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展览

“攸同,我最最亲爱的好姐姐。”自习课课间,陆易安笑嘻嘻的凑过去,伸胳膊搂着陆攸同的脖子,甜腻腻的叫她。

“诶唷,肉麻死了,陆易安你正常点行不行?”林睿嫌弃的伸手拍她的脸。

“有句俗话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听过没有?”陆攸同罕见的和陆易安开起玩笑来。

“我可不是没安好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哼。”陆易安噘嘴抗议。

“按照去西岭玩的经验,我们小猴子一开始叫好姐姐,就是让她的好姐姐帮她打掩护的时候。”林睿一脸了解的说。

“到底什么事?”陆攸同问她。

“我周六下午参加美术社的活动,去看展览,妈妈不知道我参加美术社,也肯定不能同意我去看画展,只好再次请你帮忙打掩护咯。”陆易安满脸为难的说。

“所以,我需要帮忙和妈妈说,我们周末去林睿家写作业对吧?”陆攸同无奈的看了一眼林睿,“上次白老师配合掩护,这次是林睿配合掩护了?”她微微叹了口气,“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你又要参加美术社,又跑出去看画展的,期中考试要是考不好,你这些事哪里能瞒得过妈妈。”

“你怎么这么扫兴啊,不帮忙就算了,学妈妈教训我算怎么回事。”陆易安眉头倒竖,说话的语气冲起来,一副要吵架的样子。

“哎哎哎,好了好了,就说去我们家复习功课,反正从初中开始,我们经常一起复习功课,秦阿姨不会发现的,”林睿胳膊肘拐了一下陆易安,言语安慰道:“你别动不动就横眉怒目的发火行不行?人家攸同也是好意。”

“知道了,对不起。”陆易安别别扭扭的看了陆攸同一眼,红着脸跟她道歉。

“没事,我也不该管你这么多。”陆攸同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在意陆易安的坏脾气。

“攸同,易安不是小孩子,你担心的事情她一定也想得到,别想太多,没事的。”林庭安知道陆攸同在担心什么,上课铃打响以后,贴心的小声的安慰她。

“嗯,谢谢。”陆攸同敏锐的察觉到林庭安的细心,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林庭安,对于这种细心,不是简单的细腻体贴,更像是一颗敏感的心对另外一颗敏感的心的感知,她想,林庭安是神奇的,她有一种敏锐的感知,她能感受到陆易安在青春期后多了敏感的心思,能感受到自己对陆易安的关心,也能一眼看穿她隐藏起来对陆易安的得意忘形的担忧,她心里那股奇怪的感受又冒出来,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身体,勒的她难受,像是之前羡慕陆易安有林睿林庭安这样的好朋友一样,她也羡慕,林睿从小有这样体贴细腻温柔知性的林庭安陪着长大。

“急急忙忙的吃完午饭,干什么去?”秦胜男看两个孩子有些匆忙的吃完午饭,回房间穿衣服收拾书包,疑惑地问:“下午有辅导课?”

“额,那个,我们去林睿家一起做作业。”陆攸同有点结巴的说。

“哦,去吧,晚上早点回来。”秦胜男点点头,又问:“我开车送你们去?”

“妈,你忘啦,林睿家就在咱们小区隔壁,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是开车过去的话要绕好大一圈呢,不如我们自己走着过去,很快就到了。”陆易安连忙拒绝,又害怕自己太过明显,赶紧找补:“你要是出去办事顺路的话,开车送我们也行。”

“也是,开车绕的路更多,那你们自己腿着去吧。”秦胜男想想,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人收拾好书包出门,刚走到小区门口,陆易安高兴地跳起来:“耶!!掩护成功!!!攸同,你实在是太棒了!”她对着陆攸同比大拇哥。

“真拿你没办法,给你打掩护弄得我撒谎越来越流利,都快不紧张了。”陆攸同抓着书包带摇摇头。

“那你去林睿家,我到前面那个路口就打车去学校咯。”陆易安迫不及待的指指前面路口方向说。

“去吧,记得晚饭前回来,先去林睿家找我,咱们一起回家。”陆攸同点点头叮嘱道。

“知道啦,放心吧,肯定准时回。”陆易安说完一溜小跑往路口跑去,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老师!我没来晚吧?”陆易安下车兴奋地跑到校门口,站在白宜年面前打招呼。

“刚刚好,离着近的几个学生已经先过去了,咱们再等等住校的几个同学,一起打车过去。”白宜年说。

“好。”陆易安点点头。

梁静檀的展览在市中心美术馆举行,入口处醒目的挂着《笼中鸟》的展览名字,陆易安站在展览海报前认真的看展览介绍,“这是梁静檀在上海六院和北京安定医院走访了很久,画出来的画诶,有的画家画风景,有的画家画人物,第一次看见有画家画病人,这个角度真的很独特。”

白宜年眉心微动,眼睛认真盯着她问:“你不认为都是画的精神病患,很奇怪吗?展览最初宣传的时候,引起很大的争议,除了一小部分人觉得有可能会冒犯精神病患,大部分人都认为画这些人怪异的很,因此虽然这个展览在业界引起很大反响,很多关注,但是对于观展人数,主办方甚至是画家本身都心里没底。”

“不觉得奇怪啊,是个很独特的视角,再说,这个世界上有的群体是不被看到的,这位画家却能看到普通人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敏锐是别的画家没有的。”陆易安摇摇头,说出自己的理解。

