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决定谁死

话说我在摩根家里看完了无复仇能力受害者救助中心的官网情况,然后整个三观都崩塌了。

我想赖在地上装死,或者找人随便借点钱就玩消失。摩根对这两个想法都没意见,他只是提醒我:“这样一来,那两个人可就都完蛋了。”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我哭丧着脸,顺手把那个网站关掉了,坐那儿深呼吸,深呼吸,却去除不了心上那沉甸甸的闷气。

摩根陪我坐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跑去做新药研发的小白鼠试验了,还挺高兴地哼着什么歌儿。我觉得所谓的天才,就是老天爷多给了他们一大堆脑容量之余,却少给了他们一根或者若干根筋。

这时候咪咪回来了。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这哥们儿都是那副好像被人从垃圾站踢出来的鬼样子。

他随便地对我点点头:“谈得怎么样?”

我指指自己如丧考妣的模样:“你觉得呢?”

他耸耸肩:“跟奇武会的人打交道是这样的。”

我跳起来正要追问细节,他转头先问摩根:“那几只白鼠的药物代谢完了没有?完了今天晚上好烤来吃了。”

“我求求你们,去外面吃点正常东西吧!菜市场的大盘鸡专卖店还没关门呢。”

咪咪的理由挺充分:“不吃掉怎么办?越养越多,很麻烦的。”然后转回我这头,一来一回衔接得不知道有多自然,“那个家伙叫你啥?”

我把事情又说了一遍,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跳起来大骂斯百德发神经或者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是问:“为什么不让你看一眼就马上做决定?一个礼拜太久了,迟则生变。”

“我错了,我应该去正常人的世界寻求帮助啊!”

咪咪扑哧一笑:“哪个正常人会叫你一言定生死?”

我听他的语气好像很了解奇武会的样子,内心燃起了一丝希望。

“大哥,你给我指条明路啊。”

他摇摇头:“明路?没有。”

“怎么办?”

“根据我的经验,你照他们说的做,对大家都好。”

我哭丧着脸,情不自禁地就妥协了,一面喃喃自语:“好歹多给我一点时间啊,一礼拜就定人的生死怎么行,我帮王老太买走地鸡都要看一会儿呢。”

咪咪摸着下巴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被小霸王的怂样打动了,他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开口是倍儿溜的外语,我竖起耳朵想听听看有没有熟悉的词汇,但很遗憾。

接着他电话一挂就跟我说:“三个礼拜。”

我说:“什么?”

他清清楚楚地说:“给你三个礼拜的时间,去确定要干掉谁。我和摩根会陪你去G市,三个礼拜之后,你没有确定人选,他们就两边同时动手,行动组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我瞪着他:“你认识他们?”

咪咪点了一下头:“认识。”

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个认识法?”

摩根在旁边提醒咪咪:“你别忽悠丁通,没人忽悠得了他。”

咪咪说:“这属于人类基因的bug,你考虑修复一下吗?”

我不理他,继续瞪,内心还是很希望他回答得快一点,不然我的眼珠子可能要蹦出来了。

“我和他们有一些合作,认识的历史比较悠久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我看得出来不是这样,但我也看得出来,就算打爆他的头,咪咪也啥都不会说了。

我叹了口气,开始破口大骂。

三天后,我和摩根还有咪咪三个人一起去了G市。

之前我连护照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考虑到我在警察局打架斗殴的小案底有一本书那么厚,我还很担心国家机关会坚决拒绝发护照给我。

但约伯拍胸膛跟我担保,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他拿了好几本给我选,里面有的贴了J国的终身签证,有的贴了N国的长期居住签证,有的贴了申根的十年签证。

我连“签证”两个字的意思都没有搞清楚,就发现证件上的我已经去过二十七八个国家了,个个戳儿看上去都是真的。

除了搞搞护照和签证,本来约伯说他也要来,这让我和摩根都很高兴。根据以往的经验,有约伯在,我们就好像带了一本《超级人形孤独行星全球版》,无论去哪里,要干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搞定,我和摩根弄瓶二锅头在旁边等着,顺便谈谈人生理想就行了。

结果十号酒馆的厨子木三去请示了一下老板的意见。老板说约伯今年业绩不怎么行,还休了四个月的假,现在又想丢下生意不管,如果他想死在G市就赶快走吧,不要回头。

老板这个人很少出现在酒馆,但言出必行,我们都很了解他。他说要你死在G市,你绝对没可能会死在去G市的路上,劫机、求击毙都没戏。

于是约伯含泪留在了十号酒馆,继续忽悠酒客和骗骗姑娘,一边殷切地希望我们的行动九死一生,他好得到舍生取义孤注一掷的机会来救我们。

咪咪饶有兴趣地看约伯和老板交涉,问了我一个问题:“这俩人什么来头?”

