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城市稻草人2
三
秦岭原来在杂志社工作的一位朋友介绍他到一家本土4A广告公司面试，这家广告公司在国内业界较有名气，以前是做电视栏目广告代理，拥有CCTV和凤凰卫视不少栏目的广告代理权，这几年业务扩展速度很快，目前业务走向重点是形象和营销的策划包装。老板钟鑫，海归，加拿大身份，其实是土生土长北京人，几年前从加拿大回来，和朋友创建了这家广告公司后，事业是做得顺风顺水，但心存危机意识，特别注意人才的招募和朋友的结交，他不相信在媒体上刊登广告应聘的人员，他觉得真正优秀的人才不会东奔西走到处求职，真正的地人才隐藏在行业的深处，所以一直靠朋友的推荐招募优秀人才。
秦岭按照公司的意思将简历和作品通过电子邮件发过去后，很快接到了面试通知。公司的地址在建外SOHO，属于CBD的核心地段，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十点钟赶到公司，前台小姐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让他稍等会儿。趁这个时间，他仔细打量了这个公司，虽然看不到全局，但从前厅的布局、装修、摆设来看，是家有品味的公司，前厅的摆了几张桌子，有几个人在谈事，隔着玻璃墙是一个大的办公室，里边坐着十几个人，里边的人都穿着个性随意，谈不上多严谨，但感觉很认真。落地窗外的正对面是国贸，国贸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太阳光，特别的刺眼。
不一会儿，前台小姐让他去会议室，会议室在走廊的另外一端，他走进去的时候，里边坐了四个人，一个是三十五岁的左右的男人，一个是三十出头的男人，还有一个是四十来岁的女人，虽然女的穿着套装，但男的却没穿正装，俩人都穿得很休闲，这让穿着西装的秦岭稍感到一些不自在。
待秦岭坐好后，这位中年女人开始说话了：
“你好，秦先生，非常欢迎你来我们公司面试，我是公司的HR总监，我姓罗。”
秦岭向这位罗总示意点头。
罗总带着职业般的微笑继续向他介绍这位三十五岁的左右的男人：
“这位是钟总，是我们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钟总百忙之中抽空参与面试，因为钟总非常关心公司的人才战略和储备。”
着说着，忽然会议室的门响了，声音很急促。
“Tina，你去开下门。”钟总说道。
这位叫Tina的前台小姐赶紧将门打开，紧接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穿着紧身套装的女人急匆匆走进来，他走到钟总身旁说道：
“钟总，这个你必须马上签字，张先生中午的飞机，就要离开了。”
“这事我还没考虑好，你就不能等一会儿吗？”钟总说道。
“这个我和你，还有张先生谈过很多次了，你今天不签字，今后的业务我们没法开展了。”这个女人说道。
“好吧，我们出来谈一下，你叫张先生到我办公室来。”
钟总站了起来对罗总和另外一个男人说道：
“你们先和秦先生聊会，我待会再过来。”
说完便和这位穿着紧身套装的女人出去了。罗总则继续介绍另外一位男士：
“这位是安sir，我们公司的ECD（执行创意总监），新加坡人，曾是亚洲设计大奖获得者。”
“欢迎你，秦sir，我看过你的Design draft，Mike说你是一位很不错的Designers，我也觉得很好， Very creative very stylish。”
安sir一阵英汉狂飙，让秦岭云里雾里，Mike是谁他不知道，这话琢磨了半天也没也没完全明白，只能难堪地点着头。
“秦先生，我们钟总和安sir看过你的资料和作品，对你很感兴趣，所以今天我们把你约过来，一是我们考察下你本人怎么样，同时也欢迎你考察我们公司怎么样，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提出，因为我们的选择是双向的嘛！”罗总说道。
“当然，当然，其实我这人也没什么具体的想法，只是在乎感觉，刚一进公司就觉得咱公司不错，我说的不错并不是硬件上的，而是氛围，我挺喜欢这样的感觉，自由、宽松、有着文化气息的。我是美术学院油画专业毕业，虽说懂得生活上的艺术，但在工作上的艺术还有些欠缺，喜欢直来直往，所以还是冒昧的问一下待遇的情况。”秦岭说道。
“哦！这个了解是应该的，我们公司在业内也算是比较拔尖的公司了，对于优秀的人才从来就不会吝啬这点工资的，我们有一整套完整绩效考核体系，会保证你的正当权益的。”罗总答道。
这时钟总回来了，他带着微笑坐下，罗总马上凑过来与他耳语了几句，钟总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秦岭说道：
