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干性淹溺
是没见过。
李炽对上兀凉的人,总让她觉得这不是在刺杀,这是单方面的屠杀。他身上那一股戾气几乎掩盖不住,越杀越兴奋,甚至开始了虐杀。
雨松青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话锋一转,“这些人深入大燕,是为了什么?”
兀凉与中原,是从大遂开始便隔绝了商业,交通,姻亲之间的往来。大燕建国之后的几次战役,更是加剧了两国之间的仇恨,朝廷也下了死命令民间不准与兀凉有任何形式的往来。
换言之,除了皇帝之外,谁敢接触兀凉人,谁就是直接的通敌叛国。
这道命令在她看来,有些矫枉过正。
兀凉地形地貌以高原,山地为主,气候不适宜农耕,畜牧业为主,百姓接受的文化普及率低,还属于封建奴隶制,生产水平也很有限。荒原的环境造就了他们爱烧杀抢夺的性格,在以巴图为首的部落出现之前,没有统一的领导人,部落之间也相当零碎。这样全方面的阻拦和抵制,让他们日常生活得不到满足之后,侵略的欲望就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李炽也不瞒她,勒紧了她身上的外袍,挡住夜风,“火器。”
“火器?”
雨松青大吃一惊,这又是哪个不怕死的非得往枪口上撞?
许是因为雨松青落水之后一直在打冷颤,他并没有预备送她回昭狱,出人意料的将她送回了雨家。
锦衣卫倾巢出动,昭狱也罢,灯楼桥面也罢,都离不开人,跟在他身边反而有危险。
雨松青摸着她头上的簪子,看着李炽远去的背影,蓦地有些酸涩,她也说不准自个儿现在是什么心理,有四份好奇,四份担忧,还有两份隐匿在情绪之外的悸动。
但李炽这个人看似“民主”,实则最为大男子主义,不该让她知道的,不该说的,那可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林氏很是惊诧她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家门口,而雨敛更为镇定,打水烧水让她洗漱之后,又煮了一碗面,面上虽然忧心忡忡,却没有多问一句。
对于女儿这段时间的异样,他哪里看不出来,他本以为雨松青说她钟情于大都督只是为了推卸徐宽进的敷衍之词,但这些时日看着两人形影相伴,颇有默契,而李炽对她也颇为关照,心里那道坎儿便有了些许偏移。
毕竟……青青……
倘若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有人护着她,日后,总会不一样。
雨松青本以为这件事情会掀起轩然大波,可谁知过了两三日,锦衣卫还是平静如水,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官府衙门,郡县朝堂,似乎没有一人知晓此事。连那日目击的百姓也是守口如瓶,黑水县内几乎无一人谈及此事。
越是这样安静,她心中越是觉得风雨欲来,即便是在闵柔的丧仪上也魂不守舍。
白夫人看出她眼底的青丝,颇有些心疼,这个雨姑娘虽然年轻轻轻,仵作出身,但是对闵柔却是真心实意,这段时间,若是没有她帮衬,自己恐怕早就倒下。
她以前不喜欢闵柔和她走得近,总觉得女儿的手帕交应该不是官宦女子,也应该是家世殷厚的员外千金,可近日她才幡然醒悟,若以出身论成败,论情谊那才是落了下乘。
可她看似柔弱纤细,却是一身堪比男儿的劲骨。
白夫人缓缓拉着她的手腕,绢帕摸着柔滑的手背,语重心长,“雨姑娘,闵柔这边你不必担忧了,左不过我还有娘家人帮衬,闵柔知道你为她做的这些……也会心疼。”
雨松青看着盆中的堆积的纸钱,门外挂着的灵幡,怅然所思,“伯母,这都是我该做的。闵柔是我的姐妹,她死于非命,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为她讨得公道……她也知道。”
闵柔也是全心全意相信她的。
抚亭手中的钥匙,深藏的证据,还有那日的提醒……
“伯母,此后你要保重。”
白夫人叹一声,眼眶中的热泪不受控制的流下,若是闵柔还在……该多好。
又过了两日,雨松青实在是憋不住想去昭狱寻李炽,可是两次都没有看得到人影,连吴辞燕暮的影子都找不到,她不由得有些闷闷,平时不想遇到天天遇见,可真的找他时,却怎么也见不了面。
她正准备骑马打道回府,还未走到一半,便听到附近树林内有人哭喊救命,一声比一声凄烈和绝望,身为医者,雨松青犹豫片刻,还是调转马绳,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赶去。
“我的儿!”
