,便服卧底绝没可能。
南舒也不服:“纪尘不能跟我比!她对这些事没那么敏感。”
陆以恒怒极反笑了,成心拿她以前的话来噎她:“你不是说你们汀市刑侦支队的水平没这么差吗?她纪尘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凭什么不行了?再说了南舒,你不要看我对你平日里好脾气惯了,就忘了我陆以恒是个无法无天的烂人!”
他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到了后来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你!”南舒被他的语气气到了,她杏眼圆睁扭过去瞪他。
陆以恒也毫不示弱,侧过头去,无所畏惧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可当两人真正眼神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这才察觉到刚才他们的姿势有多亲密。
交谈的过程中,因为要看资料,陆以恒先是弯了腰,后来两人又谈到了具体的细节,他索性虚坐在了办公椅的扶手上,左手还放在椅背顶上保持平衡。那时两人都专注在案情里,此时才发现,这个姿势在不知不觉中竟像极了他从后面拥住她,将她圈在办公桌和椅子之间。
万籁俱寂,只有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南舒眼也不眨,呼吸也不敢,只是费力地吞了吞喉咙,实则现在大脑已经完全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陆以恒原来的眼神是涣散的,他有些意外两人在坦诚了之后,这么快就能这样近距离地接触。他也是紧张的,紧张得不知道将眼睛往哪里放。可南舒这分明的吞咽声,让他不自觉地就将眼睛移到了她的脖子上。
那修长、白皙的脖子。
他刚才还站在门外肖想万分的地方。
陆以恒:“……”
很想吻她,怎么办?
南舒:“……”
不会现在要吻我吧,怎么办!
就在两人僵持了数十秒后,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骤然将两人拉出了这个暧昧的氛围。南舒顿时惊醒,瞬间酡红,连耳垂都沾染上了粉色,她惊恐地往椅子左边靠了靠。
办公椅是装了滑轮的,她这一动,自然让椅子生生往左边移了一大步。而原本坐在扶手上的陆以恒顿时没了依靠,身形趔趄了一下,还是他身手敏捷,及时扶住了桌子才没有丢脸地摔在地上。
陆以恒重重地闭了下眼,呼吸灼热。
南舒:“……”
她真的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是太快了?我不能接受现在跟不是男朋友的人接吻?还是对不起?我刚才差点不小心让你摔倒了?
正当她无言的时候,却听见那人微微嘶哑的嗓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先去趟洗手间。”
说完他就猛然站起来了。一瞬,刚还围绕在南舒身边的烫人温度便凉了一半,一时之间只有壁挂空调吹着的冷风,将她的脸颊渐渐冷却下来。
南舒没说话,只觉得狂跳不止的心脏,似乎和平日里不大一样了。
空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又好像在期待什么。
没等她回话,陆以恒就径直离开了办公室,急匆匆地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赶。刑侦支队走廊上回**着他越来越快的步伐声。
等到了洗手间,他终于没忍住,打开冷水笼头,便一遍一遍地将冷水往脸上扑。就这样一连维持了好几次,陆以恒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撑在洗手台上,满脸满头是水,盯着镜子里胸口剧烈起伏的自己,生平第一次后悔得要命。
他懊恼又沮丧:你怂什么啊!直接亲上去她南舒还能躲不成?!
是的,无法无天的陆魔头,在那一刻突然害怕了。
……
在他走后,南舒渐渐从失神中抽离了出来。她不由自主地就在想:他去洗手间干吗了?然后联想到两人刚才十分坦然自若、荤素不忌地讨论的专业问题,忽然内心就有了猜测……
不……不会吧?!
十分钟之后,陆以恒回到办公室。
这时他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里混不吝的模样,甚至面对南舒也能保证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可是眼前这个姑娘,显然在他离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自他回来后,南舒就不肯正眼瞧他,只是微微别过头去,刚还浅粉的耳垂渐渐变得深红。陆以恒一怔——这是怎么了。
心里想着,嘴上不由自主地就问了出来:“你怎么了?”
