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黄叶肉丝毕现

朱大麻子开车护送雷传志回家,一直将他送到家门口。待梨花进房换衣服时,朱大麻子一改酒桌上哼哼哈哈的样子,正色说:“看来,事情真的如您所说,共匪又开始有动静了,落步塘一役,据说神兵里的共匪也死伤不少。和神兵比起来,他们更不会善罢甘休的。”

雷传志点点头,拍拍脑袋,说:“他妈的,今天梨花一回来,我可能多喝了一点,在酒桌上说了那么多话。这样吧,今后事关共匪的机要,一律由你单独向我禀报,对其他人不得透露一丝半点儿。”

朱大麻子领了命正要出去,雷传志又叫住他说:“对那个粉落,再也要不惊动她了,现在的事态足以说明她不是杀人凶手。”

朱大麻子立正说道:“是。”

朱大麻子闪身出去了,雷传志看见梨花还在里间换衣服,便来到办公案桌上,将一封文书锁进了屉子里,然后他来到卧室。梨花已经坐在**了,身上也换上了锦袍睡衣,她那双眼睛闪着花露一样的神采,看着雷传志一步一步走向她。雷传志看着梨花,眼前突然出现的是粉落,粉落腰上那朵桃花又出现在他眼前。他定了一下神,才看清**坐着的是梨花。他突然想起粉落那个记着50个男人的小本子。他想,明天一定要到怡心园走一趟。

第二天午后时分,雷传志到达粉落门前。他一身商人打扮,加上粉落根本就没见到他的面,所以一点儿也不认识他。当凤凰妈妈把雷传志引到粉落的房间里时,她正在莫名其妙地烦恼着。经历了这么一场牢狱之灾,她开始对怡心园里的生活有些厌倦了,还有了一些不满足。在这里,每天的生活就是这么循环往复,没有新意,也没有刺激,好像她天生就喜欢那种有变化的生活。那天,她被那个夜行人给掳了出来,那人将她扛到怡心园门口就不见了,可她的珍珠宝贝、首饰什么的还留在警察局,尤其是那个记着她交往男人的小本本也没有了,让她感到实在可惜,好像没有了那个记录本本,她以前的生活就没有了似的。回来后这些天,她就成天歪歪叽叽地躺在**,饭也吃不下,水也喝得少,话更是懒得说上一句半句,害得凤凰妈妈一次次上楼来哄她,一会儿给她端来蜂蜜冲的糖水,一会儿给她端来五香白果花生红枣,还让姐妹们喊她下去搓麻将,这些都不奏效,她就亲自上楼来,对粉落又是抚摸又是拉扯又是胳肢她,想着法儿逗她开心。

可是粉落就是不动声色,不言不语,不笑不闹,到了晚上,一些老顾客点名要她,可是见了她不到三分钟,一个个都退了出来,要求重新换人。这样弄了几个晚上,气得凤凰妈妈拍着大腿说:“你这个死丫头,怕是经历了一次牢狱之灾,把人给弄傻了吧!”

说完,就再也不理她,由她去了。没想,今儿午后来了一位风流倜傥的先生,人还没进门,就点名要粉落。这让凤凰妈妈既喜又忧。或许是来人相貌不俗的缘故,凤凰妈妈敲门时,粉落从窗缝儿里看了一下,竟然很快就开了门。把客人送进了屋,凤凰妈妈就退下去了,凤凰妈妈一边往外退,一边向盯着客人背影的小红喜形于色道:“哎呀,财神到了啊!一看这位相公就是富贵之人。”

小红见凤凰妈妈这样,也跟着灿然得不得了,凤凰妈妈拍拍她的脸蛋,嗔怪道:“笑什么笑,如果粉落那小妮子应付不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要给我把他搞清爽。”

