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再次将抽屉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有日记本,有圆珠笔和笔芯,有文件夹,也有一些零碎的杂物,药片,用皮筋绑好的零钱以及一个装着啤酒瓶盖的袋子。

至于桌面上,则是整齐摆放着很多书,有文秘专业的书,也有在图书馆借来的书。

除此之外,还有饭盆和一个用作水杯的水果罐头瓶子。

有两个日记本上,写着一些散文和诗歌。

另外,还有一个棕色封皮的笔记本。

那是一个账本,上面清楚记录着每天吃饭的花销和每一块钱的去向。

老队长都不禁感叹,金学彬确实非常节俭。

即将合上日记本的时候,老队长突然停了下来。

邱楚义追问道:“王队,您看什么呢?”

老队长看了看我和邱楚义,然后展示了那一页的记账记录:“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

我接过日记本,邱楚义也看了过来。

那个瞬间,我也发现了问题:“您是说这一条吗,在去年的3月14日,他花了十块钱买了一本信纸。”

经我一说,邱楚义也注意到了:“他一天的饭费只有两三块钱,他竟然舍得花十块钱买一本信纸,完全不符合他的消费习惯。”

我点头道:“普通信纸最多一本一块钱吧,他却买了一本十块钱的。”

接着,我在抽屉里抽出了刚才放进去的半本红绿双色信纸:“应该就是这一本。”

老队长接过信纸:“这么说来,他一直在给别人写信,这一本信纸用掉三分之一了,另外,从他选用这么精致又昂贵的信纸来看,对方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重要的人?

我和邱楚义想到了一起,这个收信人会不会就是约见并杀害金学彬的凶手?

随后,邱楚义将金学彬的舍友全部叫了进来,询问他们是否知道金学彬在给别人写信,舍友们表示金学彬喜欢看书,尤其是文学书,业余时间,也喜欢写一些散文诗歌投稿,他们时常看到金学彬坐在桌子前面写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给别人写信。

随后,睡在金学彬上铺的同学表示,曾经看到过金学彬用信纸写信,就是这本红绿双色信纸,当时他还问过金学彬给谁写信,金学彬说是一个朋友,他问什么朋友,金学彬说是一个笔友,彼此之间交流写作心得。

上铺的同学没有多问,如今经我们提醒,他回忆起了这个细节。

笔友?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个信息。

金学彬喜欢看书,也喜欢文学创作,他在给报社和杂志社投稿期间,认识了同样爱好文学的朋友,二人互通书信,成为笔友,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这个突然被挖掘出来的笔友让人为之一振,他完全符合我们关于凶手身份的描述,一方面,他和金学彬似乎非常熟络,一方面,他似乎又不存在与金学彬的人际关系之中。

没错,这个笔友很可能就是凶手。

他和金学彬通过书信交流变得熟悉,却只存在于文字交流中,从未被金学彬提及。

另外,这个笔友大概率来自外地,他极有可能从未见过金学彬。因此,金学彬才会在即将约见之前变得非常重视和正式。

此时此刻,笔友和凶手开始快速重叠,直至成为一个人。

循着笔友和凶手是同一个人这个方向考虑,我也发现了新的问题。

既然金学彬和凶手通信,且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在金学彬的个人物品中没有任何回信呢?

老队长饶有兴致地点点头:“继续说。”

我分析道:“三种可能,其一,信还在,只是金学彬将这些信件收了起来,放在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其二,信不在了,它们被毁掉了,可能是金学彬毁掉了,也可能是凶手毁掉了,其三,根本没有回信,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单方面的写信,金学彬给对方写信,对方从未回复过。”

老队长颇为欣慰地说:“那你说说,哪一种情况最有可能?”

我继续道:“金学彬的学习生活很简单,除了上课,就是在宿舍,如果有回信,他也会放在宿舍,毕竟也不是什么无价之宝,没必要刻意隐藏,这样就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既然是笔友,那么互相回信是必然的,这样,也就排除了第三种可能,也就是说,有回信,但是信不在了,既然金学彬认为对方是重要的人,那么对于他的回信应该会用心保留,不会损毁丢弃,因此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他们约见之前,凶手要求金学彬携带了所有信件,他在杀人之后,将信件带走或者毁掉了。”

老队长点头道;“有道理。”

邱楚义感叹道:“看来,那些信件里肯定隐藏着凶手身份的信息。”

那一刻,我恍然感觉凶手就站在身边,他明明就站在那里,我却什么也看不清。

接下来,我们逐一走访了和金学彬有过接触的老师同学,在他们口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神秘笔友的信息,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这个人的身份。

那天晚上,站在写满字的背景板前面,邱楚义突然说:“有没有可能,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金学彬的笔友呢?”

对于邱楚义的突发奇想,我质疑道:“可是,上铺的舍友说,金学彬就是这么说的。”

邱楚义反问道:“也可能是金学彬骗他的,他只是不想多说,或者多做解释。”

对于邱楚义的说法,老队长也表示认可:“邱子说得也有道理,如果他们仅仅是笔友,也就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笔友之间的通信,应该不会产生什么矛盾,退一万步说,即便产生了矛盾,也没有必要用杀人的方式解决吧,一个人被杀,一个人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况且,在交流之中,他也只是对于金学彬有一个基本了解,不管于财、于情还是于仇,他都没有任何作案动机。”

我循着这个逻辑分析:“既然不是笔友,他们为什么会通信呢?”

这时候,老队长走到背景板前面,又将之前写下的结论重新勾勒了一遍:“我的想法还是和之前一样,他就是来自熟人群体,大概率就是金学彬老家的亲友,只是这种关系和联系非常隐蔽,他们通过写信保持联系。”

我追问道:“您想要去一趟金学彬的老家吗?”

老队长点了点头:“现阶段,这也算是唯一可以追查的方向了。再说了,多了解一些信息,对我们来说也是有益无害。”

虽然老队长这么说,但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大成算。

那天晚上,我躺在那里,看着房顶上的吊扇,听着邱楚义的鼾声,一时没了任何睡意:案发至今,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凶手要杀害金学彬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农村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