“秦先生，不好意思，刚有些事。我们今天约你过来面谈，其实是交流，也是非常有诚意的，因为我们都还比较欣赏你的设计作品，且看了你简历，是学油画的，真的很难得。但是我们是一个商业机构，虽然我们对你的作品比较欣赏，但是离一个成熟的、符合商业推广的设计作品还有一定的差距，当然这不是否定你的才华，相反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天份的人，只是涉及这一行业的时间太短，经验不足，所以你需要一个学习的过程。秦先生，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秦岭点了点头，钟总则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会给你提供一个非常好的平台，你毕业不过两年，我相信你在乎的不是现在能怎么样，更在乎的是未来怎么样，因此我现在想听听你对薪酬的期望值是多少，我们可以做个评估。”
“这个没我真的还没有想好！”秦岭说道。
“那你在杂志社的工资是多少？”钟总问道。
“3000左右。”秦岭答道。
“那你对于将来的薪酬水平期待值是多少？”
“比这高就可以了。”
钟总、罗总和安sir相视互点了点头，然后钟总又继续说道：
“那好，我们先聊到这里，我们大家都互相了解了，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尽快通知你的。”
“好的，那我先走了！”
秦岭起身与三位我握手告别后，离开了公司。到了大街上，他感觉心情愉悦了不少，从整个面试的情况来看，公司对他是比较满意的，不出意外，他会很快接到上班通知的。为了能够争取这次机会，他专门报了设计软件学习班，买了许多广告设计方面的参考书，还请在广告公司做设计的同学吃了几餐饭，总而言之，他是要志在必得。现在情况已明朗，他不禁边走边唱起了歌，真希望将这个消息告诉懂他的人，可是拿出手机却不知道拨给谁，他最熟悉的号码已永久停机了。
秦岭第二天便接到了公司人力资源部门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下周一来上班。只有三四天就要结束这种自由散漫的生活了，他得要利用这几天好好休整了一下，购买了些衣服，周一容貌一新来到了公司上班。
还是罗总接待了他，钟总说他的工作岗位是创意部（Creative）的助理美术指导（AAD），工资定在3500元/月，但是试用期为两个月，这两个月期间工资只发百分之六十，试用期满将签订正式的用工合同，且公司会提供优厚的福利待遇。
这样的安排秦岭还是比较满意的，接下来罗总送他来到了创意部见安sir，安sir依然是带着他一脸的职业般笑容欢迎他，并将他介绍给了创意部同事，这个是艾伦（Alan），他是CD，那位女孩是露丝（Rose），她是CW，他旁边那位是杰瑞（Jerry），他是AD，你以后要多向他学习，还有那边坐着的是琳达（Linda），她是……
这位安sir一说话，秦岭就云里雾里，谁谁是什么，谁谁又是什么他完全没有搞明白，只是不停地点着头。过后他才渐渐明白，在这里所有职位都是用的英文简称，他是AAD，助理美术指导；艾伦是他们的创意总监，这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胖胖的脸上架着圆圆的眼睛，像个卡通人物，但是不爱笑，他接受安sir的直接领导；露丝是文案，是一位年龄和他相仿的女孩，瘦瘦高高的，快言快语；杰瑞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男子，他是美术指导，外貌和举止都比较非主流，他们几个人共同组成一个创意小组，而在安sir的领导下，还有另外一个创意小组，相对独立工作。
“小秦，请问你有英文名字吗？”安sir问道。
“哦！没有。”秦岭答道。
“那取一个吧！这样喊着顺口。”安sir说道。
“我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秦岭一脸的茫然。
“汤米（Tonmy），你特别像我的一位美国朋友，他就叫汤米，你就叫这个，好吗？”安sir问道。
秦岭点了点头。
“哦！汤米，You're a good boy。”
“啊！”
他忽然觉得有些愕然，从此他就变成了汤米，一开始大家汤米，叫他汤米长，汤米短的，直叫得他全身发冷，过了好些天就适应了。
四
“见过装B的，但没见过一群装B的，而且装得极其认真。”
秦岭晚上在电话中和武骏说道，他还模仿安sir说话的味道，逗得武骏笑得要死。到了周末，他请武骏和天娜吃饭，天娜好远见到他就大声叫唤道：
“汤米哦！真是好久不见了。”
噎得秦岭差点没缓过气来。
“你给我正经点好不好。”秦岭说道。
“呦，那你意思说你上班都没干正经事啰？汤米！”天娜还故意扯着港台腔说道。
秦岭抱着脑袋大声喊道：
“求你了，姐姐，别装了，我都装了四五天了，实在是受不了了。”
天娜这才放过了他。
秦岭说的倒是实话，这几天没什么事，就是适应环境，可他自由惯了，一下要他在那坐着装六七个小时，确实难受，但想到过去几年的遭遇，他明白再难也要坚持下去，不能让人看瘪，人活着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就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以平和的心态投入到了工作中去，几天后和同事们渐熟，其他的部门的人他也认识了，那天面试见到的那位风风火火的，穿紧身套裙的女人是客户主管（DCS），也就是客户服务部（Account Servicing）的领导，大家叫她戴茜（Daisy），中文名叫戴兰，人虽然年轻，但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她总是来创意部找安sir，讨论方案的事，每次她一来，无论是杰瑞、露丝，还是艾伦，都忙得团团转，经常在安sir的办公室一开会就是几个小时，他们这些人好像是铁打的，为讨论一个方案连饭都忘了吃饭，天黑了还在研究着什么。虽说现在暂时没秦岭什么事，但是一个组里的其他人都在忙，他也只好饿着肚子在等待，有时候，总监也会让他参与讨论，但他觉得这会开得简直废话连篇。
