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大象无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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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滴水成冰的日子,想疏通堵塞很久的下水道,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办公室主任杨要紧先是找来一截竹竿,用刀把它劈成几片,然后喊来办公室的小王,俩人一起用力掀开沉淀池那厚厚的水泥盖子,打算用竹篾捅一捅。盖子一掀开,黏稠又浑浊的污水,夹杂着黄腾腾的东西一下子涌了出来。尽管是在寒冬,气味仍令人作呕,小王赶忙用衣袖掩住鼻孔,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杨要紧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强忍着恶心蹲下去,东一下西一下地捅起来。
忙活了半天,下水道仍旧没被捅开,倒是把杨要紧捅出了一身热汗来。杨要紧有些气急败坏,索性把竹篾扔给小王,没好气地说:“你捅一会吧,让我喘口气行不行?”小王是公司新分配过来的学生,长这么大压根还没干过这种活儿,拿起竹篾更是手忙脚乱。忙活了半天,黄稠的污水依然在他们脚下肆无忌惮地流淌。没办法,杨要紧不得不拿起电话,要请专业人员来进行疏通。
来的是个中年人。从穿着打扮来看,他干的是捅下水道的活儿,穿的却不是捅下水道的衣服:上身羽绒服,下身休闲裤,外加一双白得有些刺眼的双星牌运动鞋。用他杨要紧的话说:酷完了还正在酷!中年人围着沉淀池转了一圈,然后摇着头叹着气无可奈何地对杨要紧说:“不行,已经堵死了。”
杨要紧平时最讨厌这种绕圈子说话的人,绷着脸问:“爽快点,捅开要多少钱?”
中年人并没有直接回答杨要紧的话,继续说:“看样子是让硬东西给堵的,很麻烦!”
杨要紧有些不耐烦了,若不是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以他杨要紧的脾气和作风,早让他拍屁股走人了。但是现在,杨要紧不得不强耐火气:“直接一点,多少钱?”
中年人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两百吧。”
杨要紧说你走吧,漫天要价,不怕税务局收你的税。
中年人忙改口说:“一百五,再少就不干了。”
“五十吧!”
“一百。”
“六十!多一分都不掏了。”
中年人一听,准备推车子走人。小王在一旁生怕人家走掉,人家一走,说不定活儿又落在自己肩上了,于是急忙站出来打圆场:“我看就按八十吧?大冷天的,出来都不容易。”
“唉!你们可真会砍价呀!”中年人虽然摇着头,但总算答应了。
杨要紧也为自己能砍到这个价格而感到满意。
正准备下手,公司总经理刘大文路过这里,“下水道堵了?”
“是,我和小王费了半天劲都没把它捅开,不得不交给他捅了。”杨要紧急忙说,“已经商量好了,80块钱,包捅好。”
“多少?”刘大文皱起了眉头。
“八十!”
“二十行不行?”刘大文突然不和杨要紧说话了,而是猛地转过头去对准了中年人。
中年人摇着头说肯定不行。
刘大文那股子二蛋脾气又上来了,索性把外衣一甩,笑着对中年人说:“伙计,就这点活儿,八十块钱我还想干呢!”说完,又将毛衣袖子往上一撸,**着半截胳膊弯腰插进黄腾腾的沉淀池。一会儿工夫,半截乌黑的砖头被他摸了上来,淤积在池内的水顿时咕嘟一声,没了。
把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刘大文没理会杨要紧,只管用另外一只手拎起外衣,上了楼。
本来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杨要紧的身子不自觉地又重新燥热起来。如果刘大文走时能给他说上一番话,哪怕是一句话甚至只言片语,杨要紧都不会像现在那么紧张和尴尬。刚才,刘大文一逞能不要紧,却在无形中当众给他杨要紧办了个难堪。这事谁都可以想啊,他们俩,一个是拥有上亿元资产、身价数千万的同和堂医药公司的总经理,一个是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总经理竟然当着办公室主任的面,亲自下手去掏一个下水道,这话传出去,会给他杨要紧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公司近千名员工,从上到下,背地里会是怎样的议论他贬低他……
