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战之一

高桥怕死。

高桥的心始终被死亡的恐惧追逐着。死亡就像跟在他身后的影子,让他总感到无法驱散。可是高桥心里怕死谁也没看出来,他把这一点埋在心里,埋得很深。

怕死的高桥早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护身办法。可是,由于时机不成熟,一直没能付诸实施。今天,真是天赐良机,让他有了实施这个护身法的机会。

天未亮,高桥就对洞里的士兵喊道:“快到无人区里去,再找些女人来,每个人必须找一个女人。”

田秀儿从昏昏沉沉里醒来时,见姐妹们还在昏睡。姐妹们昨天都怕得要命,是田秀儿暗中说服了她们,让她们别怕。田秀儿相信,和庭才一定会来救她们的。就怕和庭才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鬼子已经从他们背后悄悄摸过来了,而守卫天台观的中国官兵怕还一点都不知道。

想到这一点,田秀儿心里就怕。

鬼子把她们带到一个小山坡上,留下几个兵守着她们,又都涌向无人区,开始寻找女人。

这里是一片小丘陵。小山丘和松树展现在眼前。松林里吹出阵阵凉风。因为春天刚刚从这里过去,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富有生机。在清晨醒来的那一刻,竟有各种各样的鸟在树上鸣叫。假如没有这些粗嗓门和马嘶叫的声音,这里该是多么安静。无人区里隔三吊五的房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森冈回头装腔作势地传达着命令:

“听着,我宣布命令!三中队立刻沿右山梁冲进那片洼地,把山脚那片房子烧掉!”

森冈大声喊叫时,鼻子下的小胡子颤动了一下。

“喂喂喂,”森冈叫道:“烧房子不要忘记了捉几个女人回来,高桥队长需要大量女人!”

寻找人迹,在这片人口密度很大的江南,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高桥让森冈和中祖他们隔几十米就朝山上放一排子弹,躲在树棵子里的人一见阵式,早就吓破了胆,一个个都跑了出来,边跑边摆着手让鬼子不要开枪。一会儿,山上山下,一片男男女女,站在了烈日下。

面对鬼子的刺刀和皮鞭,他们被站成了一排。

“喂,往右点,再往右点,好!女人统统站到左边,左边。”

高桥面对花花绿绿的女人,神情很兴奋。站在这些女人面前,高桥脸像猴子一样红。他抬起手,迈着罗圈腿走过来走过去。他一一清点了一下这些女人的数量。高桥在清点每一个女人时,都在心里对自己说,一个女人就是一份安全。高桥知道支那国这些从古代文明里走出来的军人,绝不会向他们的妻子、姐妹和母亲开枪的。

由此想到下一步计划,高桥的心就兴奋。他想,这场战争,恐怕只有我高桥才想得出这样绝妙的计谋。就是和自己一起从培训基地出来的同学,也肯定没人能赶得上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培训基地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人才,高桥得意地想。

当高桥点清老老少少的妇女有二十多人时,他的心简直兴奋到了极点。田秀儿那批山洞里的女人也押了过来。这样高桥很快就形成了一支30多人的女人队伍。高桥让手下的兵把枪抬起来,对准右边山头上的男人。高桥清了清嗓子对他面前的女人们说:“你们都是懂事的中国女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听从我的旨意,否则你们的男人就要死,你们也得死。子弹会射穿他们的身体,让血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来,血还没流完他们就全部会死。你们不服从我的话,你们也会如此。”

面对这些女人,高桥想尽量把事情说得幽默一点儿,说得诗意一点儿。可是在说着这些话时,高桥想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在流血,在消亡。高桥意识到这一点儿,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狂燥感,高桥是个没有学会耐性和幽默感的人。所以高桥手一抬,一颗子弹就钻进右边山头一个老中国男人的身体,那像铁锈一样颜色的血,很疲惫地从那个老男人的身体里往外流淌着。面对生命的丧失,他没有一丝抵抗或挽留的勇气,像一团棉花或是一团白云一样,轻轻地倒向他三五年就能与之混为一体的泥土。

