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环环相扣环环扣
明知故问。
雨松青思忖半晌,组织了语言。
“大都督恐怕和我有一样的感受,赵仁的落网,太容易了。”
“在怀疑赵仁之前,我们甚至没有任何证据指正他,他在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干净,鞋底印记被去除,凶器也拿走了,就是用来麻痹死者的乌头的用量都很准。如果说他砍下死者的肢体是为了掩饰死者身后的纹身印记,那为何不直接砍下死者头颅,还更加方便。如果我是他,如果我要杀人灭口,我就不会用一种方法,这样太明显了。何况他还要连续杀害五个人,这样做不是打草惊蛇吗?”
“他杀了人,回到现场,我不意外,可是他既然知道惊动了锦衣卫为何还要在如此急促的时间冒险杀害第四人,第五人?这不是想方设法自投罗网吗?如果他真的是想藏匿事实,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们安个罪名,顺水推舟。”
“那日绑架我的人说,是我多管闲事。可是那日也是赵仁让我去现场,即便在他们眼底我的水平不如我爹,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混淆锦衣卫办案,但无论如何我也是仵作,断案验尸天经地义,何来闲事一说?就只有一个原因,我在断案的时候,有一些事情触犯到了他们的禁忌。”
“若那人是雍王的人,大可把我杀害,让线索中断,可是他偏偏没有杀我,还将你引到发洪水的地方,我一直在想,他单纯是为了一石二鸟,还是为了设计让我们去那村子,将目击证人送到我们手上。”
风竹影动,月隐乌梢。
屋内已经换了一轮灯烛,灯光透过纱布映照在他冷峻的面庞上,居然带着几分温意。
过了良久,他声音淡淡“他是魏子川,雍王亲信。”
“亲信?”
雍王殿下莫不是疯了,想让人快去戳破他干好事儿吗!
雨松青不解,望着李炽的胸口出神,手中捻针的动作劲度越发大。
“喂!”
她腰上一紧,李炽腾出一只手臂将她死死勒住,一个翻身就将她从地上重重摔进罗汉椅上。
霁青色纱裙花瓣一般散开,一只带着他体温的手滑过她被水雾染湿的小脸,他的手从脸落到了纤细的颈脖上,因为常年握剑,他的指尖有一层浅浅的茧薄茧,雨松青打了个冷颤,手上拎着银针的几乎拿不稳。
“本座跟你说过,你的聪明劲儿得用地方。”
“不该问的事不要问,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四目相对,雨松青毫不怯场,双膝微屈,抵在他的胸脯。
“如此说,这里面的水,浑得紧?”
灯下看美人,犹如登楼望月,染上一点朱色便醉人心魂。
他勾起着她的发,像是摸着一块上好的丝绸,“浑水摸鱼,鱼自来之。”
又打什么哑谜?
她打开他的手,准备起身,但李炽却将他按在罗汉椅上,纹丝不动。
“你又发什么疯!”
咚……
她厉声未消,他的头就稳稳的搁在她的膝盖上,一双眼睛轻轻掠过她一眼,头便枕着她的膝盖,舒服的低喃。
“本座的头,很痛。”
怎么不痛死你!
雨松青心窝一颤,深深吸了口气,她忽然想知道,如果她想现在将银针扎进他的脑袋里,这个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锦衣卫大都督会不会反抗?
“你不是怀疑我是奸细吗?不怕我扎死你?”
“唔……”
“你大可一试。”
他是真的欠收拾!
手指触到他的太阳穴,雨松青按摩打转,又将他的玉冠取下来,用手指梳理着一头乌发,伸手在发间寻找穴位。
“你又喝了茯苓酒?”
那颗脑袋闷声道“喝了点。”
“点是多少?”
“三四口。”
“听吴辞说,郡主失踪了?你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
“关本座什么事儿?”
牛逼。
她的手按得酸痛,本想将这颗脑袋移开,低头一看,李炽早就进入梦乡,雨松青困得不行,轻轻挪动着大腿,悄悄爬下罗汉椅,伸了个懒腰。
真是祖宗。
看着李炽睡在罗汉椅上,她也没客气,径直躺在他的**,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今日一早就坐着马车外出验尸,傍晚才回,又坐了一个时辰到了这里,她早就困顿的不行,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见她先被一只野豹追着跑,越跑越累,越跑越远,然后跑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里挂满尸体,男的女的,小的老的,像是晒干的腊肉,迎风飘扬。
她指着那些尸体,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那只野豹子张着血盆大口忽然向她扑来,雨松青大惊之余,瘫倒在地上,只见它掏出一只半死不活的鱼,居然开口说话。
“在浑水里面摸的鱼。”
然后塞到她嘴里“你吃啊!”
