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张延狍怒弃飞霞关 黄黑虎招亲支罗寨

娄山关战役关键时刻,杨应龙接到禁军统领密报,立即派亲兵副统领回海龙囤查处。可想而知,也是人之常情,亲兵副统领第一站连夜进了何贵妃的宫院,不外乎恩爱柔情百般、千言万语连连。何贵妃添油加醋地说,张老婆婆早就有投降明朝之心,大王称王时,就多次反对,给她王后冠还假惺惺地推辞, 其实早就和明朝勾搭成奸了。

亲兵副统领叹息说,“前头卖筲箕,后头卖扁蛋”,表面上和王爷一唱一和,暗地里却阴阳怪气,哪知道她背叛大王呢?

何贵妃一巴掌拍在他胸脯上说,莫说人家,你不是一样吗?大王那样器重你提拔你,亲如儿子胜过儿子,还给他后院烧一把火,偷窃他的贵妃呀。

亲兵副统领嬉皮笑脸地说,古人说“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君要臣做,不得不做”,我这是给大王免费帮忙、义务劳动、无私奉献。不然,等大王处理完军务、政务、宫务,再想起自己的何贵妃,只怕要带钢钎、二锤、火炮呀。

何贵妃迷惑地问,为什么呢?

亲兵副统领高大粗壮,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说,长拢了噻。

何贵妃狠狠揪他一把说,快去杀了张王后和那个探子,他们勾结一起,谋害大王、颠覆王朝。

亲兵副统领享尽了何贵妃的温柔,才带着亲兵来到牢洞,哪里见一个人犯呢?洞牢里关押着一群牢卒,洞壁上有一行火柴头写的字:放人者,王后也。亲兵副统领气得鼻子眼睛都没有了,带着亲兵直扑王后宫院,将张王后和几十名宫女拖到宫院外,全部斩首。

原来,黄登挑着七八只卤好的猪蹄髈、十几斤高度苞谷酒,跟着张牢卒来到海龙囤洞牢前,被牢头拦住了。张牢卒上前悄悄耳语并塞给他几辆银子,可是牢头疑惑地望着黄登,就是不答应他进去。

黄登会意立即上前塞给他一包银子祈求说,牢头大哥,我家哥哥就要砍头了,兄弟给他送碗断头酒,做个饱死鬼,到阴曹地府也少遭一些孽呀。

民间传说,如果人饿着肚子死了,就是一个饿痨鬼,到了阴曹地府吃不饱穿不暖,拖着阴魂到阳间到处做坏事、造乱子,让你不得安宁;如果吃饱、穿周正死了,就会心安理得,平安无事。所以,任何人犯在大辟之前,总要吃一顿丰盛的断头饭,喝一碗清亮的断头酒。牢头马着脸说,你不会是来毒死人犯的吧?酒肉给我留下,进去说几句话就行了。

