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走访成岭

一周后,霍缃脚伤刚一拆线就迫不及待和队长申请,驱车前往成岭参与调查。

女娃检测出了名为‘杜氏肌营养不良’的基因缺陷。

杜氏肌营养不良,‘传男不传女’的X染色体隐性遗传疾病,较为常见。三岁之后病发期出现腿部肌无力,余生只能与轮椅为伴,大多在二十到三十岁左右心脏衰竭致死,尚无有效疗法。

根据这个线索,警察的走访确定,女娃家在成岭深山一个导航都无法准确定位的扁石村。

霍缃驾驶的是一辆救护车,这是他们隐藏的身份,研究传染病的医生的其中一队。

这次的活动从一开始就不是追查女娃母亲事实真相。

霍缃吐出一口浊气注视着前方的环山路,成岭这片浑水下不知藏着多少冤魂,临行前的秘密会议中,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完成这个任务。

“有点奇怪。”副驾驶的特种兵队长王强说。

“哪里奇怪?”霍缃一愣。

王强摇摇头,“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直觉吗?”

“出生入死多了总会依赖一点直觉。”王强穿着一身有些邋遢的休闲装,隐藏着身上健硕的肌肉,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青年,如果不看他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眸。

抓捕普通罪犯绝对请不到特种兵,但这次警局花了大手笔,务必将成岭拐卖组织一网打尽,特批两队特种兵协助,分配在霍缃手下的就有四人,对于野外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

“霍组有什么计划?”王强问,上级要求这次任务一切由霍缃安排,王强对此颇有异议,不是因为看不起女人,而是这种环境中女人的身份要比男人危险,虽然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但他也不想有不必要的危险。

但看过霍缃履历之后,他发现霍缃确实是最适合的一个,光是能打这一条就够了,有何况有一女人能减缓他人防备心。

“还是先去调查扁石村,那里或许有惊喜。”霍缃说。

这个想法来自于女娃,行动前女娃被放在了成岭城镇上。

霍缃却对这个小女孩感觉复杂,小女孩大概也觉察到这种不咸不淡,所以和她相处一直都很疏远,反倒和施佐相处的很好,施佐进剧组之前还特意给女娃准备了书籍,还说若需要他愿意资助女娃上学。

霍缃没有阻止。

谁说农村小孩不会撒娇,女娃就能很快博得身边人的同情,不是说女娃的遭遇不值得同情,而是霍缃觉得这些同情一部分是来自女娃的引导,女娃一举一动的目的性很强。

她熟练的将别人的怜悯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三言两语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心思深沉不似十几岁的小孩子。虽说如果没有这点心思,也不可能一个人跑到城市报警,但从这一周女娃的言行用词上看,女娃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人,想要将一些信息通过女娃传递给他们。

霍缃打算先找到这个人。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孟蒙突兀开口。“我们经过的几个村庄,不管是地势崎岖或是平坦,田地使用率都太高了。”

“确实奇怪。”车上的人都看向窗外,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行啊萌萌。”师景文拍拍孟蒙的肩膀夸赞道,孟蒙低头腼腆一笑。

“但我刚才说的不是这个。”王强看着来往车辆说。“等想起来再说吧。”

见前方道路平坦,霍缃放开方向盘伸了个懒腰,暗暗埋怨这破路,颠簸不说,这些曲曲折折的弯道赶上秋名山了。

霍缃继续掌握住方向盘,看了一眼导航,屏幕上只剩下一条孤零零的道路,周围信息空白一片,想了想说,“成岭只有这条路吗?”

王强回忆,“我们之前在成岭深山做过训练,官方修建的道路只有这一条,但成岭自古就有人居住,深山中小路众多,汽车通行也没问题。”

“成岭在建国之后都是贫困区,当时扶贫难度较大,所以这里没有什么改善,直到修通这条路后,成岭居民才和外界联系多了起来。”孟蒙补充。

黄昏渐落,霍缃看到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将车停靠在道路旁,看了眼纸质地图,“前面就是扁石村了。”

“进村吗?”