高桥看着这种很轻易的死亡,心里产生了一种痛快的欢愉,还产生一种主宰另一类生命的快乐。他觉得生命这扇门,在他手里是多么容易就能关闭。但是这种快乐并不长久,他觉得十分短暂。因为他很快就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和这老式的中国农民一样,同样被一种东西操纵着,而且,真正被碾碎起来,比这位老式中国农民要快得多。想到这里,他的恐惧感和孤独感又从心底升了起来。孤独感升了起来,他手里的短枪又响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又倒了下去。那青年在倒下去时,与那位老农民截然相反,他表现出了对生命近乎贪婪的留恋。他崩紧了身上所有肌肉和骨头,憋住身上包括血液在内的所有水分,僵硬地像一座雕刻一样立在那儿,想努力把生命的引子拽回来,可是终久他显得很无奈,僵硬地扑在地上,他竟伸开了十指,在高桥面前那干涸的地上留下了十条槽。那些干涸了的静脉血管,像蚯蚓一样,布在他的手背上。

高桥看着他的手背,心想,那是生命溜掉时留下的痕迹。

田秀儿突然对高桥说:“你打死我们这里所有的人,我们都不会听你的!”

田秀儿的话把高桥的注意力引向了她。高桥这才看到,在这堆女人里,竟还有这么水灵的女子站在那里。田秀儿那青春的气息,像一股热流直朝他扑来。高桥更感到这个女子对他有一种从骨子里的藐视,而且还带着不容侵犯的神情。高桥面对这女子的神情,感到自已有一种怯弱在心里升了起来,心里的恐惧感又回到原来常驻的地方。这时,高桥的心里有了一种沮伤,一种人格上无法挽回的沮伤。但是当他看到自己身旁那些端着长枪一动不动的兵和枪口时,他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坚硬的挨靠。“战争就需要武器作为勇气和后盾。有了这些用铁打制的奇怪家伙,心里什么时候都是豪气十足。”

高桥对田秀儿说:“你们真不怕死吗?”

田秀儿坚定地说:“真的,不信你就先打死我!”

高桥心想,我才不会先打死你呢。高桥这么想完以后,把钢刀拼命往下一砍,排子枪就响了。像放一挂鞭炮一样,顿时狼烟四起,等一阵烟尘飘散之后,横陈在高桥和田秀儿及那一大堆女人面前的,是男人们一片血肉模糊的人体部件。血水远离了生命之后,顺着干燥的山脊往他们的脚前流来,那些还有一息生命的躯体在不停地蠕动,压迫出更多的血水,形成一种血水的源,源源不断地呈着包围的阵式往他们的脚前流淌。

高桥说:“你们怕不怕死?”

女人堆里已经开始**,她们的**很快就把田秀儿浮到最前面。田秀儿浮到最前面了,已经再没有任何一具可以为她挡一挡的肉体。可是田秀儿浮现在脸上的仍然是一种镇定和安详。就在这时,一些女人挽住了她的手。

高桥这时才发现,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是那么美丽,那么动人。她们手挽着手,就像姐妹一样,美丽得让人嫉妒。高桥对田秀儿说:“我的旨意,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这是由不得你的事情!”

高桥一挥手,中祖,森冈和那些士兵一起扑向中国女人们。他们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如同野兽一般,浑身充满了骠悍。

高桥嘿嘿大笑,对着妇女们大声说:“天下有什么事情,比让憋足了劲儿的男人去脱女人的衣服更痛快的呢!”

就在高桥的笑声里,士兵们手持短刀,手起刀落,女人们的衣服在刀光剑影之中,全都变成了一片片纷飞的布绒,洒落了一地,而那一地的布片之上,挤着一堆瑟瑟发抖的女体。那些女体的脸,此时,是世界上最没有表情的东西,有的只是仇恨的情绪,写在脸上的每个毛孔和细胞里。

最让那些士兵心魂迷失的,是女人们的**。它们像从一种长久的束缚中,一下子解脱出来了,尽情地流露出各种各样的姿态,呈现出一种天然的情态,就像一泓汪洋,以它特有的姿意激**着,呈现在每个雄性的日本士兵面前。