黄登可怜巴巴地说,牢头大哥,送一个全人情,让我家哥哥吃半碗断头酒、啃半个猪蹄髈,死了也会记住你的恩情呀。

牢头露出笑容说,张牢卒,找个茶碗来,给他半碗酒、半个猪蹄髈;再把兄弟们叫过来,帮忙把这些东西吃了,丢了可惜。

黄登舀着半碗苞谷酒,来到黄轨牢洞中,兄弟二人抱头痛哭。黄登急着说, 哥哥,赶快把酒肉吃了,等会逃跑才有力气。

黄轨摇头说,兄弟,你不该进来呀,这里三层外三层把守,怎么逃得出去? 可恶的何贵妃,占了便宜不但不来救我,反而想害我。

黄登笑着说,哥哥一辈子就爱占女人那点小便宜,这回晓得锅儿是铁倒的了。女人是老虎,嚼碎螺丝骨;女人是豺狼,勾得人发慌。哥哥下次看见女人快点跑,再莫上当受骗了。

黄轨正要说什么,就听见牢洞外“咚咚咚”连连响起,牢卒们全部扑倒在地。黄登拉着他说,哥哥,我们赶快逃吧,牢卒们喝了迷魂药。

刚刚逃到牢洞门口,黄轨转身说,这样容易被人发现,把他们拖进牢洞关押起来,迷魂药醒了也出不了洞牢、报不了信息。

黄登帮黄轨把十几名牢卒拖进牢洞,还不忘加上一把铁锁。不仅如此,黄登打开洞内几十间牢门,释放了上千名人犯制造混乱;黄轨捡起一根火柴头, 在洞壁上写下了一行字……黄中听从黄金计谋,派黄登带着一支队伍来到飞霞关下,列队齐声呼喊, 张延狍,傻得很,姐姐砍头他卖命;下一个,就是他,阎王面前冤难伸。

张延狍绰号鬼影狍,机灵无比、快速无影,根本不会相信黄金的诡计,披着大红袍、拄着漏丝瓢、迎着初升的太阳威风凛凛站在飞霞关上,傲视着苍茫山野,傲视着蓝天白云,也傲视着黄中聊聊数千人的队伍。

漏丝瓢,也叫漏汤瓢、漏水瓢,一种在汤锅里或河水里舀干物的专用瓢。

黄登见张延狍不上当,竟然学起了三国的诸葛亮,叫兵士们把头盔揭下来、把刀枪插在地上,坐在石板上大声喊叫,张延狍,猪得火,姐姐死了不难过;不报仇,不申冤,苗王来了把头剁。

晌午之后,黄轨叫司兵不要骂了,而是列队站在飞霞关下,做出随时准备进攻的模样。一会儿,张延狍真的打开了关门,率大军拖刀卷旗而下。黄登拄着铁连杆惊慌失措地说,赶快报告土司爷,我区区几百人马,哪是人家的对手呢?

不知何时赶来的黄贡说,让开大路,人家下关投降,后面自有土司爷招呼。我们只管上去占据关隘,围困飞云关,捉拿变色龙杨朝栋。

张延狍在黄中面前愤愤不平地说,不是天亡杨应龙,也不是人亡杨应龙, 而是杨应龙自己亡杨应龙。我家姐姐在海龙囤好好端端的,他竟然听信何贵妃的谗言把她杀了。

黄中安慰说,君王无道、臣工难生、百姓流离,人人离心、人人皆叛、人人可诛。

张延狍叹息说,只可惜我家外侄,生在禽兽之家,将死于非命。我给他写一封书信,劝他纳降保全性命。

黄英、黄裳把张延狍的书信射入飞云关,杨朝栋看后厉声说父王不仁,也是父王;家舅不义,不再是家舅。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做明朝奴仆。

谷中虚见杨朝栋不投降,一边万炮齐发,轰炸飞云关;一边令熊回、秦民屏为先锋,黄英、黄裳为后援,拾级登关,拔门夺隘。大战之中,杨朝栋斩杀弯角牛秦民屏于关前,剑吻鲨熊回被追杀得无处逃匿。黄英、黄裳见状,立即掩杀过去,救下熊回。一个挥舞铁扫把,一个横抡鹰嘴刀,两面夹击杨朝栋, 竟然不能一时取胜。杨朝栋手持舂米锤,前打后杀、左冲右突、上劈下挑,让黄家兄弟的铁扫把、鹰嘴刀无法近身。正当杨朝栋砍杀黄裳时,阴鸷狼黄英在后面瞅准机会,一铁扫把向他的后背刷过去。可是,在前面迎战的黄裳,左臂早已断裂。杨朝栋因为后背伤痛,立即回身一锤,如同闪电一般击穿黄英右腿。拼命时刻,火焰狼黄裳顾不得断臂疼痛,飞刀再劈杨朝栋后背;黄英也顾不得伤腿疼痛,仰起一扫把再戳杨朝栋胸脯,双双将他撕成数块、绞得烂溶,取得了飞云关决定性胜利。