“不进。”汽车顺着斜坡开下去,让树木掩盖住车辆时又停下,“今晚在这里住一晚上,王队要拜托你们晚上悄悄进村打探,千万不要被发现了。”

“没问题。”王强示意后面车辆的三位特种兵下车查探周围情况,王强和孟蒙从后备箱里拿出帐篷安扎在空地上。

霍缃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脱下鞋给自己还是稍有红肿的脚心喷消炎药,开了一天车,红肿比昨天严重的一些。师景文过来递给霍缃一瓶饮料说,“赶紧穿上鞋,山林里蚊虫多。”

“说起来我从来都没有在野外过过夜。”霍缃好奇张望四周,茂密的树林遮蔽了光线,潮湿而阴冷,霍缃似是想起什么笑出声,“也没去过农村,这几天要辛苦特种兵小哥了。”

“有他们的确安心,如果不需要我,驱虫喷剂我先带走了。”师景文抬脚就要离开。

霍缃眼疾手快拉住师景文腰带,抬眼惨兮兮地说,“求陛下赏药。”

师景文满意地哼哼了两声,不要钱一样将驱虫药给霍缃喷了一身,又走到孟蒙身边给他喷了个透。

正要给王强喷,却被他拒绝了,王强满不在乎挥挥手,“我皮糙肉厚习惯了,用不着这玩意儿,还味大呛人。”又瞅了瞅霍缃,“你们这些娇小姐,娇少爷在市里待着多好,来这荒郊野外受罪。”

“谁是娇小姐了。”霍缃反驳,这个词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

“和我们比,你们还不是娇小姐啊。”王强亮了亮健硕的肌肉,皮肤黑又亮,和身边师景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确实,特种兵训练比起来,他们就是在蜜罐里泡着的。

帐篷搭好后,三位特种兵侦查完毕回归,周围都是深山,没有人行走痕迹。一群人挤在帐篷前,王强拿出地图标注处他们所在位置,距离扁石村一里之外。

混淆队伍早在一周前就下放村庄,其他小组都在重点区域驻守,十公里意外有特警驻守,一切布置都悄无声息。

“张盼晚上潜入调查,宏光准备无人机探查路线,李敬国在每个出入点摸清路线。霍组你的计划是什么?”

“明天一早我们和王队进入扁石村,你们村外待命,如果有可疑人员进入深山你们进行跟踪。”

王强点头,霍缃说,“你明天的角色是村民向导,一切随机应变。”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由王强开车进入扁石村。

整个村子都似是闲来无事,好奇而戒备的看着救护车进入,霍缃让王强开在有人的地方,跳下车走向一位中年男人,扬起一个热情洋溢的微笑说,“大爷,请问村长家在哪?”

中年男人山下打量了霍缃一番,面色不善似是不喜外人,“你们是啥人?”

“我们是传染病控制中心的医生。”按照剧本说。“这里发现的新型传染病源,潜伏期长,危害大,致死率高,所以我们特意来这里防治疫情的。”

“啥?传染病?还能死人?”中年男人惊讶大喊,周围观望的老少爷们儿都凑了过来。

“是啊,传染病。”霍缃又说了一边,忽然眉头蹙起,她感觉到有人趁**她,挪了一步又说,“我们就是来取样,顺便看看有没有疫情蔓延到这里。”

“有啥症状不?”

“前期是发热,腹泻和抽搐,要是有疫情一定及时治疗。”

说罢,人们都争先恐后拥挤着往霍缃身边凑,“我听周围村已经开始检测了,我先来。”

霍缃快要绷不住笑脸,但还是苦撑着说,“每个人都要检测的,我们带着专业的检测设备过来的,能不能先告诉我村长家在哪儿。”

“我就是村长。”中年人说。

霍缃微不可置的挑挑眉,真巧。

“村长,事关重大,要是潜伏期过了就是要命的,死的时候会面色铁青,嘴唇发黑,就算尸体也会携带病原体。能不能着急村里大家来检测疾病。”

村长犹豫了一会儿,对身边人说,“找大家来吧。”

“不行啊,今天老朱家摆酒席,娘们们都去帮忙了,我们大家还等着去吃酒呢。”

“朱家老娘们儿前段时间不是死了吗,会不会是因为传染了。”霍缃眉头一挑,说得好,霍缃说的死状就是女娃和她形容的样子,这下基本可以确定女娃的家人就是老朱家。

“别胡咧咧。”村长骂了一句,为难地对霍缃说,“能不能下午检测。”结婚自古以来都是大事儿,不可能随便改期,也不可能让这帮打算吃回份子钱的村民们滴酒不沾。

霍缃就更不着急了,“是有酒宴吗?饮酒之后不能检测的。耽搁一天倒是不碍事。”

“老刘家,你们家收拾出来一个屋子,明天召集村子里的人,都来检测。”

“村长,咱们村有多少人?”