峡江边上的女人,被灵异的山水滋润得白净美丽,没有一丝瑕眦,浑身透着一种纯洁的光芒。那些点化肉体灵魂的**,在泛着白光的肉体上,像一个个滚动着的圆球,又像一个个醉汉似地跌跌撞撞,随着肉体的摇动不住地跳跃,不停地闪闪发亮,都仿佛要从那身子上脱离出来,又跃跃欲试地想要伸展开去,或是伺机思动,就像不谙事的孩童,在外人面前出尽了父母的丑而毫不知晓似的,以致让它们的主人,生出万般的怨言,只恨这些在衣服里自由惯了的物件,此时是那么地不争气。似乎它们时时都躲在各自的衣布里,窥探着自由的时机,像是一只只一跃即出的白兔,大小不一,形状不一,心神不一,虽是白色,却深浅不同;有的光溜溜的,像滑腻的鳅鱼一样不听使唤;有的如同拴在树桩上羔羊,拘谨而羞涩;还有的像春风里的铃铛,风一吹,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醉人万分;有的湿腻如游鱼,在人们的目光、阳光和风里,显得那么安然自得。此时,它们在这帮男人面前,还是以以往那种常见的表情存在着。即使有的因为它们所在的身体的带动,也产生了一种紧张和战栗,以及极度恐惧的神情,矗立在这充满阳光的初夏风里,但是,在它们的内心里,却是那么处变不惊。

这种情景,让人不禁想到杀兔场。那些纯白的兔子无论长得多么雪白,多么美丽,它们被推临到被屠杀的境地,可是它们始终无从知晓人的意图,即使它们无时无刻不在闪耀着美丽动人的光洁。只有到了被杀戮的那一刻,它们的生命才会猛然醒悟,一个个就变得像那些昂首待发的马匹,突然被勒住了头颅。它们这时就会全身颤栗,扬头竖颈,前足高举。而负载着它们的主人——那些女人的身体,正在以各种各样的动作对抗着这种毁灭:年轻的女子用双手紧紧把它从头部到乳根都紧紧地护着,像护着自己一生最珍贵的宝贝,就像沙尘扑面而来时,她们本能地护住自己的眼睛。那些中年妇女,则用两只手一上一下护着她们最圣洁的地方。那是一种母亲的姿势,那只右手护着的**,曾经哺育过她们的儿女,而左手护着的下身,则是她们后代生命的通道,即使那儿已经变得丑陋不堪,可正是这一点儿,她们把它的圣洁看得超过了一切。那些身体变得老朽不堪的女人,则是一种手无足措的愤怒,她们有的把双臂紧紧抱在怀里,显现出一种母亲的怨恨,有的干脆什么都不遮挡,以一种全部放松的姿势,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群野兽,她们的目光在恨恨地说:“我连你们这些杂种都生得出来,还怕你们扒了老娘的衣服!”这可是峡江最刻毒的骂人方法——“我可是连你都生得出来。”此时,这些被母性左右着的老女人,正是以这种无畏,战胜了她们心里所有的恐惧。

山场上一时了无声息。似乎所有的人,都陷入到一种对母性的怀念和憎恶的寂寞之中。有过女人的士兵,陷入对自己情人胴体的遐想。没有女人的士兵,则陷入对母亲身体的怀念。那些长久陷入对女人幻想之中的士兵,流出贪婪的口水,身体在这阳光普照的空气中,不由自主地颤栗着,心里像揣着一只野兽,一刻也不得静下来。

这种寂静里,有一个士兵终于忍受不住,突然大叫一声“妈妈”,竟让双膝跪到地上,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有的士兵似乎正是在这些女人的**面前,他们的人性一刹那间被激活,脸上呈现出一种久违了的温情。

怜悯女人和弱者,是人的天性。那位跪在地上的士兵,突然站起身来,把军刀横到了高桥的脖子上。

事情陡转急下,情况一转眼变得千钧一发。

“你疯了!快放下刀!你的举止不是一个天皇士兵的所为!”高桥被眼前的突然变故弄得不知所措,语无伦次。

森冈、中祖也都懵着眼,大声喝斥这突如其来的作为:“小雄,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雄说:“你们都别动!你们动一下,我就杀死他!我要你们把她们都放了,统统放掉!”