年轻女子抱着蜷缩成一团的幼子,跪坐在地上不停的颤抖,“我的儿啊!这可怎么办呐!”
站在她身边的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夫妇人更是气的跳起来,指着她的头骂,“你个克夫克子的烂货!你赔我的孙子!”
这孩子苍白的小脸上口唇发干乌青,伴随着呼吸困难的抽搐,昏昏欲睡。
雨松青从马背上跑下来,看着孩子一眼便觉得不妙,一边拿出怀里的银针,一边询问两人,“孩子怎么了?你们喂了什么东西吗?”
中年妇人看着雨松青,眼神有些闪烁,忽又恢复平常,只是不停地哭喊,“都怪这个婆娘!克死了我的儿子,现在连我的孙子都不愿意放过!”
那少妇更是有苦说不出,不停地拍着怀中幼子,抽泣地连声音都快没了。
“给我!”
“你干嘛!”中年妇人警惕地看着雨松青,“还我孙子!”
雨松青侧身避过她的“魔爪”但后背还是被狠狠抓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眸怒气冲冲,“他快要死了!是你能医治还是责怪人就能好!”
“我现在问你,你可喂他吃了块状东西?”
她接过孩子小小的身子,没有发烧,也没有昏迷,也没有哮喘发作的症状,可他就是呼吸困难,小脸憋的乌青。
“没有……”少妇哭得支支吾吾,“没有,什么都没有……”
瞧着是问不出来什么,雨松青摸了摸他的喉头,并未发现有异物,又拿着银针就扎了潭中,极泉,天池穴,可孩子还是恹恹的,眼看着呼吸越来越弱,她干脆放平,这才发现这孩子内衬都湿透了。
“他落过水?”
“是……不是……”
少妇还是说不清,雨松青便有些怒了,拉着她袖子,看着她的眼睛,“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什么都说不清!”
“没落水,我们今日本来要赶集,可这孩子太闹腾了,自己就跑到水缸中,头朝下差点栽了进去,我发现他的时候,团哥儿还在的头还在水里扑腾,我赶紧把他抱起来,赶紧……也没什么事儿,可现在……”
水!
没有溺水,却有溺水症状……
她脑中灵光一现,会不会是干性淹溺?
雨松青拉开孩子的眼皮,若再呼吸不畅,恐怕真的凶多吉少。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将他的头向后仰,简单清理清除患者口鼻中的异物,抬起下颌以保证患者呼吸道的通畅,便开始做人工呼吸。
孩子的肋骨极易折断,她没敢用力,跪在地上一直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哐——”
身后草木林里窸窣,丛林中钻出来一个赤金衣袍的男子,他手中的剑直直抵着雨松青的脖子,唤了一声,“起来。”
雨松青只是缓了一秒,低头看着明亮到反光的刀刃面上照映出她的脸,可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息。
“干性溺水。”
这个是一种特殊情况,它是人体的一种应激反应,而不是溺水,当人受到强烈的刺激,包括冰冷的刺激,激烈的惊吓和惊恐,以及过度紧张,导致喉头**,其结果就是声门关闭,而不能正常呼吸,进而出现缺氧窒息甚至导致死亡。
团哥儿口唇的发绀呼吸的困难,颜面的肿胀,同时已经出现嗜睡倦怠等症状,若抢救不及时,下一步就是大脑缺氧导致瘫痪或者死亡。干性溺水多发生体质较弱者或者在五岁以下的孩子身上,大人常常不在意,就很有可能导致失去最佳抢救时间。
雨松青背对着持刀的人,纹丝不动的抢救着孩子,她耳后传来一阵冷笑。
“本王还是第一次看见刀架在脖子上,面色如常的女人。”
他又冷喝道:“起来!”
雨松青仍旧跪在地上,不停按压着团哥儿的胸膛,连声音都不曾颤抖。
“阁下既然请君入瓮,那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不耽误我救一个孩子。”
他身边的男人声音粗犷,不停的催促他,“王!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被唤做“王”的男人刺向身边的属下,讥讽道:“本王还怕他不成?”
“咳咳——”
团哥儿突然吐出一口水来,睁开了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一圈,看见少妇之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团哥儿!”少妇赶紧抱住儿子,“我的团哥儿!都是娘的错!”
男人华服加身,身上的赤金长袍犹如闪着火光,肩带流苏垂穗,一双精致到犹如女人的脸带着几分狠意,拽着她的手腕强制拉起来。
“本王实在想尝尝,李炽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