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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和邱楚义也是信心满满,感觉随时可能见到季明丽。

那时候,我和邱楚义坐在逼仄的车厢里。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校门口,邱楚义杵了杵我的胳膊,然后将一包揉碎的方便面推到我面前:“来吧,七宝一丁,吃两口吧,垫一垫。”

我撇了撇嘴,没说话。

邱楚义又将他的包丢到我怀里:“这里还有一些零食。”

我无奈地低下头:“你这是把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洗劫一空了吧。”

邱楚义笑了笑:“我跟你说,这种盯梢看着没什么体力消耗,其实,特别累的,我这叫做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我顺势问道:“我感觉嘴巴里有些苦,想要吃一些酸甜的。”

邱楚义立刻从那些零食中摸出两个小白袋:“就这个,我买的时候就吃了一袋,万顺隆牌的无花果味果。”

我轻轻拉开袋子上面的胶条,一股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捏了一些白丝放进嘴里,咀嚼的同时,我又用力抿了抿,那种酸甜可口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邱楚义追问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我连连点头:“你还别说,真好吃。”

邱楚义得意地说:“两毛钱一袋,我买了一块钱的。”

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吃过这种小学生食品了,尤其是简单的无花果味果。

每一次想起来这个味道,想要去买的时候,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了。

直至若干年后,邱楚义也离开了我们很多年,在清明节为他和他的妻子白洁、女儿嫣嫣扫墓的时候,我将一袋子过时的零食放到他的墓前,其中就包括我最爱吃的无花果味果。

我笑着对着邱楚义的墓碑说:“你看,无花果味果,当年还是你买给我的,现在我也给你带来了,你猜怎么样,味道竟然没变。”

当我将白色的果丝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伴随果丝嚼烂而充满整个口腔的时候,我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次在车厢里的对话。

我和邱楚义的盯梢因为邱楚义“洗劫”小卖部的零食而变得没有那么枯燥,只是,期盼中的季明丽始终没有出现。

我们的耐心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跟踪之下被消磨殆尽,就在邱楚义直呼自己快要疯了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出现了。

那是我和邱楚义盯梢的第十三天,气温骤降,甚至下起了小雪。

当时,我坐在车厢里瑟瑟发抖,邱楚义则去旁边方便了。

然后,我就看到窦明杰和同学走出了校门。

接着,同学先行离开了,窦明杰在校门口等待了一会儿,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下了车,邱楚义刚刚方便回来,我就招呼他快点跟上窦明杰。

窦明杰走了很远,我和邱楚义也跟了很远。

直至,那个穿着灰色防寒服的女人出现了那条巷子口。

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容貌,仅仅凭借直觉,我就认定那个女人就是一直存在于猜测之中的季明丽。

我和邱楚义使了一个眼色,邱楚义就心领神会地快步走开了。

等到窦明杰走到那个女人面前,二人说话的间隙,我推测邱楚义差不多走到巷子的另一端了,我也迈开了脚步。

我朝那个女人的方向走过去。

她看到了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想要离开。

我直接飞冲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是刑警队的办案民警,请等一下。”

那个女人试图挣脱我的束缚,站在一边的窦明杰也吓坏了。

我低声又严肃地说:“我知道你是季明丽!”

那一刻,那个女人怔了怔。

也就是这个短暂的恍惚,让我彻底认定她就是季明丽!

那个女人的挣脱力度越来越大,窦明杰也开始和我拉扯。

我提醒道:“季明丽,我的同事已经在巷子的另一端等你了,我的其他同事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如果你还想在孩子面前保留一个母亲形象,请立刻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几乎是同时,那个女人停了下来,她也招呼窦明杰停下。

她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甘心,又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接着,她摘下了眼镜和口罩,然后我看到了那张掩饰的脸。

没错!

她就是曾经“被害”的可怜女人季明丽!

那场冬雪之中,我和季明丽站在雪中,她的眼神哀怨又冷峻,就像这个冬天,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度过了。

只不过,那只是一只右眼,她的左眼空空,掩藏在冰冷的发丝之下。

除了我们三人,季明丽的出现简直吓坏了队里所有知道这个案子,了解这个案子,关注这个案子的同事。

关于季明丽的讯问,也是在那个下午开始的。

她坐在那里,就是一个柔弱又普通的家庭妇女。

关于老队长的提问,不管是她的离家出走,在南疆县租住民房,还是她的突然离开,甚至为什么包裹尸块所用的衣物来自她,以及那把钥匙为何会在装裹尸块衣物的口袋中,季明丽都一一回答了:“警察同志,我的丈夫窦骁勇总是殴打我,虐待我,这种情况从结婚之后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为了逃避殴打和虐待,我选择了离家出走,就跑到了那里,租住了一处民房……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四个多月前,也就是九月份离开的……说起来也是对不起房东,当时,我手头没钱,用了这么一种办法逃避房租,跑了出来……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包裹尸块的是我的衣服,至于你们说的,衣服里的钥匙,我离开之前,确实将它留在了那处平房,至于为什么会在装裹尸体的袋子里,我真的不知情……离开那里之后,我就偷偷回来了,我也不敢回家,我害怕被窦骁勇打死,我只能躲起来,时不时偷偷看一看儿子……我也不知道窦骁勇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前段时间你们来这里调查,我这才听说了那起杀人碎尸案,也听说了警方认为死者就是我,凶手是窦骁勇,我知道死者不是我,但是我不敢出去,我害怕和这件事扯上关系,至于其他的,包括那起杀人碎尸案,包括窦骁勇人在何处,包括谁是凶手,我一概不知道的,我只是被打怕了,不敢回家而已……”

虽然也有瑕疵,但是季明丽的解释也算相对完美地解释了每个疑点。

况且,关于季明丽杀害窦骁勇和那个女人的推测,我们也仅仅是推测,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