高桥说:“小雄,别冲动,你说出放掉她们的理由,我们就放掉她们。她们可是我们的护身符啊!”

小雄说:“我不要她们这种护身符!她们是我们的母亲!你们知道吗?她们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妈妈!”

森冈说:“这家伙疯了!我非杀了这个疯子不可!”

高桥说:“她们不是我们母亲!她们是丑陋的支那女人!你错了!如果她们身上有枪,她们会毫不留情地杀掉我们的!”

小雄说:“不会!她们现在手无寸铁。她们的手只会劳动,只会用她们的身体生产乳汁和粮食养育我们!你们必须放掉她们!”

………

中祖早已悄悄摸到小雄的身后。

手起刀落。

小雄的人头像球一样,滚了很远。

女人堆里发出一阵尖叫。

高桥伴着中祖劈砍动作侧身一倒,躲过了小雄临死前的刀割。小雄的血喷向天空,在阳光里形成了一道彩虹。

高桥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小雄的刀,顺着小雄的躯体,一刀劈成两半,小雄的五脏六肺在“哗哧哗哧”的死亡里,一齐涌向中国土地。

女人堆中很快就出现了一声二声三声凄惨的哭泣。一个日本士兵为了良知的死亡,同时也唤醒了这群女人的悲悯。

目睹了眼前的一切,田秀儿这时才真正清醒了,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指望和庭才来救自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自己赤身**,暴露无遗地站在鬼子面前。她在被鬼子的刺刀挑破衣服的那一刻,就在心里立下了誓言,一定要用死来捍卫自己的贞洁和清白。所以,她在森冈挑她的内衣时,她猛然向前一扑,准备踏着这刀的影子,一步跨入九泉。可是,以刀法见长的森冈似乎早就看清了她的心迹,把刀向旁边一撇,上去一把抓住田秀儿的身子,恶狠狠地说:“早就知道你想死,就这么死,太便宜你了。”他几下就把田秀儿的身子扒了个精光,还用她的腰带,把她的手反捆起来。田秀儿气得没有一点办法,眼里含着泪水,把嘴唇咬出了血。

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小雄身上时,就迈开腿脚飞速向一棵黄杨树跑去。她要一头撞死在那棵树上。可是当她正要接近那棵树时,她又被森冈拦腰抱住了。很快,她也被捆了起来。

高桥见**被平息,恢复了最初的自信。他大声说:“现在,我命令,支那女人走前头,所有士兵跟在后面,向天台观进攻!”

高桥粗着嗓子嚎叫着,把杀死小雄的那把带血的军刀,举得高高的,伸向阳光明媚的天空,挥舞着。

和庭才把队伍带到点心河北岸的高地上时,就看到了那把不停挥舞的军刀。

和庭才甚至还看到了那军刀上面的血迹。和庭才知道田秀儿的性情,他甚至怀疑那就是田秀儿的血。和庭才收起望远镜时,他的心里像横了十把刀一样,变得硬梆梆的。和庭才发觉自己握着大刀的手,虎口裂开了一条口子,口子里渗出了和那军刀上一样鲜红的血。和庭才让两个排的兵埋伏好。和庭才特别强调,不能乱开枪,要绝对听他的指挥。

当鬼子的头,还没有从点心河南岸的泥土上冒出来时,和庭才就看到了一长队**女人,摇摇****走在鬼子队伍的前面,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女人,有一位竟然是自己的情人田秀儿。田秀儿还活着,和庭才在心里说。可是田秀儿全身**,双手被反绑着,鲜艳的**无力地低垂着,整个人变得像一张白纸,行走在那群白晃晃的女人前面。田秀儿和那些女人,与死了没有什么两样。和庭才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情景弄懵了。当他看见鬼子肆无忌惮地走在自己的女同胞身后,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和庭才想,重新布阵已经来不及了。原来他还担心打击了鬼子,鬼子一定会拿妇女们出气,一定会杀掉她们。可是根据现在的情况看,鬼子不会轻易杀她们,鬼子把她们当成了挡箭牌——他们挨得很近,和庭才的每一个射击点,几乎都被这些女人的身体阻挡着。如此残酷的阵式,只有鬼子才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这些凶残的狼!”