小红听了又是灿然一笑。

粉落开了门,回坐到床沿上。一开她始对雷传志也是爱理不理,只顾一门心思涂自己的手指甲。雷传志并不着急。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粉落的房间,然后提衫抬腿,气定神闲地坐到粉落的小八仙桌前,自顾自地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枝香烟。雷传志坐在那儿,眼睛望着窗外,他看到了秋天的树叶在纷纷扬扬地落,由此他想到粉落这个名字。他在心里笑了一下。警察局长的位置,让他习惯了不动声色,也学会了内心深处或笑或怒或喜或伤或悲或快乐,外在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所以,粉落自然看不到他内心的表情。他看着一片叶子竟然透过小窗,飘到面前的桌子上方来了,它沿着右侧的桌线,落成了一个顺卦的样子。

落叶,也是黄色的桃花。雷传志在心里说。坐在这些落叶里面喝酒,肯定有着另外一番味道。他这样想着,心里就涌现了一段话:

浊酒二两

细酌慢饮

看黄叶肉丝毕现

撩故人不知西东

粉落想,你不和我说话,我也不和你说话,看谁耐得住谁。不用说话,粉落就在心里给雷传志画像,看看他长得像什么。她首先想到马。他的长脸加上玉树临风的身体,很有点马的风骨。可是,她与他的眼睛相互碰了一下,他的眼光让她觉得他又不像马。马的眼睛没有那种阴冷的感觉。因此,她否定了马。接着她想到了狗。她想,如果用狗来形容他的话,真有点好笑了。他确实与狗的样子巴不上边,可是他又让人想到了狗,那种又高又大的狗,而且是棕色毛的狗。她想到这儿,突然觉得有一种动物更合适他,虽然她没见过这种动物,可是她听人说过它,这种动物就是狼。粉落觉得用狼来给雷传志取名字最恰当不过了。凭直觉,

她感觉这个人一定像狼一样。她这样想,就不由让自己有些害怕了。她不明白他从走进了这间房子,为什么就一直一声不吭,而且她突然感觉到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她突然感觉到来者不善。时间在他们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滑过去了。粉落再也抵抗不住对方的沉默了。她在心里骂道,他妈的真是一只狼。

粉落面朝宁波床铺,头也不回,说:“一个大男人,跑到一个小女子的房间里,声不做一个,屁不响一声,只顾自己一个人抽烟看太阳,什么意思嘛!”

雷传志还是不做声,他看过很多西洋画。他想,外面的秋叶,加上屋子里这个叫粉落的女子,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幅午后秋色的画面,可谓要意境有意境,要诗意有诗意。只是,读者绝不会想到,在这样美丽的景象里面,会有杀人的事件发生。粉落见他还不做声,真想一撩身出去,到下面的客厅里去耍,把这个像狼一样的男人留在这个屋子里,让他一个人无趣。可是,面对这个男人,她的心实在不愿意那么做。她这么想了,也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双手垂在双腿上,无聊地抓扯着自己的衣服。

“好啦好啦,我服了你还不行吗?无头无影地来到这儿,一直不做声,你说嘛,你要做什么嘛?本女子这几天心情不好,要不是……看着你还顺眼的话,我早把你赶出去了。”粉落拍打着自己的腿说。

雷传志见她的心理防线全部垮了,才摇了一下头,将烟嘴里的烟灰弹到了一个玉雕的烟缸里,跷着的二郎腿也跟着晃了一下。他想把自己弄成一个十足的商人派头。在他的心里,商人都有狗性,配上身上这身行头,加上自己这些刻意而为的商人一样的举动,他想是足以把粉落蒙住的。但是,他又不想让自己太商人化,他要让她感觉到自己不怒而威的气质。所以,他用不说话来打消她的心理防线。他成功了。于是他开口说话了:“没想到,这么温馨的地方,会发生一桩杀人案。”

粉落听了雷传志的话,尤其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觉得非常耳

熟。她再次定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人时,竟越来越觉得眼熟。粉落说:“请问您是——”

雷传志说:“我是谁,你就不用管了,只是我今天来,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粉落面露不安,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像狼一样的男人要玩什么样的把戏。

“看什么?您可不要吓我,我天生就胆子小。”

“放心,对别人而言,这只是一个平常之物,可是对你而言,自有它的不凡之处。”

说罢,雷传志把一枝鲜艳的桃花,举到粉落面前。粉落一见桃花,顿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