“你的视角也很特别,是个眼光独特的小朋友。”白宜年欣慰的看她,忍不住抓抓她的短发。

两个人在画展上走走停停,走到一副巨幅画面前,陆易安不禁被吸引停住脚步,站在这幅画面前,画中是一个天蓝色的房间,紫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短发女生神情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皮肤,破碎的皮肤下面是一颗破碎的心,心里面是一个双手抱膝,看起来无助委屈的苍白小孩,在紫色沙发对面坐着一位身后带翅膀的女生,目光悲悯温和的看着面前正在撕扯自己的孩子。陆易安久久的注视着那个痛苦的撕扯自己的短发女生,像是和画中的人物有了奇怪的连接,皮肤灼热且有撕痛感,好像在实时感受画中人的痛苦,浑身微微泛热,微妙的热度从指尖脚尖慢慢的汇聚到胸口,随着心脏的跳动灼热起来,升腾起一股热乎乎湿漉漉的情绪,攻击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的,陆易安对着那幅画,静静地流出眼泪来。

白宜年感受到她的变化,只是站在她身边,没有打扰她,看着她眼睛直勾勾的放在那个坐在紫色沙发上短发女生上面,默默的流眼泪,一直等到陆易安的情绪略微退下去一些,她才把纸巾递过去,温和的问:“是想到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只是这位不断撕扯自己的女生好像把一种绝望的痛楚传递给我,这种感觉很熟悉,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上高一以后,每次因为考试或者什么事情妈妈讽刺我,指责我,或者拿我和其他的表兄弟姐妹比较的时候,身体里会像烟雾一样充满画里面的这种感觉,”陆易安再次把目光放到画面上,忍不住感叹道:“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画家呢,可以把一种别人只能感知却说不清楚的情绪具象化的画出来。”

“你对美术有着很敏锐很不一样的感知,你知道吗?你的爸爸妈妈没有发现你的这个天分吗?有的感知,是很多人究其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而你天生就具备。”白宜年有些兴奋,拼命地压抑着兴奋带来的想拥抱面前这个女生的冲动感,尽力平静的说:“这幅画画的是心理咨询中来访者的痛苦挣扎,和咨询师一起自我剖析的过程,你在不了解画中的职业和背景的情况下,精准的感受到了画里面的情绪,这样的天分真的很难得。”

“小时候没怎么接触过美术,学校的美术课也不好好上,但是我的确很喜欢看那些很好看的油画。”陆易安心里想,白老师一定是个很纯粹的人,看到自己的学生有一点点天分,表现的比学生还要兴奋。

“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多接触艺术类的展览,人可以找到天赋所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白宜年诚恳的说。

“好啊,”陆易安高兴的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画,突然好奇的问:“老师,你刚才说画里是心理咨询室,这个是做什么的地方呢?和心理上有什么相关呢?”

“心理咨询室是心理咨询师用来和来访者进行交流的地方,一般会设置的很私密,很安全,让来访者感到有安全感。”白宜年解释。

“就好像实验楼的心理辅导室一样对吗?心理咨询师就像是学校里的心理辅导老师。”陆易安换了一个自己容易理解的事物来理解白宜年说的概念。

“嗯,差不多,只不过心理咨询师会更专业,更加具有私密性,比如你担心告诉心理辅导老师的话会传到班主任和家长那里,在心理咨询师身上绝对不会出现,保护你的信息是他们的职业道德。”白宜年说。

“哇,老师你连这个都知道哦。”陆易安星星眼的看她,表示崇拜。

“我学过心理学的,而且我也是咱们学校心理辅导室的老师哦,虽然听上去不那么专业吧。”白宜年打趣自己的兼职身份,“换谁听说心理辅导老师是美术老师负责的,都会觉得不专业,我自己都这么觉得。”

“才不是,你肯定比别的老师强多了,最起码不会把学生的隐私告诉班主任和家长。”陆易安摆摆手说。

“哟,这位小朋友这么信任本不专业的兼职心理辅导老师吗?”白宜年歪着头笑着逗她。

“当然了,我们除了是师生,还是室友哦。”陆易安她身边迈了一步,大着胆子挎着她的胳膊。

“荣幸至极。”白宜年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嘿嘿。”陆易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被她这么一说,脸颊莫名其妙的热起来,是被认可带来的兴奋炙烤的热。

看完展览,两个人坐出租车回各自的住处,陆易安对司机说:“麻烦到锦川小区停一下。”

“嗯?你不回家要去哪?可是我带你出来看展览的,你可别乱跑,出什么事情老师是要担责任的。”白宜年问她。

“妈妈不会同意我出来看展览,所以……”陆易安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白宜年无奈的接话:“所以你又得打掩护借着学习或者上辅导课的名义出来?这次又是哪位亲密战友配合你的工作呀?”

“是我姐姐陆攸同和林睿,我和妈妈说,攸同和我去林睿家做作业,所以现在得先去林睿家找攸同,我们两个再一起回去。”陆易安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

“好吧,”白宜年点点头,远远的能从车上看见锦川小区的大门,她拍拍陆易安的肩:“该下车了,回家跟我说一声,和陆攸同一起回家注意安全,过马路注意看车。”

“嗯,老师再见。”陆易安打开车门,往外跨出的脚微微顿了一下,又转身看白宜年清澈的眼睛,由衷的说:“老师,今天和你看展览非常开心,也是第一次被夸奖有天分,是个很难得的学生,你的认可足够我开心很久了。”

“我也很荣幸,能够成为发现你天分的人。”白宜年对她挥手,“周一见,我在宿舍等你。”

“嗯!周一见!”陆易安点点头,打开车门出去,很快消失在锦川小区错杂的高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