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河面浮尸(1)
被吃了?
雨松青眉心一跳,她倒是听说过用人祭祀,但这小姑娘又不是童男童女,一个活生生的成人还能被吃?
“你们……就没看见过尸体吗?”
这地界紧挨着附近的庄州,属于交界处,寻常人很难寻到此处,所以村内的大小事宜,万没有上次临川县附近的村庄懂律法。
大燕历律,凡是村内集市上出现命案,必须得由当地官府派仵作检验,了解死因之后才下葬。这一条历律是沿袭前朝大遂律法,并未做改动。
“谁敢进去啊?都是把人绑好后放在黑窟洞口就走了,前几年倒是有人大着胆子进去看过,可那几人出来后都疯了,口中喃喃自语,像是被鬼俯身一般。”
与这石头交谈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村内大小事务都由村内宗族长老执行审阅,若是出了有人去世,告知宗族后,便可下葬,至于死者死因,那就是家属亲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而若是遇上命案,只需要将尸体放在他们口中的大佛神母神庙里一日一夜,便可得出结论,至于这结论是如何得出的,没人敢去问个究竟。
这就是一个尚未普及民智,律法的野地啊!
雨松青和李炽交换了眼神,都从彼此眼内见到一丝惊奇,没想到距离省城不到两百公里的距离,还能出现这样荒蛮之地。
石头仿佛是有什么急事,匆匆给他们做好了饭,就被一群身着奇异服装的男子呼唤着离开了,他走之前再三叮嘱两人无事不能出去,即便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也不可以擅自行动。
他口中的大佛神母仿佛是神一般的存在,能庇佑村庄百年无虞,可若真是善佛,怎么会用活人性命为祭?
“爷,你怎么看?”
洗漱好后,雨松青坐在木椅上,绞着湿漉漉的乌发,撑着头问他。
不知不觉,她遇事总是会问李炽的意见,即便她已经有七八分打算,还是想让李炽参考,仿佛得到了他的首肯,七八分也会变成十分。
李炽眸子凉意透人,摇了摇头,十分的不屑,“愚民。”
雨松青翻了个白眼,民众的愚昧往往反映统治阶级的无能,说到底,还是当地官府不作为导致的。
这样骇人听闻的习俗,居然在这个偏僻幽静的村庄衍生了百年,若真要算起,那也是大遂时候便未能湮灭。
“快来看那!那不是宋家娘子吗!你们看!”
“是……就是她……怎么会!”
“她不是该在黑窟洞吗!”
屋外忽然传来众人喊叫声,一传十十传百,本该在宗族祠堂的众人一股脑的全部涌出来,雨松青刚绞好头发,挽起发髻,就听到外面喧哗的嗓音,不由自主地迈出了脚步。
“放手!”
李炽拽着她的胳膊,不悦地盯着她,冷峻的面容添了几分不耐。
雨松青本以为李炽要阻止她,急扯回胳膊,但李炽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拿起立在门口的绣春刀别在腰间,“跟在我身后,别跟丢。”
“哦。”
雨松青凝视着他宽广如大山的脊背,嘴角悄然弯起。
这人,倒不是一味地冷心冷情。
算了,她以后不骂他是贱人了。
这座村庄拥有两三百村民,百来户人家,河面在此处呈现一个“s”形的大弯,像是一只手臂,将此处抱在怀中,而村庄背后,便是崇山峻岭,连绵不断,是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位置。河水自西向东从村子穿过,上面横跨几座木桥,为她增添了几分古意。
因昨日洪水过境,紧挨着河床的几座人家被淹没在河底,但此刻水面已经降低,露出了被洪水吞噬的房屋。
两人穿着小哥递给他们的衣裳,在人群中并不起眼,雨松青放眼望去,只见他们口中的“宋娘子”停留在一座木桥下,隐约在水流的冲击下浮沉,一声夺目的红衣在水中散开,像是一只凋落的芍药,枯萎的零落成泥。
“为什么这尸体没有被冲走呢?”
昨日的洪峰众目睽睽,如此激烈的水流连房屋都能摧毁,何况一具已经殒命的女尸?
因怕雨松青被人群冲散,李炽紧抓着她的手腕,声音放缓,“此处水面平稳,从山上掉落冲走的石块易在此处累积,恐怕这具尸体刚好被石块挡住,停留在这里。”
“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们是?”
李炽的声音吸引了他身旁的中年男人,他疑惑地看着两人,又碰了碰站在他旁边的伙伴。村庄众人都是熟识,一个面容不凡的生面孔自然会引起注意。
李炽见此,也不掩饰,立即拱手道“我与夫人前往山中上香,但突发洪水,不幸与亲人失散,暂留此处。”
中年男人顿悟,点点头,“兄台定是见多识广,此处木桥下的确有从山上滚落的石块,但石块并未影响河水水流,而且还能拦截一些枯枝败叶,就没人打理。”
雨松青扯了扯李炽的袖子,示意他低下头来听她说话,“这具尸体不是浮上来的,是搁浅的。那么她遇害的时间就在这一两日。”
若无重物影响下溺死的尸体在吸入气体后比水稍重,所以要下沉,而尸体在水中经过一段时间,由于腐败产生气体,比重减轻,会浮出水面。而浮出水面的时间能显示腐败进程的快慢,若水温高,尸体浮出就较快,水温低,则需要半个月或一个季度的时间。
“这宋娘子就应该是被当做祭祀品的姑娘。”
雨松青看着水**娇俏白皙的面庞,心底一阵酸涩,一条人命,或者还有数位年轻女子的性命都被这些人葬送在无知中。
同为女子,她心底自然不忿。
“爷,我下去看看。”
“雨松青!”
李炽刚一转身,她就不见了人影,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起伏声,就看见她正沿着河岸往尸体靠去。
“回来!你是何人!”
一位着装隆重的老者呵斥她“她已经是献给神母的人,你不能碰她!”
雨松青充耳不闻,径直走过去,踩在青石板上,半蹲下来看着尸体。
果然如李炽所料,走近一看,才发现尸体被石头挡住,拦在木桥下,任凭水流冲击,可就是没有越过去。
她拢起袖口,抓住尸体的僵硬白皙的左手,扭动着她的关节,发现尸僵已经扩散到小关节,纤细的手指不停的抚摸着雨松青的手背,仿佛在低低诉求者她的哀苦。
这是个年纪不到二十的年轻姑娘。
“把她拉开!快!”
宗长见她居然敢抚摸尸体,急促的让人把雨松青拖走,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当往桥下走去的时候,李炽的绣春刀忽然横挂在几人脖子上,透出渗人寒意。
“让他们过来!”
雨松青拍拍手,招呼那几人“把尸体抬到岸上去。”
“荒唐!你到底是何人!”
宗长气急败坏,一身诡异浓重的装束束缚着他的动作,杵着拐杖不停敲打着地面。
雨松青冷哼一声,扫视周围的人,她挺起脊背,即便众口铄金,却仍旧像是玉松一般皎洁挺拔,不惧人言。
“诸位就不想知道这位娘子是如何死的吗?到底是得罪了你们的大佛神母还是被人杀害?”
“她也是活生生的人,是你们的朋友,亲人,同伴,是父母的女儿,若她今日枉死,下一个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