飞云关已失,娄山关也失,其他几十关也纷纷丢失,杨应龙带两万残兵败将逃回海龙囤,力图做最后挣扎。但是,十路大军十万人马,层层包围、处处设障,就是姜子牙在世、张子房重生,也拯救不了播州国。在连失铜柱、铁柱、飞龙、飞凤、飞虎、飞豹、万安七关后,杨应龙不得不先斩杀了何贵妃,再斩杀了其他贵妃和后宫三千余人,然后站在朝天关上,在众目睽睽、刀光剑影中, 张舞黑旗,仰天长啸,拔剑自刎,身落关下……大军凯旋时,李廷龙扇动李化龙, 将张延狍斩杀,数万播州降卒全部调往福浙沿海,由胡宗宪辖制同倭寇作战。

话说黄中率大军凯旋支罗,不外乎杀猪宰羊、大酒大肉、灯火如昼、三军豪饮、将士同欢。可是,想起杨应龙的凄惨下场、两个侄儿的伤残以及上千司兵伤亡,黄中总有些懊丧和悔恨,是兔死狐悲,还是惺惺相惜?是后悔迭苦, 还是灵魂不安?虽然三军热闹非凡,他却落落寡欢,难得一语。黄金着急地对黄甲说,应该办一个喜事让大哥乐一乐,这样奄奄一息长期下去,就会毁了他, 也毁了支罗土司。

黄甲气急地说,有什么乐事呢,喝酒划拳,还是唱戏摆手?要不然,看哪家有姑娘要结婚,让他**一盘,自然乐得像猴儿。

黄金一刷子掺过去埋怨说,我和三个嫂夫人已建议废黜**权,他正在考虑。你又来火上浇油,不是让他劣马又回头吗?

黄甲笑着说,再给土司哥哥说一门嫂夫人,他一辈子喜欢女色。

黄金怒骂着,你老四就爱“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年过半百,你给他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把他拖死吗?

黄甲愤愤地说,族内该结婚的男娃都已经结了,该出嫁的女娃也已经嫁了, 小的没有长大,老的又老圈了,哪有喜事办呢?

黄金默默地想着,怎样才能让黄金高兴一盘,解除心中烦恼,轻装上阵、励精图治支罗土司。

黄甲突然拍着大腿说,我家还有两个女娃,急打急地嫁给谁?

黄甲有洪学、洪富、药妹、芍妹二子二妹。药妹、芍妹是一对双胞胎, 十七八岁、高挑丰美、大眼长辫,出门成对、入门成双,穿戴、声音、剑法、脾气均一模一样,就是爹娘也经常喊错名字。能够区分她们的只有两样东西, 一个长剑,姐姐的长剑刻有一个“药”字,妹妹的长剑刻有一个“芍”字;第二个是披风,姐姐绰号黄链蛇,月季红的披风上绣两条如链子相扣的黄蛇;妹妹绰号白链蛇,樱桃红的披风上绣两条如链子相扣的白蛇。姐妹花容月貌、武功出众,媒婆踏破了门槛,小伙望穿了秋眼,她们异口同声地说,不忙哈,等哈着。这回要她们贸然成婚,黄甲心中没有底,就是黄金心中也没有底。不过,黄金还是高兴地说,让她们成婚,给土司增添一道喜气。

黄甲焦急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依然。但是现而今,要她们谁成婚呢?谁先婚谁后婚呢?七月七的女儿会没到,媒婆临时也难找呀。

黄金笑着说,老四,问问她们,看平日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药妹和芍妹正在武庙的女堂,由大姑、二姑指导练习北斗七星剑阵和孔雀开屏剑阵,三姑、四姑指导练习暗器术,五姑、六姑指导练习易容术。黄甲把俩女儿喊到一边问,再不嫁人就老了。

药妹嘟着嘴巴说,要嫁一起嫁,个人不得先嫁。芍妹更是眨巴着眼睛说,姐姐嫁谁我就嫁谁。 黄甲跺着脚说,哪有姐妹嫁一人的道理?

