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作为老人的白痴7

白虎庄的村民们,突然刮起了一股宴请白痴的风气,而且白龙成了第一个宴请白痴的人。

想到要到村民家吃饭,白痴非常兴奋。白龙早早就来到白虎楼,对白痴说:“我家要做一顿最丰盛的宴席供奉您。然后,就让红石妹妹侍候您。”

白痴说:“巴桑那天还说,白虎庄的村民马上就要对我行动了。你们的行动就是赠我以美味佳肴和女人么?”

白龙说:“您千万别听巴桑胡说,您是我们白虎庄的救星。您可是白虎庄最不可战胜的男人。您的光临,不仅可以给我们免除苦难,还会给我们带来福音。”

白痴说:“巴桑和我白痴比起来,他永远只能是一介凡胎泥珠。你虽然比巴桑愚笨,但是你比他有眼光。他捞走我的一百个娲娘,你却带领全村的美食和美女供奉我,就冲着这一点,你将来比他有作为。只可惜……,白虎庄在我死后,终久要沉沦的。如果你信我的话,在我死后,你就离开白虎庄,到森林外面去吧。

白痴的语气很沉重。白龙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种苍老。一个供奉成百上千的人生息了几百年的村庄,让白痴预言将要沉没到湖底下去。就是白龙这样的汉子,心情也未必不生出一种伤感来。

白痴莅临白龙家的宴会时,白龙家早已是人如潮涌了。

村庄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白龙家里,欢迎这位白虎庄的统治者。沿着白痴走来的道上,他们用呢麻布铺成了长长的地毯。白痴的轮椅走在上面无声无息。人们见到白痴一现出,两班锣鼓家业就不停地响起来。白龙的行刑队员此时一个一个都背着枪,拿着唢呐,随着锣鼓的节奏吹着一些人们熟悉的乐曲。

白痴来到热气腾腾的宴席前,红石姑娘迈着碎步,把一束鲜艳如血的玫瑰送到他怀里。她的目光从白痴出现的那一刻起,一秒钟都没离开过他。白痴心领神会,浑身性欲激**。他在她将花束放到他的膝上的一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而红石的手像蛇一样滑,从他的面前轻轻地溜到门外去了。

锣鼓歇下时,丝竹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些简单的竹篁片,在白虎庄的村民手上,稍一梳弄,就流淌出浓郁的水乡韵律。那种森林里特有的音乐符号的声音,像一根根勾人心魂的游丝,把人们的心一层层地环绕着。

在音乐中,宴会开始了。

面对堆成小山的食物,白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食欲。有一刻,他顾不得用筷子,伸开那双细长的手,抓起来就吃。很快,一些野兽和家禽的骨头堆满了他的空碟子,红石的母亲给他换了一次又一次,累得脸上满是汗水。

在宴会接近尾声时,一种近乎从水里升腾而起的音乐,响起来了,它竟让白痴停下了咀嚼。白龙的吊脚楼,在音乐声里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也安静下来。楼堂里的人全不见了,只有音乐带着水的流动和童年的隐痛,随着楼堂里看不见的风声,在轻轻飘**。他看到那些各种形状的声音,各种颜色的声音,在他有眼前穿行飞舞,像从湖泊里蒸腾而起的水汽,再变成的彩虹。

红石穿着短装,背着一根细长的杆,从门外飘进来,随着音乐用她的头,她的下巴,她的肩膀,她的**和她的臂肩,表达着一种忧伤的,像水一样的情绪。

白痴看着她的舞蹈,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从枯井里爬出来,爬过村道上的月光,回到吊脚楼的情景。他感觉那枯井,那月光,那漫长的村道,就像村口那片汪汪的湖水,他是从那片湖里,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白虎楼爬去的。他还想到森林,想到那棵大树,想到自己身上的鳞片在黑夜里发出的鳞光,那鳞光长成长长的条子,像一条河,他就是在这条河里,一刻不停地往上游动,直到他游进到母亲娲娘的楼堂,游进母亲娲娘的怀里。

“水!水!我和水有着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舞蹈把白痴带进忧伤的湖泊里,让他似有似无地意识自己和水存在着一种关联。想到水,他突然就明白了,红石这是以他的经历为蓝本,正在跳着一曲《水乡白痴的童谣》。在红石的舞姿里,在这音乐的最美妙的旋律里,歇着他白痴的那些生动的故事。

“我真是来自水里。”

白痴看懂了红石的舞蹈,听懂了这楼堂的声音之后,他的情感一下子就附到水的气息和童年的忧伤上。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湿润了……风起潮生时,白痴第一次坐在白龙家里的楼堂里,听到了湖泊涨潮的声音,听到风声和潮声越过村庄,将森林撞成碎片,旋而又起,变成森林的涛声。

“世事就像这风声潮声,一时由湖泊的潮声变成森林的涛声,一时又由森林的涛声变成湖泊的潮声,世事就是这样的。”

……

白痴从红石姑娘的身体上一下来,就由人径直推回了白虎楼。

他前脚刚走,白龙家就炸开了锅地忙开了。几乎全村所有的女人,都挤在红石姑娘的周围,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绞杀案。

和第一次一样,水枪对准红姑娘的下身,水柱依然直捣她身体的最深处,从而发出“轰隆隆”的撞击声,然后裹着即将可能成活为小白痴的**,涌了出来,透过吊脚楼的缝隙,直接流入了下水道,一直流进村口那片绿汪汪的湖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