杰瑞是美术指导，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秦岭应该是他的助手，杰瑞在大学学的是艺术设计，在外形上也极具设计感，说不清是朋克风格，还是嬉皮风格，反正很另类，一看就知道是学艺术的。按理说他和秦岭是一路人，可秦岭不那么认为，他认为杰瑞举止夸张怪异，不可理喻，他才不愿自己和杰瑞等同起来。
秦岭正式参与设计工作是在一个月后，一个项目交到了总监艾伦的手上，艾伦召集小组开会，戴兰也参加了，这是一个中式连锁餐厅的方案，为了这个方案，大家又开了一下午的会，说了无数的废话，才将工作安排下去，文案和美术都定位为现代中式，目标为中等消费人群。由于杰瑞手上的工作还未完成，艾伦让秦岭全力配合好杰瑞，其实就是让秦岭在杰瑞的指导下，做好设计提案。为此，杰瑞、露丝加上秦岭为此又开了一个会，将各自想法进行了深入沟通，才各自忙乎去了。
三天后三人又聚头，秦岭拿出设计稿给杰瑞，杰瑞看了两眼后，就说道：
“汤米，这个不行，你这个是手绘的，极其不严肃，用色不规范，而且画面过于花哨，这么多套色，你考虑过印刷成本吗？这是商业设计，不是你玩纯艺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哦！我先把我的想法说一下吧！”秦岭说道。
“不用了，这么绝对不行，别让艾伦看见，他肯定会批评你的。”杰瑞说着转向露丝问道：“露丝，你说是吗？”
露丝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杰瑞又接着对秦岭说道：
“艾伦明天就要看我们的提案，你今天就加点班，重新做个方案吧！记住一定要考虑好印刷等方面的问题。”
秦岭答应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又重新开始设计。
到了第二天上午，秦岭再一次将打印好的设计稿拿给杰瑞，杰瑞又看了两眼，又马上将设计稿扔到他办公桌上说道：
“汤米，你怎么弄的？要你在用色上严肃点，你就干脆不见了颜色，你说这是什么东西，除了黑就是白，又不是办丧事。”
“没有啊！这个还用了中国红，雅致中带着喜庆，不正是戴茜要的现代中式吗？”秦岭解释道。
“你以为这里用点中国红就成了现代中式，如果我说你这是后现代抽象主义，难道就没人觉得不是？我们这是拿客户的钱帮人办事，不是要你办个人艺术展，要办个人艺术展拜托你自己去拉赞助。”杰瑞说道。
杰瑞正在大声说着，艾伦进来了，他问道：
“在说什么呢？你们的提案呢？”
“哦！艾伦，我们正在说这事呢！汤米，你先把你的稿子给艾伦看吧。”
秦岭将设计稿递给艾伦，艾伦看后摇了摇头说道：
“杰瑞，你抽点时间还是自己做个方案吧！汤米现在还不行的。”
艾伦说话让大家到他的办公室开会。几个人走进艾伦办公室，一开又是半天，到了临近下班的时候才散会。
“哎，又得加班了！”露丝说道。
“加班就加班，少废话。”杰瑞答道。
两人发了一顿牢骚后，又继续在各自办公桌前忙碌了起来。不一会儿，下班了，其它办公室都在陆陆续续走了，但是杰瑞、露丝等人仍然在忙碌着。不仅是他们几个人，对面琳达的那一组也在加班。
“该吃饭了吧？加班的都是哪些？统计一下，我去打电话叫餐。”杰瑞问道。
杰瑞扫视一遍办公室后，忽然发现了秦岭，便问道：
“你怎么还在啊？今天没你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秦岭赶忙点着头，陪着笑说道：
“那好，没事，我先走了。”
秦岭说完立即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办公室。走出办公室不远，就听见露丝在说道：
“事不做事，还想混饭吃，没门！”
“可不吗……”杰瑞应和道。
气得秦岭差点吐血，恨不能回去将这对男女狠狠揍一顿。但是理智告诉他，忍着，遇事尽量要忍。
走到了电梯口，他从包里将今天的设计稿拿出来，揉成一团，用力扔到了电梯口的垃圾桶里，却没扔准，又弹了回来，纸团在地上滚了一会儿，停在了一个人的脚下，秦岭抬头一看，是戴兰。
“汤米，你怎么随便扔垃圾啊？”戴兰问道。
“哦！戴茜，我是想扔进垃圾桶没扔准。”秦岭答道。
戴兰拾起纸团说道：
“我知道，这是什么，让你用那么大的力气扔？”
“这是我的设计稿，就是为餐厅设计的，杰瑞和艾伦都说不行，所以我把它扔掉。”
“是吗？”
戴兰说着将设计稿摊开，仔细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她说道：
“挺好啊！虽然还有些细节没到位，但这正是我所想要的。”
“是吗？可他们都说很差啊！”
“感觉的事很微妙，也许我们审美情趣是一样的，你吃饭了吗？要不我们去楼下吃饭，一起聊聊你的设计？”戴兰提议道。
“那好！”秦岭笑着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