芍妹扬着头说,怎么没有呢?娥皇女英共舜帝,骊姬尧姬共献公,飞燕合德共成帝,刘英刘娥共昭武帝,冯润冯清共孝文帝,杨玉环四姐妹共玄宗呀。

黄甲气得鼻孔冒黑烟说,人家那是皇帝,你能嫁皇帝吗?

药妹上前一步说,土司伯父不是皇帝,为什么共有红娘、玉娘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姐妹偏嫁一人,让天下人看看。

黄甲平常视俩女儿为掌上明珠,此时此刻无奈地说,不晓得是哪家赖皮娃儿,积了他外婆千万年阴德,一口气娶我家两个花儿一般的女儿。

黄金想一想说,只有比武招亲了。如果遇见武功高强之人,也算不亏俩侄女。二人立即前去报告土司黄中,请他定夺。黄中一听兴奋得跳起来说,好呀,又有喜酒喝了。老三、老四,一定要铺排好,铺排热闹,不能亏待我黄家女儿。黄金点头说,那是当然呀。

于是,支罗土司比武招亲的通告四处张贴,昭告天下、广告人民,就连川江上的水手袍哥也揭告准备,欲纳黄家姐妹为妻。

话说比武招亲选定端午这一天,各路青年才俊和看客纷至沓来,把支罗土司城挤得水泄不通。比武擂台搭建在牛栏坪,黄中率一帮兄弟、夫人端坐在观礼台上,顶着大太阳、品着女儿茶、磕着南瓜子、跷着二扬腿,像看川剧一样盯着擂台一眼不走。

只见黄洪道提着红缨枪一个箭步飞上擂台边沿,抱拳拱一拱左、右、前方敞开嗓门说,我家俩妹子比武招亲,同嫁一人,感谢各位前来捧场。招亲条件是三十五岁以内,未婚男子;招亲规则是流水比武,后者获胜;招亲要求是点到为止,莫伤人命;比武兵器不问刀枪,禁止暗器;比武时间是比完作数,不论天日。现在,我这个当大舅子的做擂主,邀请第一位英雄上台赐教。

第一个跳上台子的是个二杆子,平日里好吃懒做,专爱偷鸡摸狗、帮闲喝边,生怕人家无事扯不出、小事扯不大、大事扯不乱、乱事扯不癫,横着一把菜刀眯缝着眼睛吊起嗓子说,本人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大号杜志深,绰号吊鼻虫,也叫吊鼻脓,婆娘死了,也算未婚;三十五岁刚过,四十岁还远,也在招亲条件的边缘上;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武功高强;虽然家财俱无,但是照样娶新娘。一个黄家妹子就让我睡不着、打翻铺,两个黄家妹子更让我流口水、甜拇指。其他人都起回去,黄家俩妹子归我了。说完,一刀向黄洪道猛烈砍去。

黄洪道早就心生厌恶,长得像歪脖子刺楸树一样的人物,竟然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屙一泡尿照一照?他愤然一杆红缨枪夺过去,只见菜刀闪出一片火花,擂台上“当”的一声响亮,杜志深倒退两丈落下擂台。忽然,一声呐喊有人又飞上擂台,大哥不要黄家俩妹子,兄弟我打屁虫马角要了。

马角比杜志深也强不了多少,几乎“半斤八两、尿罐鼎罐”,长得像个地萝卜,一双眼睛像两个枞树结疤,和杜志深都属于难兄难弟一党,挥舞一把大弯刀。仅仅两招,黄洪道就让他滚下了擂台。

大家正在摇头叹息今天比武招亲的失败,忽然,一个蓝脸蓝眼少年提着一把窝撬大喝一声飞上擂台说,支罗土司真的无人吗?让我来夺个头彩。

黄洪道横着红缨枪说,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免得做无头无案的冤死鬼。英俊蓝脸少年拄着窝撬器宇轩昂地说,石柱土司之侄秦翼明,年方十八,尚未婚配,绰号猫头鹰,又称蓝寡妇。

