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排队检查

那座日军集中营里关押了各类政治官员,盟国战俘,抗日民众,共产党俘虏,国军俘虏,“慰安妇”性奴隶制度受害者……这里每天都会被抓进来不少人。

后车厢的车门打开那一瞬间,不能适应强光的姑娘们都或多或少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还有的小女孩儿并不敢把手从单纯稚气的脸上拿下来,一只只颤抖的手心掩盖之下是她们那双早已失望的眼睛……刚开始,大家不敢看向外面,她们觉得那一定是宰畜场一样杀人的地方。

由于日军司机粗暴的吆喝,姑娘们缓过来后,只能胆战心惊地低头趔趄着下车了,有两个罗圈腿的日本兵出现猥琐地戏弄了这群“花姑娘”一阵,这就是他们值班见到女人后的乐趣,然后,他们便赶鸭子似的把她们赶去了排队检查的大门口附近。

在那几步路程里,他们的枪支不是抵在女孩儿们的腰肢上就是臀部,或者更下流地抵在她们的腿上和腿间……

只有珍花被抵了一下脑袋和脖子,两个日本兵不禁互相叽里呱啦地说话,珍花当时虽然听不懂,但是她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杀气。

因为受到惊吓的珍花在车门被打开以后,才看清自己身上和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是后车厢里几个女孩儿被枪杀时溅到她衣服和皮肤上的血迹,当时感觉到的温热触感,她还以为只是她和另个姐姐流不完的眼泪。

珍花在秋冬融合的凉冷阳光里看见这些鲜红血迹,她头晕目眩地想吐,从那一场屠杀之后,她似乎不能再看见任何关于红色的东西。

当珍花看见红色的血液后,她的鼻上时不时冒出汗珠,嗅觉和味觉里都是腥臭的金属气味夹杂一股咸味儿,然后她的胃会不停地搅起来鼓动着,舌头底下冒出很多的清口水。

虽然她拼命地忍耐反胃的各种反应,但她还是哇的一下呕吐了出来,吐出来一滩带有黄色胆汁的胃酸污秽,像血滴一般溅到了日本士兵的昭五式军靴上。

所以珍花才被瘦瘦的日本士兵正面一巴掌扇倒在地上,她感到疼痛地趴着,不敢轻举妄动,被弄脏昭五式军靴的日本士兵才把三八式步枪抵在她脑袋上,黑洞洞的枪口也在犹豫之间放低游移到了她脖子上。

女孩儿们习惯性紧张地互相抱在一起,她们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了,最多在嘴里小声地为珍花求情。只有在车上抱过珍花的春香跑过去护住了她,春香跪在地上给日本士兵磕头,求他们放过小孩子。

另一个胖日本士兵,也对举枪的同伴似乎进行了难得的劝话,他当然不是良心发现才帮珍花说话的,其实是怕被牵连。

那两个胖瘦日本兵的对话,珍花未来在学了日语以后才记起是何意,他们分别说的是:“送来这么小的卡哇伊女童比较少,不杀为好,否则喜欢雏妓的那群白痴会闹起来的。再……听说这是彭猪特意献给田中他们的。”

“那我要怎么解气?我的新鞋子是最近好不容易换来的!我在日本读书的时候,白球鞋上只要沾上了一点脏东西,我都不能忍受!现在你看,我的军靴上有这么多恶心的猪食溅了过来,真是太令我生气了……”

“火气别这么大嘛,收拾她的办法多的是,叫她像狗一样爬着给你收拾干净!”胖日本兵出了馊主意。

……

于是,那个瘦日本士兵一脚把春香给踹开了,他拱着鼻子放下了枪,嫌恶地把那双新的昭五式军靴放到了珍花的面前,用日语夹杂笨拙的中国话,一字一顿地命令珍花,快点像小母狗一样趴在他面前,把他鞋子上的脏东西舔干净!

珍花非常痛恨这种棕黄色的昭五式军靴,这是她在集中营第一次受辱时遇到的军靴,更因为她后来每天都要擦洗无数双这样的臭靴子。

不过,当时的珍花还是个小倔强骨头,她只是吐了口水到日本士兵的靴子上,再用衣服仓促给他擦干净,装作一副听不懂日本人撇脚中国话的样子。

瘦日本兵再一次被窝火地气到了,他大声骂了一连串肮脏的日语后,左右开弓给了珍花重重的两巴掌,简直像捏拳揍了她几下。

然后他冲动地用双手提起了珍花,恶狠狠地掐起了她的脖子,掐得她翻白眼啊啊发哑地呼出气息声。

胖日本兵又一次制止了同伴的行为,提醒道:“田中!田中的!等她被用过丢掉以后,再杀也不迟!”

“你给我等着!等你被他们上到报废了以后,我就连夜跑到‘慰安区’去,亲自杀了你这个小中国猪!”瘦日本兵咬牙切齿掐了珍花一阵儿后,将她狠狠摔到了地上去,接着他举起步枪射击在地上,恐吓着督促所有人赶快向前走!否则,他怕再迟一步,他就会枪杀了上司们想要享用的“雏妓”。

珍花的脸颊两边,已经肿得像得了腮病而嘴巴周围鼓起的小金鱼。春香赶紧扶起昏头昏脑站不稳的小妹妹,尽量扶着珍花往靠前一点儿的位置走着,离那两个日本守卫兵远一些,春香生怕他们举枪在不经意间从后面射杀了女童。

总算到了排队筛选检查的地方,春香和珍花各自提着的那一口憋闷气松了一大半。

来到排队的地方,女孩儿们才发现这个地方不止抓女人来,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群,甚至有外国士兵的面孔,大家几乎灰头土脸的。只有少数的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仿佛是进了棺材铺或者来看一眼自己的集体墓地。

