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股幽香

刘城一眼就看到了我(杜桥树)身上暗暗的阴气。

刘城看到我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想,刘芒这小子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儿来。我身上这种阴气不是我的对手或敌人,是非常难以看到的。刘城的铁杆儿跟班刘芒,在精明上,黛瓦园镇几乎再难找了,即使黛瓦园大酒店的老板阿吉,也比他逊色。虽然阿吉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可是比起刘芒来,他还是显得嫩了许多。

可是,就是这个刘芒,他把一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人物带到了刘城面前。他把我带到了他面前。

我抓住刘城的眼睛。他的眼睛能准确地告诉我,他在想什么。这也许就是我杜桥树的第六感吧。人们不是常说,我们生活的空间里不仅仅只有三维。我们还有直感功能。很多事情,人的感觉根本就无需什么逻辑呀,推理呀,还有什么综合呀,分析呀,全是见鬼的事情。也许,这人真像一些幻想家所说的,原来有尾巴,有三只眼呢。

“很多事情,直觉和梦会告诉我们。”这是我的水性杨花告诉我的话。

我看见刘城身边的烟灰缸里有许多烟头。他在等我们时,坐在那张接待客人的小红木椅上,一枝接一枝地抽着烟。现在,那张客人的椅子却空着,静静地对着他。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我在我把刘城想象成了一个烟鬼。他就是一个烟鬼,一个比烟鬼还贪婪的烟鬼。

在这个屋子里,我暂时把刘城想成了我的敌人。

某种意义上说,这敌人实际上比朋友还亲。这朋友你还不可能天天时时想着,倒是这敌人,你无时无刻不在思忖他,琢磨他。就连他的一些想法,有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在钻进你的大脑里来。 就像刘城动不动就想到周期性一样,完全是一种情不自禁的事情。也许刘城就是在这种漫想中,挨过了等待我们的时间。当他的门被敲响了的时候,门就自动开了。他给刘芒留了门。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刘芒在守时上一直做得不错。刘芒带着我、水心杨花、文文和沙沙进来。刘城一眼就感觉到了我身上的阴气。

“这小子很阴。”他肯定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而我,有一种被挑破阴暗的感觉。我觉得他对我有着一种本能的戒备。这种戒备源于他的骨头。

刘芒向他介绍完我们之后,刘城没有与我们握手。他只是伸伸手示意我们坐下。他这样做时,俨然就是黛瓦园的皇帝。我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表示。我手里拿着那幅牌。我想必要时我完全可以将当时的格局重新摆出来,供这位叫刘城的镇长欣赏。我的手指按着这幅牌的大王。这个大王就是黛瓦园镇的镇长刘城。

我没有过多地观察这位黛瓦园的主宰者。我已经无需观察他了,他就是一个小官僚而已,即使他是黛瓦园的土皇帝。除了为这把牌公证,我恐怕永远再也不会与这个小官僚沾边了。我只想尽快了结我与文文、沙沙的分歧,然后继续这次黛瓦园镇之旅。

我挨着文文坐下来,仿佛文文就是我的水心杨花。水心杨花和沙沙坐在一起。他们坐在一起非常自如。刘芒坐到了**。

等大家坐好之后,刘芒简要地向镇长刘城介绍了一下事情的大概。我用比刘芒还要简洁的话把那把牌的情形说了。刘城听了,仿佛意犹未尽。但是他没有像刘芒最初给我们形容的那样高兴。

这一点非常让刘芒意外。因此,刘芒说:“这手牌可以入吉尼斯呢,这对宣传我们黛瓦园是个非常好的事情。”

可是,刘城说得也非常在理:“桥树先生让政府给他出具一个证明。这事,政府是不能出的,司法部门也不能出。是非曲直这是非常原则的问题。”

刘芒说:“为什么?”

刘城瞟了刘芒一眼,这一眼非常严厉。

刘芒在这种眼光里,才突然想到,赌博虽然在黛瓦园已经习以为常,可是拿出去说,而且是政府明目张胆地参与,真是经不住说。

刘芒喝了一口水:“我们政府主持他们两家进行协调,让他们签个协议。”

刘城说:“刘芒呀,这种协议,在中国的土地上是无效的。走到哪儿,都没人认账。你想,法院会受理你这种追赌资的案子吗?”

刘城他们说着话,我却在想自己的心思。

我想:“既然找到了大王,找到了黛瓦园的镇长,事情终久会得到解决的。”

因此,我的心情非常放松。我在细细地看着镇长这间标准间时,一股幽香慢慢浸进了我的肺部。这是我很少闻到过的幽香。似乎是一种来自人体的香味。而且我感觉到这种香味很熟悉,好像在哪儿闻到过。而且就是在黛瓦园,我闻到过这种香。书上说过的一种闷香,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香气。它可以在几分钟内让人进入昏迷状态。前段时间,大街上骗老太太和年轻女人的钱,就用的是这种闷香。但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怎么会清清醒醒地将家里的钱取了给别人呢?那是闷香所不能及的。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而且发生这种事情的,一直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女人。

我想着这些,看着刘城一枝枝地抽烟。我看着刘城就有些好笑。他一点儿也不像扑克牌里面的大王。他的相倒是有点像个洋娃娃。而且,看上去有点儿滑稽。刘城那幅样子,很显然是对这种赌博案例没有兴趣。因为它也确实没有多大的空间和意义。刘城这样的官员,是一定要对有意义事物才感兴趣的。他从小就受的是这样的教育。意义,意义,永远的意义。

这件事情要是做复杂了对我也没有好处。因为我毕竟只想得到那些钱,不想弄得不可收拾。我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只收他们一半的钱。也就是说,我只想要一牌十炸的钱。也就是他们每个人给我5120元就行了。这样,我比一分钱也要不到要强得多。

我想到这儿就说了我的想法。

刘城不做声,望望文文和沙沙的脸。

文文搬着手指算了一下,说:“能不能我们每个人给你2000元?”

我摇摇头。

文文说:“那3000元?”

我仍然摇头。

文文说:“那3500元?”

我说:“5000,那120地就算了。一分钱也不能少了。”

文文无可奈何地将钱拿出来,给了我。

文文在给钱时,说:“那今天晚的消费全部你出了。”

我正要接话,刘城说:“今天晚上,你们的消费由我出。刘芒,你亲自陪同桥树先生和水心小姐,要让他们玩得高兴,玩得投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统统忘记。”

我接过文文的钱,告辞了刘城出来。在出门时,我回了一下头,我看见刘城正看着我的背影。我回头时,他将目光转向了刘芒的背影。他望着刘芒的背影,心里一定很烦。他烦他深更半夜把我们往他这儿带。这样,不仅坏了他的好事,而且处理起这样的事情来,没有一点情趣。

我想,“我们走后,他肯定会让那股幽香再进回去。他或者会给她拨电话。那个幽香会在几分钟内重新来到他的房间。”

刘城真的像我所想象的,再次给阿吉拨了电话。当他看到白虎时,他突然想到了周期性的房间。一想到它,他的心就开始往下沉。当他的心往一种无底的深渊里沉下去的时候,他眼前出现了我的眼睛。我那双雪亮的眼睛。他突然感觉到我的出现并非偶然。

他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