窝撬,是一种专撬窝子的劳动工具。黄洪道和秦翼明对决,一个如金豹子出林,爪爪凶狠,尾尾坚挺;一个似猫头鹰凌空,嘴嘴凶险,翅翅生风。一个一心一意要为俩妹选拔真郎君,不惜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手段,使人众连连叫好;一个全心全意要为自己捞取双驸马,哪顾用尽平生武艺,千般变化,让看客阵阵喝彩。忽然,被追杀的秦翼明窝撬拄地,飞身而起,凌空展翅,双腿将黄洪道踢下擂台。

接着,容米土司之子田什休、保靖土司之子彭米答、桑植土司之子向猛子均上台挑战,都被秦翼明的窝撬打下擂台。正当秦翼明得意之时,早已蓄势待发的丁梅寿像**的猫子一样,拖着一把铁剪刀滚上擂台,慢条斯理地说,我先跟师老帽顶大爷,再跟师土司大爷,黄家俩妹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抱着长高的,早就在心底里定下了娃娃亲,你秦翼明长得像个寡妇,敢来和我争抢吗?

识相的,给我乖乖下去,也不丢什么面子;耍蛮的,就把窝撬横过来,摆脚摆手趖下去,那是很丢人的事情。

秦翼明虽然连战六七人,仍然脸不红、心不急、神不慌、脚不乱,喝了两瓢凉水后,岿然立于擂台中央,沉静地等待着打擂之人。或许是人困力乏,或许是技法稍逊,或许是疏忽大意,不过二三十个回合,秦翼明竟然被丁梅寿的铁砂掌劈下了擂台,怏怏而去、狺狺而回。

丁梅寿不满三十,一表人才,武艺精道,只是墩笃略胖了一点,眼睛略亮了一点,性情略躁了一点,心胸略狭了一点。但是,一直是黄家几代人看好的对象,铆钉的姑爷,就是药妹、芍妹此时此刻也怦然心动、娇羞满腮了。丁梅寿挥舞雪亮的大剪刀,站在擂台最前沿得意地高喊,还有人挑战吗?还有人敢挑战吗?

即或有几个愤愤不平的愣头青,也只能上前两步再不敢走了。黄中兴奋得连连击掌说,就是他,一只厉爪猫、忠勇猫、逼水猫、有用好猫。

尘埃落定,名花有主。几万看客恋恋不舍、流连失落,因为再没有精彩场面出现了,再没有高强武艺展示了,都希望比武永远下去,英雄连连辈出。忽然,一个声音如同雄狮寻情、天外传音一般,穿云薄雾,卷沙走石,飞猫子休狂,领我两锤再说。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猴子脸、铜铃眼、木瓢耳、棒槌鼻、撮箕口、卷毛发的小个子,已经提着两把闪闪发亮的灯笼锤飞上了擂台。丁梅寿愤怒地说,原来是个小孩儿,也想破戒开荤吗?不问问我手中的剪刀,谨防剪断了你屙尿的雀雀。

黄甲一群半天才弄清楚,这不是十年前打从支罗寨路过的卷云狮雷放吗? 丁梅寿和雷放站在擂台上形成鲜明比照,一个高长英俊,一个矮短瘦弱;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尖嘴猴腮;一个黑发粗壮,一个卷发猥琐;一个气宇轩昂能顶天,一个少言寡语想入地。丁梅寿想起过去的事更加气愤,要不是被人拦住,早就让他削去户籍到丰都阎王那里报到了,哪有今日之战呢?不过战也无妨,当年他雷放就不是对手,而今未必有多少峻拔。即使多少有一点长进,更可以让他丁梅寿大显身手,牢牢抓住看官们的心,更主要的是抓住黄家俩妹子的心,永远属于他,永远心仪他。丁梅寿顿时性情乍起、血液喷涌、手脚抽筋、咬牙切齿,一剪刀飞出去,只想一招就将雷放的麻秆脖子剪断,让卷发蓬乱的小脑壳滚在地上当瓜儿踩。

