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民心堂英雄大聚会 小诸葛瓦屋分天下

谷中虚、胡宗宪率大军回到设立在武昌的湖广省衙,陈时范在黄节年带领下,先奉节、次云阳、再万县,一路任命官员,一路安抚百姓,一路重建衙门, 然后过江到支罗寨,考察并任命黄中的土司官职。站在支罗寨短矮的围墙边, 陈时范望着苍茫起伏的山野说,背靠七曜、眼瞰川江,万步石梯、关隘重重, 支罗寨真是一个好地方。无论修身作文,还是颐养天年,都无人打扰。

黄中笑着说,纵然林木茂盛、鸟语花香,溪泉流淌、野物奔突,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也是王土之一隅呀。

陈时范儒雅倜傥,才华横溢,嘉靖十五年进士,因为没有搭上严嵩的末班船, 也没有找到朋党靠山,纵有一身本事、满腹经纶,为官十多年,没有多少进展。本为富裕之地的荆州知府,因得罪了小内阁严世蕃,反而调任僻壤之地的夔州知府,同榜的高耀、高仪早在京城做了高官,其他人大多成了封疆大吏,他心中能没有烦恼和痛苦吗?但是,他毕竟是朝廷官员、地方知府,哪能让愁绪随便流露给司民百姓?只听他长长地叹一口气说,无官一身轻,有责千斤重呀。

黄中笑着说,为国出力,为民请命,是你们读书人的终身抱负。想知府大人在荆州的时候,就因为巴山百姓采伐皇木艰危之事,直言上书朝廷劝谏,获得了百姓普遍赞誉和全心拥戴,得罪了朝廷肥得流油的皇木官员。

皇木,即为楠木,为皇家专用木材。因朝廷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凡天下高大楠木均为皇木,由朝廷派出官员专事采伐,一般百姓不得擅用。由于巴山、武陵陡峭峻险,路途遥远,往往为朝廷采伐运输一根皇木,务必搭上两三条人命。时任荆州知府的陈时范,毅然上书朝廷,取消偏远山区皇木采伐劳役…… 在支罗寨上,遥望巫山奇峰,陈时范不免感慨万千、心潮起伏,自然吟诵起皇甫冉的《巫山高》来:

巫峡见巴东,迢迢出半空。

云藏神女馆,雨到楚王宫。

朝暮泉声落,寒暄树色同。

清猿不可听,偏在九秋中。

黄中不懂诗,无法回答,正在尴尬之时黄金过来解围说,巫山十二峰,峰峰奇妙、处处绝境、人人感慨,刘方平的《巫山高》,也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诗:

楚国巫山秀,清猿日夜啼。

万重春树合,十二碧峰齐。

峡出朝云下,江来暮雨西。

阳台归路直,不畏向家迷。

黄中忽然想起游览太湖时有一副楹联是陈时范题写的,立马兴奋地说,陈知府同样写得一手好文章好诗词,佛图山上那一副楹联就是大气磅礴的佳作嘛:

锦石巧留天柱塔, 青山应做状元峰。

陈时范谦逊地说,见笑了,那是寒鸦涂抹,及时糊弄。走,喝土司大人的“女儿春”去。

黄中爽朗地说,要得,外面太阳暴晒,有伤大人身体。

在民心堂的议事大厅,陈时范一边品尝土家“女儿春”毛尖茶,一边笑容可掬地说,七曜山这一带的百姓福祉、地方安宁,全拜托黄土司呀。

黄中也笑着说,朝廷要我就任土司是有条件的,不然不如我在袍哥混江湖自由。

陈时范很民主地问,有条件就大起胆子说,朝廷能够答应的坚决答应,不留半点尾欠。

黄中一边磕着松子一边按照原先和黄金商议的方案说,一是土司改名为支罗,不能再叫龙潭,因为龙潭土司是背叛朝廷、忤逆不忠的;二是新土司城必须建在支罗寨,因为这里地势险要、数寨相依,可以防备土民起事造反;三是提高支罗土司级别,应该叫宣慰司,因为周边的建南、沙溪、忠路、摇把洞、上爱茶、下爱茶等小土司,都是一些叫鸡公、凶蛮徒,必须帮助朝廷给予严厉管束。否则这一带仍然不得安宁和平,不是今天你造反,就是明天他称王,难管理得。

陈时范思忖着,前两条好办,是谷中虚、胡宗宪同意的,只是第三条很难办,提高行政级别,就是提高管理权限、扩大管理地盘,这是很有风险的。朝廷目前的土司政策是“化整为零、土著自理,生死不问、逐渐消亡。”陈时范还犹豫时,两名婢女端出托盘来,揭开黄色绸缎一看,竟然是三百两白灿灿的银子。“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这都是几千年来的古训。陈时范坚决推辞说,如果这样,是陷我不清不白、不仁不义,万万使不得,绝对搞不得。

黄中亲自把三百两银子塞在他手中说,一点茶水钱,一点小意思,知府大人务必笑纳。为了支罗土司的黎民百姓,知府大人也得去朝廷打点和上下周旋, 哪能空手套白狼?