想到这儿,杨要紧有些不寒而栗。
其实,和刘大文发生摩擦,已经不是一半天的事了。应该追溯到若干年前,基本就是从杨要紧到公司上班的那天起,就和刘大文产生了矛盾。那时间杨要紧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被分配到市医药监督管理局上班。能分配到药监局,也是他杨要紧的造化。这一切,都是他的亲戚侯国防安排的。侯国防在药监局已经当了六年的局长,可谓根深蒂固。在局里安排一个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是作为至亲,侯国防却没有把杨要紧安排在自己身边,而是直接让他去了第三药品供应站。药品供应站一共有三个,其中一、二的效益最好,光肥,还肥得流油,钱多得都不知道该往哪花了。局里很多不便下账的开支,都是这两个站长主动要求帮助处理的。但是放着这样的好地方,侯国防愣是没让杨要紧去,因为侯国防那时间就已经看准了,不久的将来,他刘大文领导的第三供应站就会树倒猢狲散。到那时,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免去刘大文的站长职务,让杨要紧去担这个重任。
侯国防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在这三个供应站的负责人当中,刘大文是最倔强最不听话的一个。这年头医药市场放开,药品的供应渠道五花八门,中间的回扣也相当厉害。举个例子来说,同样的抗生素,经过生产厂家改头换面,原本十块钱的药,到患者手里就成了一百块,不是成倍的翻,而是成十倍甚至数十倍的翻。药监局作为药品经营渠道的主管部门,肯定是炙手可热,每天坐着不动,找上门来推销药品的业务员络绎不绝。找的靠山越大,销售的量也就越大,之间绝对不会成反比。经他侯国防直接或者间接插手,代理了不少生产厂家的药品。但是这些药品都给了第一和第二供应站,第三供应站他一粒都没进去。不是不愿意进去,是刘大文嫌这些药品来路不明,不肯要。
刘大文曾经近似较真地对他说过,凡是经他刘大文的手卖出的药品,都是通过“明媒正娶”的,对那些暗箱操作的小路货,他一概不接受。
牛×什么?神气什么?侯国防心里说。
侯国防认为,像刘大文这样的人,是决不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凡是干大事的人,一定要具备干大事的资本。他刘大文靠什么?要个头,一米六多点;要长相,浓眉小眼,貌不惊人;要文凭,初中毕业;要资历,当过几年兵;要身材,一摸一把骨头。仅此而已。所以在调整单位用房的时候,侯国防特意耍了个心眼:药监局一共四层楼,除了第四层用来作为单位人员的办公场所外,第二层给了第一供应站,第三层给了第二供应站,第一层是门面房,早已宣布对外租赁了。这就无异把刘大文的第三供应站给架空了。
侯国防心里很清楚,第三供应站成立较晚,发展缓慢,全部家当一起算,加起来固定资产也就那么几万块钱,来回送货只有一辆人力三轮车,举步维艰啊。不过好歹还算有两间破房屋,但是现在悲哀的是,三站竟然连自己的大本营都没了,是决不会再有生存的可能了。只要刘大文一旦申请辞职,他就立马重新组建第三供应站。
不平等的分房决定一公示,同样作为局二级机构的第三供应站的职工们顿时慌乱得不知该先迈哪条腿了。副站长杜秀英最泼辣,闻讯气得站在院子里当众叫骂起来。骂着骂着,又禁不住留下泪来。几个男职工也蠢蠢欲动,扬言要打进侯国防的办公室。
杨要紧虽然在一旁绷着脸,表面上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是心里却像三伏天吃个冰淇淋,舒坦死了也得意死了。
这时,一直静坐在板凳上的刘大文站起来,平静地对大家说:“你们都别冲动!其实我们根本没有理解局领导班子的良苦用心。他们其实是在默默地支持我们,为我们三站的发展搭建了一个良好的平台。”
一听这话,职工们都以为刘大文被气糊涂了,但是刘大文却说他清醒得很。
刘大文一进门,把侯国防吓了一跳。侯国防赶忙把烟递过去,却又被刘大文给挡了回来:“你今天太客气了吧?侯局!竟然连我不会抽烟都给忘了?”