来时迟、迎时快,雷放一灯笼锤伸出去,直接顶在丁梅寿锋利的剪刀口 上,只听“嗤”的一声惨叫,像把人的螺丝骨剪断了一样,闪出的火花纷纷张扬。雷放的一双铜锤再不是十年前的铜锤了,而是紫阳真人用八卦炉冶炼了 九九八十一天的精制铜锤,形如灯笼、柔韧坚硬、声若洪钟、力大无比。仅仅是不经意的一锤,就让丁梅寿感觉到力若千斤、势如寒毒、手脚麻木。

丁梅寿立即以退为攻,扯回剪刀直取雷放的下三路。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在擂台上再次展开。铜锤如天雷“轰轰”闷响,尘埃飘曳粒粒飞;剪刀似地鼠“嚓嚓”撕裂,云彩成片纷纷落。一个吼叫赛雄狮,张口鼓腮想吞万里河山; 一个嘶鸣比公猫,龇牙露齿欲纳千般春情。一个真心真意必摘露水花,左一枝右一枝,俩俩拥进红门,早就练熟高强武艺;一个满情满怀定护长春园,纳了大又纳小,双双同入洞房,因而用尽看家手段。一个出得观门,不忘师傅谆谆教诲,定要显露本色赢得初见汪汪钟情;一个坚守山寨,常念帽顶滋滋恩情, 必然展示功底表达长久绵绵思慕。打斗三四十回合,丁梅寿忽然铁掌飞出,雷放立即横锤接住,只听“当”的一声响亮,灯笼铜锤上竟然现出深深掌印。雷放借势倒地翻滚、砸地长啸,一脚将丁梅寿踢下擂台,羞愧得药妹和芍妹满脸朱红、低头不语,手心流汗、双脚转筋。

几乎同时,药妹和芍妹如同两只俊鸟,展翅飞上擂台,一前一后剑穿雷放的背心和胸口。眼见迟、行动快,雷放瞅准时机伸出两只灯笼铜锤,也一前一后接住了寒光闪烁的剑锋,如同磁铁一般牢牢吸住,在擂台上旋转着、拉扯着、鸣叫着。忽然,雷放跳到一边,轻松地收回了自己的灯笼锤,让两名女子倒退五六步,并引得她们连连追杀。雷放知道“圈前莫撵鸡,人前莫惹妻”的人生哲学,不留给她们一点面子,今后没得安生日子过。药妹和芍妹到底是几大师太的隔代传人,加之勤苦修炼,招招凶猛、剑剑刚烈,雷放再有手段,也不得不小心应付、巧妙化解。三十回合之后,雷放再不想和她们玩了,飞天长啸一声,用铜锤将二人的宝剑震落地上。药妹和芍妹只得在万众睽睽之下,愤愤下台、弯弯黑脸。

黄中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正想发作,只见黄甲赤手空拳腾飞上擂台, 两只碗口粗大的拳头一前一后,凌空直出雷放胸口。雷放见状,立即丢下铜锤, 叉开两只猴儿手分别接住了两只威风凛凛的大铁拳,并像厚重的水棉絮一样, 把黄甲的千钧之力化开得无斤无两。黄甲不再勇猛跟进,而是矮身一个旋风腿, 直扫雷放的双脚。雷放早就预料黄甲的威猛腿功,就地一个猴子摘桃,跳起七尺有余,定格在半空中,赢得台下阵阵喝彩和潮水般的掌声。

喝彩未落、掌声未息,黄甲来到黄中跟前说,大哥,就是这个小乌龟王八。黄中露出少许笑容说,你挑选女婿,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也就不行。

拥挤在黄中后面的药妹和芍妹,脸上腾起一片火烧云,羞涩地低着脑壳、扯着披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黄金立即挥舞马尾刷大声铺排,大摆酒席,招纳新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