陈时范只好说,要把支罗寨升格为宣慰司,我只有商议谷中虚大人试一试了,这事要皇上和首辅大人决断。不过,有一件事情得提醒黄土司,无论支罗寨设置什么级别土司,你都是朝廷命官,帮会的事情就不要参与了,有违大明律令。

一直在旁边候着的黄金点头说,一定,听陈大人的。

陈时范拱手一再道歉,令尊的事千万别记恨在心里,他人假冒我名实属卑劣手段。到时候我定要找陆炳问个清楚,还黄土司一个公道。

黄金生怕黄中伤痛无控,立即抢过话说,那是。一切都得向前看,向未来看。送走了陈时范,黄中才叫丁梅寿去革勒洞把黄甲、黄屋、黄榜一批惹事的叫鸡公放出来。黄甲烦躁不安地说,来了什么样的天神,长着几颗脑壳、几双眼睛、几只鼻子,把我们生拉硬扯地关押这样久?

丁梅寿笑着说,四老爷,还能有谁呢?夔州知府陈时范,还带走了三百两银子。

黄甲正要抓起墙锤追赶,被黄中大声喝住,再叫鸡公的话,就把你清除袍哥、撵出家门。

叫鸡公,是土家语,意思是不听招呼、胡搅蛮缠。黄屋拉着他的衣袖说, 算算算了,四四四哥,只怕人家早早早上船走了。

黄中转身吩咐丁梅寿,立即通知寨上各家兄弟、成年子侄、袍哥五排以上, 全部到聚义厅,任何人不得迟误。

支罗寨的民心堂坐北朝南,火砖青瓦、石墩亮柱,穿枋椽栝、雕栏画壁。横排十二间,称为正堂,分别设有祭祀、议事、大殿、礼拜、会客厅等,为民心堂的决策机关;西边厢房竖排十二间,称为西堂,分别设有诉讼、刑法、捕捉、交通等厅,为民心堂的执行机关;东边厢房竖排十二间,称为东堂,分别设有聚义、布道、讲习、宴会等厅,主要用于规模性袍哥聚会。聚义厅的前台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西南卡普手绘地图,黄金用一根竹竿指图讲析,正北边为鞑靼也就是蒙古,东北为朝鲜也就是高句丽,东南为倭寇也就是日本,正南为越北也就是两广,西南为土苗彝群居也包含我们这一带,西北为西藏新疆青海也就是四川的边缘,把明朝廷紧紧包裹着,像群狮盯着老骆驼一样死死地圈围着。张三不上前撕一口,李四必然上前撕一口;李四不上前撕一口,王老五必定会上前撕一口,这就叫作“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或者叫作“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怄死犹豫不决的。”特别要说明的是,明朝廷这只老骆驼, 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上至皇帝首辅,下至一般官员,人人海吃仙丹,个个花天酒地,处处腐败透顶,根本不管国家安危、百姓死活。

黄中插话问,依照老三的意思,谁将夺得未来天下?

黄金举着拳头说,谁有决心,谁有胆识,谁都有可能。想当年秦王嬴政流离赵国,竟然横扫天下、统一六国,成为千古第一帝;刘邦一介乡闾亭长,竟敢斩蛇起义,推翻暴秦、打败项羽,夺得天下;当朝太祖一枚和尚,弃庙还俗, 战张士诚、败陈友谅、灭明玉珍,纵横南北,四海归一。就是卖草鞋求生的刘备,也能三分天下有其一。

黄甲跳出来说,还听三哥扯什么野白呢?大哥,你带领我们杀到北京城, 夺了整天炼丹求仙、十几年不理朝政的嘉靖老儿的金銮殿。

黄金指着地图说,我们在这里,如果用地图比例尺换算,支罗寨比针鼻眼还要小,西、北、东三面被川江阻隔,南面被数十家土司拦截,拿什么打到北京城,夺了人家的金銮殿?