和庭才只能孤注一掷了。

他把两个排长叫到跟前,跟他们交待了一下,然后孤身一人跃出了阵地。和庭才顺着南岸的树林,潜身向北岸纸厂的水车碾子摸去。和庭才想,只有占领了那个上游的碾子,才可能把鬼子的阵式拉成东西阵线,才可能让自己的部下拦腰打击敌人。因为点心河北岸狭长,有着四五个纸浆**连着,鬼子向他发起进攻,必然形成条状阵线。只要他把鬼子吸引住,拉过来,打击敌人的可能性就出现了。

和庭才像猫一样,很快就潜到了那块石碾子后面。高桥联队已经抵达点心河边了。面对河水,女人们本能地停住了脚。于是鬼子就拿枪托赶她们。后边的鬼子兵也都紧靠着她们。

和庭才在视线里搜寻着高桥。可是高桥的身体始终在两个士兵的躯体之间一浮一沉。

和庭才在心里骂道:“这家伙真是条狡猾的狼。”

和庭才都记不清这条狼,已经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枪眼里,可每次他都停留得那么短暂,那么仓促,甚至连一秒钟都不到,而且很难再找到他的身影,即使他那把军刀仍然高高地举在鬼子兵的头顶上,他那像狼一样的嚎叫仍然是那么清晰可闻。可是想要在枪眼里捕捉到他,实在是太困难了。就是冲着这一点,和庭才把高桥的死肠子看透了:“这条狼比任何人都要怕死!”

时间不容许和庭才再犹豫,他必须在鬼子们抵达南岸之前,把他们的视线引过来。而且,他不能打得像有规模的枪战,他需要冷静,需要百发百中,绝不能伤害任何一个中国女人,尤其是不能伤害田秀儿。那是他的女人,他千万不能伤害她。就是在这种疼痛的感觉中,和庭才向鬼子兵撩响了第一枪。和庭才的枪是一枝优质的毛瑟步枪。和庭才喜欢这种步枪。它杆子长,实在,杀伤力大,任何强壮的生命,在它的弹药爆发力下,都会迅速得到结果。和庭才每次点射时,都使用这种毛瑟枪。即使现在他的部队已经有了许多比它更优良的枪种,和庭才始终没有改变过这种爱好。

第一颗子弹从和庭才的毛瑟枪膛迸发出去,很快就钻进一个横在高桥身前的心脏里。和庭才等待着那个死鬼倒下去,他却一下子扑到高桥的身上,高桥以为这兵是用身体来掩护他的,便抱住了他。很快又有两个身体拥了上来,把高桥遮得严严实实。和庭才见打高桥实在困难,就在鬼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把第二颗子弹射进了另一位鬼子的身体。这时高桥和所有鬼子兵的视线才真正转向了这个高高的碾盘。

他们很快就像一截截木头似地,纷纷倒地葡匐着。

那群女人发出一阵惊慌的尖叫。叫声很快被鬼子的枪托镇了下来。高桥向那鬼子兵挥挥手,很快调过来了五个女人,摆在了朝着和庭才的方向。而田秀儿和大多数女人并没转移过来。和庭才想,必须让鬼子知道我是孤身一人,否则他们会形成两种阵容,那将无济于事。和庭才把枪塞进了碾盘的眼心上,把嘴对着眼子喊道:“鬼子,有胆子向老子打呀,老子一个人就把你们吓得中了风,你们怕是不敢过来吧。”和庭才说完,又透过一位老女人的双腿,撩倒了一个鬼子。高桥更不敢轻举妄动,挥手让五个士兵向前推进到那五个女人的身后。

高桥喊道:“你打呀,有种就打呀,挡在前面的可是你妈哩。”

和庭才不慌不忙,把枪眼瞄准了一个鬼子的腿。一枪就打碎了那个鬼子的膝盖骨。鬼子瘫倒在地。和庭才接着一枪地趟弹,那鬼子的小命就归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