“……大约三百个。”

“这时间也挺紧张的,要不您们先检测了呗。”

“行。”村长不住点头。

霍缃赶紧跑回救护车,让师景文和孟蒙把真空采血管搬下来,师景文有条不紊的收集着村民血液。

王强袖子一撸蹲在远处地上抽烟,检测完的汉子们凑过去聊天,想知道更多事情,“大兄弟有膀子力气,你也是医生?”

王强憨憨一笑,操着的一口本地方言就拉进了几分距离。“啥医生啊,我就是临时雇来给人开开车,指路的。”他手下有成岭人,时间久了他也学了一口成岭话,这也是他成为行动一员的原因。

“这传染病到底是啥啊。”

“人家有文化说的我哪能解释得通,挺危险的,听说都死了好几个了。”王强说。

“没听电视上说啊。”

王强神神秘秘地说,“这不怕引起恐慌嘛,这些当官的生怕自己在位时候出点儿啥事儿,就连检测都是偷偷摸摸的。”

“说的也是。”

搭话的人递过来一根烟,王强从兜里掏出一盒说,“抽我的,从城里买回来的。”

那人扫了一眼王强的手掌,笑着说,“还真是好烟啊,这盒子真好看。兄弟你这手是咋弄的。”

王强小指被手榴弹炸断,手背上全是疤痕,指缝中也有去不掉乌青,只看这双手就知道他是受苦的人。

“喜欢牌桌玩两把,还不上钱让人剁了。”王强满不在乎地说。

天刚入夜,村里吃完酒席的人们三三两两喧哗着回到家中,救护车上师景文在对血液DNA分型,今天采集了32个人的血液。

这是一项大工程,半路出家的霍缃也已经上手帮忙,他们的仪器能在三小时出一份DNA图谱,再交由孟蒙做公安系统的打拐DNA库搜索吻合对比。

“找到了,和DNA库数据有血缘关系的DNA。”孟蒙精神一振说。

“二喜,6岁。吻合的DNA是A市的一对67岁夫妻,10年前独生女上学期间被拐。”

“我们明天会不会见到被拐的女人。”孟蒙激动地问。

霍缃却没有这么乐观,“很难,这里人的防备心很重,如果不是传染病的危险,采血都难。”又问王强,“老朱家什么情况?”

“老朱家迎娶的媳妇,那个女人被绑着有人看守,我们没办法接近,应该也是拐卖过来的。”王强说。

“怎么办,救不救?”救,就是打草惊蛇,后续营救更为困难,不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被祸害,救一人死百人还是救百人牺牲一人的问题就在眼前,应该如何取舍?

“王队,你们特种兵精通野外,知不知道药理。”霍缃眼里闪着挣扎,犹豫不定。

王强也想到了什么,“野外生存分辨植物毒性是必修课。”

“那就找一些会引起不舒适的药,悄悄给老朱家的男人吃下去可以吗?”

“这个主意好,但是用量很难把握,一不小心闹出人命就麻烦了。”

一直沉默的师景文盯着检测仪器屏幕,一副事不关己样子,平静开口,“我在山里看到了不少吐根,取一些叶液就行,不用太多,放在水里或者食物中。”

“吐根含有一种叫做依米丁的生物碱,大量或者长期服用会造成心脏衰弱,少量服用则会造成呕吐,曾被用于糖浆制式的催吐剂。而且几乎是立即见效,多吐几次大概就没工夫想传宗接代了。”

一阵阴风吹过,在场的人忽然觉得脊背发凉,霍缃打了个寒颤,赶紧搜索吐根的图片,传送过去。

半个小时后,救护车门被大力敲响。

门外的人正是老朱和她母亲,老朱面色铁青虚弱的坐在地上,老朱娘焦急地说,“听说你们是医生,麻烦看看我儿子,刚才把肠子肚子都快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