男人和女人永远都是各自一排分开检查,大家都要轮流在登记处的桌子那里交出自己身上的财物,暂时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不能带进去。

但在排队筛选之前,以及在排队的过程里,已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地藏东西,有人还把东西绑着裹起来吞进了肚子里,只留一条线在牙齿间藏着。大家经常把财物藏在衣帽、**、鞋子等地方,甚至有人把金子和钱塞进肛门或者**里……

而那些被发现藏东西的俘虏,下场不是被虐杀、射杀,就是遭遇一顿毒打。

珍花记得,她于排队的初期目睹对面有一个中年男人因小失大,对方在鞋子里藏了太多的钱,使得他走路都看起来不太正常,此人自然而然就被日本士兵注意到了,日本士兵当即命令他脱鞋检查,他却尝试假装自己是残障人士跛脚了很多年。

但日本士兵根本不信任这些他们眼中的下等动物,他们丝毫不为之动摇地用枪柄将中年男人一下子给打倒,然后立刻把刺刀插入中年男人的鞋子里,再迅速从他脚上把鞋子戳着挑了下来,期间冷血地切掉了他的脚趾。

中年男人面上露出一副忍耐的表情,看起来是不敢叫的,可是他压根控制不住喉咙里恐惧又痛苦的声音,整个人压抑得直低沉哑吼,哀嚎得可怜。

日本士兵不肯亲自检查这些俘虏的臭鞋子,是吩咐营地里戴白袖章的俘虏分队的小队长来仔细搜查的。如果俘虏小队长敢包庇其他俘虏,那么下场一定会更惨,惨上数倍,所以他们几乎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你们有重要的关系,让对方敢于冒着被虐杀的危险来包庇你。

白袖章小队长把中年男人的两双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翻出来不少银币和纸钱,即刻就上交给了桌上登记的日本文兵。

而中年男人就被日本士兵当场砍断了双脚,并且射杀了。

因为这一件事,后来每个人都得脱鞋子给分队的小队长检查。

往肚子里藏东西的人也不能幸免,那个妇女张嘴给日本士兵检查的时候,牙齿间的那根细线被拉了出来,后来她满嘴的牙齿都被打落了,干瘪布满皱纹的肚子也被活生生剖开了,因为穷凶极恶的日本士兵笑着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藏东西。

日本士兵检查俘虏们的嘴巴,通常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在牙齿和舌头底下藏东西,或者要是遇到镶了金牙、银牙的俘虏,就硬生生拔下他们的假牙,留下这些小财。

有的日本士兵还会把手指伸进女性的私处检查,虽然以前发生过俘虏在**里藏物的事,但是后来更多的是方便他们不怀好意地猥亵新来的女人们。

珍花在集中营门口还看见其他陆陆续续新抓来的人被赶了过来,她不想看见日本士兵残酷的举动时,便怯头怯脑地看向了其他地方,她感应到了这里就是地狱,却还有源源不断的无辜者被抓捕了过来。

在排队检查登记的门口有喇叭循环播放:请搜出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上交……

而那些不同意交出自己纪念物的人,也被当场砍杀或者击毙。

日本士兵杀鸡儆猴,前面大多数藏东西的人都被发现了,一个个死得凄惨恐怖,后面的人逐渐都老实多了,他们不是偷偷丢掉东西或者毁坏了自己仅有的资产,就是老实巴交地上交物资。

春香和珍花前面的女人浑身都被摸过了,珍花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把手放进女性的身下,然后露出那样满足的笑容。除了日本人,大家都感到很难堪,甚至有姑娘当场扑向日本士兵喊打喊杀地寻死,下场自然是被击毙了。

珍花小声地问春香:“姐姐,他们也会那样摸我吗?那我会不会死啊?”她听见了有一个寻死的女人哭喊:反正迟早都会死的,我受不了了!我不受这个罪了!

春香难过地低着头宽慰珍花:“你不会,你太小了,他们应该不会那样检查你,别怕,还有我呢,我在家里也会保护我的弟弟妹妹,以后,我就把你当我的小妹了,我小妹也像你这么大。月初,我和妹妹一起藏起来了,但只有我被发现了,我就把小妹往稻草里藏得更深了些,自己哭喊着主动跳出来往外跑,引去了日本鬼子的注意力,找女人的日本兵和汉奸就来撵我,然后我才被抓了过来的。”

珍花也把自己的经历告诉给了春香知道,她们在短短的时间里,便成为了互相取暖的姐妹,成为了对方暂时的依靠。

春香和珍花都没有被检查得太过分,因为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值班的日本士兵交班了,后面换过来的值班的日本士兵都没有做过分的举动,他们最多在上下检查时一带而过地摸摸她们的胸部和屁股。

至于珍花更没有什么好检查的了,他们只是很轻蔑地嘲笑她是“小花姑娘”,便掐起她的脸左右看了看,**笑着说了一句长大以后应该不错,于是嬉闹着把她放了进去。

她们还要经历脱光衣服“消毒”的这一环节,但过程非常不好受,必须全身浸泡到冰冷的石碳酸水中,即使天气再寒冷都得这么做。

消毒完,珍花瑟瑟发抖地跟着春香,春香也紧紧地半抱着珍花,在这个只有女孩儿们的队伍中,大家清楚将来要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和危险,可是她们大多数依然想要努力地活下去,不放过一丝希望。

在珍花剩下的童年……不,她已经没有童年可言了,她躯体上成长为少女的大部分时间都将在这个日军集中营度过。

从此,朱珍花便随着这个只有女孩儿的队伍被汉奸贡献给了日本军官,成了日军集中营迫害女性的“慰安所”里,一员年纪最小的战争中性奴隶制度受害者。后来,她在集中营开启了一段长达七八年的更为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