我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古怪的人太多了,最好不要去问他们的来头。

咪咪说那倒也是。

飞往G市的航程大概有十五小时,我在飞机上一开始老实地看电影,后来坐得烦了,就开始“坑蒙拐骗偷”。等从飞机上下来,我赢了邻座的夫妇一小笔钱,赢了后面的姑娘一块表,还有无数的巧克力和香水。

咪咪对此表示不可思议,他说那种超简单的红蓝铅笔骗局理论上连三岁小孩都蒙不到,但到最后居然吸引了包括空乘人员在内、整个飞机的人都在排队玩,排队输给我,连必要的语言沟通我都不需要。

我告诉他术业有专攻,打仗,我不行;打牌,你不行。摩根说应该改成“打针,我不行”。

从机场一出来,咪咪就一改整趟航程中萎靡不振的死猪状态,立马活蹦乱跳地拉我们去踩点。踩点这事儿我熟,东门菜市场卖羊肉串那俩兄弟老没个定点,要去收保护费之前,我非得踩一回点,看看他们今天在哪儿开卖不可。

但咪咪的点就高级太多了——西尔大厦。

G市的骄傲,全世界排名前十的摩天大厦,不少游客排队在那儿等观光梯上摩天台看风景,都是一副挺向往的表情。

作为一只生平未曾离开过烟墩路的纯正土狗,我离大楼正门还有一百米时就开始深深地自惭形秽,一进去看到威武庄严的保安和前台就开始腿肚子转筋,同是保安,这楼里面的兄弟看起来可跟隔壁小区门口王大爷的档次相去甚远啊!

摩根好言安慰:“没事,他们不会揍你的。”

咪咪则直接对我的紧张情绪表示不满:“我们是租户,甲方,下次进来他们就要对你敬礼了!”

我哭丧着脸:“什么跟什么,你要我租哪儿?门口那块儿垫脚的地方吗?”

把我的血都卖光了估计都住不起这儿好吗。

结果轮不到我考虑卖不卖血的事,咪咪大摇大摆地就进去了。说起来他的行头比我还寒碜,似乎无人对此有意见。

他进去找到物业管理负责人,跟着去看了一眼最贵的空置房,一秒钟就表示满意,然后从随身背的包里摸出一大堆现钱,往物业管理的办公桌上一摔,说:“这地方我要了!租一个月。”

物业表示一个月短租不租,他便摔了更多的钱出来。对方犹豫了一秒就决定破例。

富贵不能**这种事,原来放眼全世界都不存在啊。

在西尔大厦租下一个贵死人的房子,这件事跟我来G市的目的有什么关系?看不出来,也没人跟我交代,总之大家就这么住进去了。

除了洗手间厨房的必要设施,以及水电网络设施,屋子基本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摩根和咪咪对此也无所谓。

开始的两天咪咪宣布要倒时差,总是猫在空空如也的房间的某个角落里蒙头大睡,照他那投入的姿态来看,我好几次都怀疑他是不是直接死了。摩根对他很了解,叫我不要去管他,而他自己所干的事情就是不断地看电视,买大量杂志和报纸回来。都是本地的电视,本地的报纸,尤其专注于社交版,尤其专注于登了大幅狗仔偷拍的照片的八卦消息。

我问他这是在干吗,他就指给我看:某某印堂发黑,估计已经得某某病,到了第三期;某某手指甲下有黑色斑点,边缘锐化,癌细胞正在潜伏期;某某嘴角抽搐被拍了个特写,神经系统肯定是出了问题。

每发现一个名人即将英年早逝,他就大喜过望,那德行实在难以形容。

接下来他就打开电脑写邮件,向人预告这个令人“激动兴奋”的事实——为什么谁的邮件地址他都有?

“人家根本不会理你的邮件吧。”

“我发的都是私人邮件,等到他们病得快死了,自然就会理了。”摩根下了个结论,“这些,就是我们的提款机,你知道吗,丁通?”

我摇摇头:“幸好老子不知道。”

这么混了好几天,某一个半夜,咪咪忽然跟鬼上身一样,从角落里鲤鱼打挺爬起来,打开冰箱找了两个鸡蛋和一碗冷饭——都是我们这几天去吃饭打包回来的残羹冷炙——三口两口吞了下去,然后就穿上衣服出了门。

我眺望着窗外半夜三更连鬼都没几个的空旷城区,心想他这是要出门去打劫吗?

从结果来看,如果他的专业是打劫,那他一定也是不世出的天才打劫犯,因为天亮的时候他回来了,还带来了大量的医学检验设备、治疗仪器、手术设备、全新的医生制服、办公桌、接待台,改善候诊环境用的大株绿色植物,以及一个金发碧眼、看起来又漂亮又蠢的美妞,说这是前台!

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根本就是猝不及防——他先是自个儿爬上楼,打开门喊了一嗓子,叫我们准备着,然后上述一切东西都被专门的人通过货运电梯和安全楼梯有条不紊地送上来,分别安放、安装、安置在正确的地方。

我睡得糊满眼屎,打着哈欠出来,被眼前浩浩****的运货队伍吓了一个马趴。

摩根不愧是咪咪多年的兄弟,镇定自若胸有成竹地开门迎客,指挥人这里卸货那里拆包,还不时亲自开箱检验设备,根本不需要我帮忙就能一眼看出那是八成新还是垃圾货。

看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还经常堵在门口发愣,摩根好心递给我五十块钱、一张地图和一个能塞在耳朵里的同声传译器,说这是没投放市场的实验室级高科技产品,可以同时传译四种语言。他叫我下楼吃点儿东西,而且务必要吃久一点,最好等天黑后再上来。

我无奈出了门去吃天杀的汉堡,前后就耗了我半小时的时间,估计摩根和咪咪在上面才刚刚开始装无影灯。

我站那儿琢磨,我干点什么好呢?24小时**俱乐部可能会在哪个区呢?

我打开地图研究**俱乐部的位置,忽然视线定格在了某条街道。G市北区,沃顿街。

我这辈子从没来过G市,上辈子也没来过,地图上所有的街道名对我来说都十分陌生。

只有两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