“呼——”
雨松青一惊,后背一身冷汗,刺目的阳光已经透过纱窗映照在床边,她昏头昏脑的从**爬起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李炽的房间。
屋内已经早就没人,雨松青悄悄开窗,看见锦衣卫们人来人往,穿梭不停,她苦着脸又关上了窗户,心中急躁。
人有三急啊!
出去?
不出去?
出去就是丢点人,但是不出去就会丢人命!
雨松青整理好衣衫,轻轻打开房门,自认为没有人看见,匆匆就往后院走。
“雨姑娘!”来者声音很急促,雨松青转过头,只见吴辞一瘸一拐地走进,面色焦急。
“出大事了!”
雨松青蹙眉问道“怎么了?”
难道李炽又怎么了?
“今晨刚收到通知,章县令府邸着了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县令及其亲眷全部烧死,大都督已经赶过去了。”
县令?
烧死了?
雨松青拍拍脸,觉得是不是自己还没醒,“李炽……大都督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卯时。”
那就是天都未亮?
他怎么不把他叫起来呢!
“我,我收拾一下,马上去。”
火是从章县令书房后面冒出来的。
宁州的建筑多为木制,一旦遇上烈火,瞬间就能吞灭一整间屋子,火势顺着东风刮向两旁的耳房,耳房顺着风雨连廊继续蔓延,一路烧一路沸腾,就像是一条火龙一般。
而章县令的妻儿恰好就住在风雨连廊身后的屋内。
众人呼唤,呐喊声,泼水声,桶盆掉落在地上的撞击声,人声鼎沸,震耳欲聋。
火势一起,除了家丁之外,纵火队也赶了过来,在一批批鸡飞狗跳的人群中,漫天的火焰透亮了整个黑夜,巨大的浓烟和腾涌的火焰阻止了所有人的步伐。
人是自私的,在面对已知的结局时往往不敢再上前一步。
等到锦衣卫扑过来救火之时,正中央的堂屋早就被烧的干干净净,屋内的尸体已经不成人样。
李炽眯着眼,站在废墟之上,一袭玄黑色披风随风扬起,凝视着起火现场。
被锦衣卫包围的现场安静如鸡,众人埋头整理,不敢多言。
被烧焦的尸体一共有两具,整个人成蜷曲状,颅骨崩裂、胸腔烧透,骨头漆黑,部分内脏暴露在外,和焦黑的尸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每时每刻都在挑战着在场众人的感官极限。
有胆小的不小心瞥了一眼,直接吐了。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锦衣卫,也很难得看见如此诡异和惊恐的画面。
除此之外,还有四具尸体,分别是章县令的妻子,一位姨娘,两个丫鬟。
章县令唯独一子,现在鹿鸣书院读书,而府邸中的丫鬟小厮除了已经死亡的两人,全数到齐,李炽看着与章县令同样烧成焦炭一般的尸体,皱起了眉。
他是谁?
凶手?
尸体身上唯一的标识就是挂在腰间的一枚玉佩,这块玉佩被死者压在身下,未曾被损坏,玉佩上雕刻着芙蓉花样式。
“大都督。”
吴辞捂着屁股,带着雨松青赶到现场,一瘸一拐地回禀“已经审讯完了,昨日除了县丞白俊之外,无人再来过章县令府邸。”
看着眼前几乎变成一团废墟的建筑,雨松青几乎浑身发凉,能将火烧到如此程度,单凭一团木头,恐怕还差得远。
“汪汪——”
大黑在废墟中来回不停跳动,雨松青小跑过去,埋下头看,只看见一团碎木屑被水渍打湿,看不出个究竟。
她摸起一块木屑,放在鼻尖闻,果然,一股淡淡的油脂味迎面而来。
“有人用了油。”
那么,是否可以断定,这不是一起意外失火案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案?
“过来。”
李炽挥手召她,眸间闪过一丝不悦“去洗手。”
她望着被白布遮挡住的尸体,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像是无数蚂蚁钻进心头,猛然一阵刺痛。
雨松青捂着胸口,秀眉紧紧皱起,“我先看看尸体。”
她突然瞥见李炽用手绢包裹的一块玉佩,心跳剧烈加速,嗓音不自觉放大“你从哪儿来的?”
李炽静静地看着她,不自觉放柔声音“死者身上。”
“轰——”
有什么东西忽然碎了,雨松青双腿一软,撑着手臂滑到地上,被李炽拉起来,他眼底已经有了几分急躁,像是有着火光,“你怎么回事?”
虽是训斥,但他紧紧捁住她的手臂,沉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