侯国防慌乱地点着头:“是呀是呀,忘了。”
不等刘大文开口,侯国防又解释说:“老刘啊,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们三站来说是不公平,但是这也是在局党组会议上研究并讨论通过的。再说,局里的实际情况你是清楚的,反正你们不出去,二站就得出去,二站不出去,三站就得出去。僧多粥少,我也很为难啊。”
刘大文说:“我有多少家底,相信局领导非常清楚。可以说,你们是在给我们三站雪上加霜啊!不过既然局里已经决定了,我坚决无条件服从。可是作为一个单位,我总不能没有一个经营场所吧?所以我准备把一楼的门面房租下来,希望能得到局领导的支持。”
一楼门面房共有十余间,以前是免费给几个供应站当仓库用,现在局里把它作为一项创收途径给腾了出来,以年租金五万元的价格公开对外搞租赁。但是局领导没考虑周详,门面房自从腾出来后就一直在那闲置着,因为是大筒子房,中间没有用夹墙隔开,所以尽管位置不错,但是谁也不可能一下子把它全部租下来。
现在刘大文居然主动找上门来,把侯国防喜欢得不得了,当下就跟刘大文拍了板。
不久,第三供应站重新开业。虽然开业了,但是“第三药品供应站”的名字已经不复存在了,刘大文把它更名为 “同和堂”。
2
刘大文是总经理,杜秀英是副经理,杨要紧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准确地说,他们第一次结怨,是在公司成立后的一天上午,杨要紧有个贩卖药材的老乡,姓庞,后来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杨要紧。有杨要紧在那站着,也算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吧。 老庞经杨要紧的手,卖给同和堂五吨生地,当时的价格是每公斤两块二。也该老庞走眼,货是春暖花开时节供的,然而到了盛夏,生地的价格猛涨到每公斤九块。一前一后,说起来不到半年时间,老庞就吃了个大亏,亏得他鼻血都快淌出来了。于是回过头又找杨要紧商量,看能否从中做一下手脚,按每公斤三元退货。这样一倒腾,几万块钱的利润就倒腾出来了。老庞许诺,事成后按五五给杨要紧分成,神不知鬼不觉,又能公私兼顾。
杨要紧动心了,他先找到仓库保管,又找到财务会计,打算悄悄把账销掉,不声不响把货给“卖”出去。会计李会真害怕担责任,就把这事向主管财务的副经理杜秀英作了回报。
第二天,刘大文把杨要紧叫到办公室,问他怎么回事。杨要紧辩解说,他这样做也是为集体着想,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刘大文问他:“你知道现在的市场价格吗?”
杨要紧推说不知道。
刘大文生气地说,你知道这样做,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吗?以后不能再出现类似现象了。
既没有抓住杨要紧从中获利的把柄,又没有给公司造成任何损失。杨要紧原以为这件事肯定会不了了之,没想到刘大文却紧紧抓住他的辫子而小题大做,非要让他再写一份检查。杨要紧不仅仅是生气,而是彻底的恼羞成怒了。就这点小生意,别说没做成,就是做成了又能如何?同和堂所经营的中西药品种,大大小小几千个,几乎都是他刘大文一手购进的,中间难道就没有一点猫腻?他刘大文自己的屁股就擦得那么干净那么纯洁无瑕吗?
杨要紧非常想试探试探他。
机会很快来了,秋季的一天,一个江苏客商主动找上门来,与刘大文签订一批乳胶手套的购进合同。合同规定的产地应该是上海,但是等货到付款的时候,却发现产地是江苏一个某乡镇企业。刘大文非要要求退货,后来经过商议,刘大文同意把货留下代销,实行售后付款。临走时,客商特意来到刘大文的办公室,悄悄把五千块钱塞进他办公室的抽屉。
过了很长时间,客商来结账,刘大文要求把没卖完的几件货作退货处理。客商顿时气急败坏,当即甩出了杀手锏,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刘大文:“退货可以,我的五千块钱咋办?”
刘大文愣住了:“哪来的五千块钱?”
“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仔细想想,卸货那天,在你办公室,我亲手塞到你的抽屉……”
刘大文低下头想了想,说:“时间一长,我也记不清了,这样吧,让管财务的杜秀英经理和会计一起带着账本来查一下!”
杜秀英和李会真很快赶来了。
刘大文说:“打开账本让这位恩人看看,他去年给咱同和堂无偿捐献的五千块钱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客商的头立马耷拉下来。客商很为自己盲目听从杨要紧的话而感到后悔,他此时更担心的是钱,怕刘大为恼羞成怒,随便找个借口扣押他的货款。正想说些好话,没料刘大文倒是先开了口:“给他算账吧,货是货,钱是钱。”
屎盆子非但没扣到刘大文头上,反而又给他披红挂绿戴上一簇美丽的鲜花,你说这事办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杨要紧一直感到很落魄,自己精心花费的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他重新意思到,自己考虑得太过于简单,太低估刘大文了,刘大文看是老实,其实就像一条一只或者一头冬眠的动物,隐藏得实在太深了!
第二次积怨,是在这年的深冬,夜里下了一场大雪,足有尺把那么厚。杨要紧居住的地方,距离同和堂较远。同和堂在市区东部,杨要紧却住在市区的西部,中间相距十来公里。雪厚路滑,明摆着不能骑自行车了,但是为了能准时赶到公司上班,杨要紧还是推着自行车上了路。刚一迈上去,杨要紧就迅速跌了个仰八叉,疼得他闭着眼、咧着嘴,痛苦地揉着扭伤的膝部。下面的路自然更困难了,杨要紧几次都动了念头,想返回家后再打电话请假,但这个念头只是诞生在一瞬间,很快就打消了——军人出身的他,自觉性和责任感还是蛮强的。他忍着疼痛,义无返顾地往前走。他此时觉得,越是在困难时候,越能体现一个人的坚强意志,作为公司的领导,他应当在这方面作出表率。
杨要紧推着自行车蹒跚地来到公司的时候,刘大文早已背着双手,像一截矮小的木桩一样站在大门口了。杨要紧就想,自己顶着风雪跑那么远的路来上班,肯定能得到刘大文的表扬或奖励。谁料见了面,刘大文非但没有表现出对下属应有的温暖和关心,而是冷冰冰地说:“你迟到了三分钟,按照公司规定,每迟到一分钟罚款十元,相信你自己会算这个账!”