南舒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他彻底打湿的头发,以及顺着脖子流入领口里的水渍。
她滞了滞,“……没什么。”
总不能说,她怀疑他……
“那就好,”陆以恒说,顺手抄起自己办公桌上的钥匙,“走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先回家休息。我送你回去。”
“哦。”南舒讷讷地拎起自己的包站起来跟着陆以恒走。
走到市局门口的时候,陆以恒突然停了下来。
苍茫的夜色里,他的背影格外地挺直伟岸,没了往日的颓丧和慵懒。
他背对着她,忽然叫她:“南舒。”
“嗯?”南舒不明所以。
“我说过,我绝没可能放弃。”
南舒有一瞬的不解。之后立马想到了,他是在说,他对她。
不是‘不会’,是‘没可能’。
百分之百的客观论断。
——
第二天七点,正在**睡得死沉的纪尘就接到了陆以恒的电话。她还没睡醒,嗓子也发软,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抱怨:“谁啊?这么早催命啊?”
电话那头静了静,随后传来了一个足够让纪尘梦魇好几年的声音。
陆以恒凉凉道:“是来催命的。”
“陆队!”纪尘顿时清醒,一骨碌就从**爬了起来,心里又怕又惊,“您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我给你找了专业的人,你立刻穿上你最女性化的服装来局里。”说完这句,陆以恒便挂了电话。
剩下纪尘如奉珍宝一般捧着手机,一点也想不通。
半个小时以后,纪尘穿着一件白T和杏色的短裤便急匆匆地冲到了警局。眼角的分泌物还来不及擦干净,就急忙推开了副支队长办公室的大门。
她气喘吁吁地扶着门,“陆队!”
办公室里除了陆以恒还站着另外一个女人,闻声两人都转了过头来。看到纪尘的那一瞬间,陆以恒的表情有几秒崩塌,他不可置信地问:“不是让你穿最女性化的衣服吗!”
纪尘一头雾水地抓了抓衣服下摆,“这是啊……”
平时她都是穿运动服、冲锋衣的好不好?这T恤还是她上警校的时候,放假回家母亲实在看不惯她男性化的打扮才给她买的,上面还戴着一朵花呢,娘炮透了。从买回来后就被她压在了箱底,所以陆以恒一说,她立马就想到了这件衣服。
陆以恒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地闭了闭眼,隐忍道:“脱了!”
纪尘大惊失色,“啥、啥啊?!”陆队让她脱衣服,这是要潜规则她吗?!救命啊,亏她还觉得他配得上南舒姐呢!都他丫的是浮云吧……
——
一个小时后,纪尘已经彻底地改头换面。
办公室里的那个造型师早有准备,按照陆以恒的描述有备无患地为纪尘准备了一套适合她体型的OL套裙装。
此时站在已经来上班刑侦支队众人面前的便是一个披着栗色长卷发,画着大地色系妆容,穿着衬衣包臀裙,踩着黑色微跟鞋的女人。
“卧槽?!”田原嘴里的半个包子掉了下来,不仅如此他的眼珠也要掉了下来,“你他妈是谁变性了吧?!”
纪尘欲哭无泪,背过身去不想看他,手还不自觉地拨着被迫戴上的假发。
南舒一脸神秘莫测的微笑,“苦了你了小纪。”实则心里在想,陆以恒真是个王八蛋,为了案子,竟然不放过纪尘。
“行了,都别嚷嚷了。”陆以恒适时出现。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军绿色长裤,模样青春,一顶棒球帽扣在他的头顶,“今天出外勤。”
“去哪里?”
“荣恒CBD。”陆以恒答。
他又把一个东西递给纪尘,纪尘接过来一看,正是一个别针款式的微型摄像头,带有录音和追踪装置,保证任务过程中在巡逻车和别的地方的便衣警察们能第一时间看到纪尘的举动,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藏好了,”陆以恒的声音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别给我出什么乱子来。”
“是!”纪尘站直了身体。因为她知道,其实陆以恒是在命令她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