杨要紧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蒙了,木了,刘大文的话虽不多,却直接给他的头部造成缺氧现象。他想辩解,可是话到嘴边又咕咚一声生生咽下了。此时杨要紧真想转身离去,干脆今天不上班了,有侯国防局长在那站着,你刘大文也不能吸我的蛋!但是转念一想,他还是忍住了,还是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交给了旁边立等着看他笑话的杜秀英。
拿罢钱,杨要紧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办公室的,委屈、恼怒、愤恨……酒精一样强烈充斥着他的脸,他的脸色已经不单单是通红了,而是成了那种像被人狠狠掴过一样的紫褐色的肿胀。他能感知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着怨恨!恨之入骨的怨,恨之入骨的恨!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他一直用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竭力不让胸中的火焰迸发出来。
对他杨要紧来说,区区三十块钱算不了什么?他并不十分在乎。他觉得自己丢不起的是脸面。做人的脸面啊!
从这件事上,也让他领教了刘大文做人的聪明,聪明得知道怎样去安抚人心和收买人心。杨要紧刚上楼屁股还没坐牢,刘大文就跟屁虫似的走了进来,笑着对他说:“感到委屈了吧?要紧。”
杨要紧觉得他的这种笑,绝对是心怀鬼胎的笑,是落井下石的笑,是皮笑肉不笑的笑。但是,对付这样的笑,杨要紧却没有办法,抬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对方还不是个简单的普通人?所以杨要紧一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把自己面部僵硬的表情放松下来。他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制度面前,人人平等。”
刘大文说:“你每天都是至少提前半小时到单位,我不是不知道,但是越是在关键时候,越能体现一个管理人员的素质。何况我们还是公司的主要领导!所以,刚才的事,你想通也好,想不通也罢,作为我本人,只想取得你的谅解。”
杨要紧心说,想让我原谅你,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第三次结怨是在这年的春节。中央电视台在黄金时段播出一则保健品广告,算是把刘大文给迷住了,他打算立即派人到原产地浙江订货,但手下两个业务员都不在身边,想来想去,他决定让杨要紧走一趟。
接到通知,杨要紧没什么话可说,但是他的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他走。一是因为正过春节,春节是个大节,老百姓人人最在乎的节日,都沉浸在年的浓浓的氛围里,有谁愿意出远门?二是这几天一直大雾弥漫,能见度相当的低,车辆行动起来非常危险。但是,杨要紧还是竭力说服了家人,简单收拾一番行李上了路。
没想到去的快,回来的也急。尽管是春节,但是生产厂家大门口车水马龙,等着提货的车辆排起了长队。杨要紧一打听,人家说至少半个月才能提货。无奈,杨要紧只好打道回府。
回到家跟刘大文汇报情况时,却没见着刘大文。杨要紧一问才知道,刘大文听说没购到货,没等他回来,就带着车连夜去了浙江。杨要紧笑了,笑刘大文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家托关系走后门,有能耐的多了,都没有弄来货。你刘大文人生地不熟,只管肩膀上顶着个脑袋跑去了,你凭什么?
五天后,刘大文带着车回来了,车上装了满满一车货。车进了院子,刘大文只在车上喊人卸货,自己却不肯下来。后来才知道,他押着车在浓雾中跑了一天一夜,身子、腿都僵了,他下不来了。
货到了,公司的人都笑逐颜开,卸的卸,摆的摆,放的放,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杨要紧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闷闷不乐,他在想刘大文到底给厂家送了多少礼,才拉回来这么一大车货?
惟一的知情人是司机。
这件事一直窝在杨要紧心里。一次偶然的机会,杨要紧和司机在一起小聚。没等杨要紧打听,司机就说出了秘密:到地方后,刘大文意外得知,厂长当年曾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军垦战士,而刘大文曾经也在这个兵团担任过宣传干事,于是找上门去。一拉战友关系,人家便激动了,大笔一挥,给了五百件。提货得时候,很多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有人愿意出高价把货买走,但是刘大文死活不肯卖……
失落之余,杨要紧默默地说:“他才不会卖呢?正是显示自己的时候,刘大文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