黄轨跳在椅子上补一句说,“没得金刚钻,莫揽瓷器活。”胡吹一些大龙门阵有用吗?不如找个女人打一盘肚皮官司。

彩娘厉声骂着,你娃儿一天到黑只晓得和女人打肚皮官司,忠县城割雀儿蛋蛋的事情忘记了?依我看来,目前的形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走江湖,不得不备。”抢夺官银和打劫州县的事情,迟早要暴露,迟早要被朝廷问罪,只是现今的朝廷被严嵩父子把持,其他人不愿意过问惹火烧身而已。老三, 你要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到底怎么办,不能装糊涂。

有一年,黄轨从万县耍到了忠县城,在石宝寨竟然被一年轻女子迷住了。一路跟梢来到一家大宅院门前,门前站着两名威武军士,仔细打听才知道是守军千总栾木英的府邸,就是借他百个胆子,也不敢上前半步了。于是,黄轨只好咬着拇指怏拖拖往回走,来到江边的客船上,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窝囊、越想越不是人,自出道以来,还没有他搞不掂的女人。

古人说得好,什么胆都没有色胆大,因为色胆可以包天;什么狂都没有色癫狂,因为色癫能够忘本。黄轨一步飞下客船,急匆匆来到栾木英的大宅院前观察守候,寻找勾引栾家娘子的机会。机会总是留给两种人,一是有准备的人, 二是有耐心的人。黄轨发现,栾家每天中午都要出来买一钵根粑凉粉,进一步询问,才知道是栾木英的夫人喜爱,说是养颜健胃、去热纳凉、青春不老。

根粑凉粉,就是蕨根粉,一种生长在海拔五百丈以上的深山草本植物,通身都是宝、通体均可用。其苔修长,如同蒜苔,鲜嫩清脆,可以食用;其叶椭圆,网盖如伞,可以入药;其茎高挺,粗如长筷,亦可入药;其根黑皮,汁色灰白,凝固为粉。揉粉为丝,加酸水、花椒、辣椒、大蒜、香料,即为根粑凉粉,武陵土家特色名吃。黄轨找到一家凉粉摊,连人家的挑子一起买了,专程到栾木英的宅院前叫卖,根粑凉粉,七曜山祖传十八代手艺的根粑凉粉。不好吃不要钱,先吃了后给钱,吃好了才给钱!

“吱呀”一声,院门拉开了,一个长辫丫鬟别出半边脑壳问,卖凉粉的, 干净不?

黄轨扇着棕叶扇子说,七曜山龙洞的凉水浸泡蕨根、冲洗蕨根、捣碎蕨根、清沥根粉、揉搓粉丝,再用龙洞冰凉酸水作汤,你说干净不?你们天天吃川江里的人粪马尿都不嫌脏,还能说我七曜山龙洞的泉水脏吗?

七曜山龙洞的泉水从山崖上破石而出,咆哮而飞,粗如水桶、声若滚雷、散似瀑流、溅水成珠、涌水为雪,是八百里清江的发源地,也是弓背长江出川在宜都江口横拉的一根闪闪发亮的白色弓弦。同时,龙洞的凉水也闻名遐迩, 冰寒刺骨、急喝磕牙、猛饮断肠,煮酒熬糖都用它,煎药泡菜更不离。丫鬟蹩出大门说,牛皮不是吹的,簸箕不是推的,好不好尝一口就晓得了。

黄轨给她舀了半瓢说,要是不干不净,吃了生病,我就是你的龟儿子。

丫鬟的嘴巴才挨到土碗边边,就欢心不禁地说,香,正宗七曜山的根粑凉粉。黄轨故意说,如果香的话,小姐是不是来一碗?

丫鬟扑闪一双大眼说,我们当丫鬟的,哪有吃凉粉的福气?是我家夫人要吃,天天都要吃一碗。

黄轨掏根刨底地问,你家老爷肯定是个大地主或者大老爷,养着夫人吃根粑凉粉。

丫鬟瘪着薄薄的嘴皮子说,才不呢,是忠县城的千总将军,一天到晚在军营舞刀弄棒,练就一身好功夫。你可不要招惹他,不然脑壳挂在裤腰带上了, 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情。

黄轨知道,这样的年轻宅妇更容易勾引上手,因为她们寂寞难忍、时刻梦幻、等待刺激。于是,他故意笑着说,我怕他干什么,一个卖根粑凉粉的,未必偷了他年轻夫人?

丫鬟端着根粑凉粉用鼻孔轻蔑地“哼”一声说,就是开起大门让你偷,也没有那个胆子。

黄轨心中暗喜,像舔了蜂糖罐一样,挑起担子一边小步行走一边得意扬扬地喊,凉粉,七曜山祖传十八代手艺的根粑凉粉!

第二天,黄轨故意迟到半个时辰叫卖,气得丫鬟歪鼻子瞪眼睛说,卖凉粉的,夫人催了我二十三遍,为什么才来 ?

黄轨放下挑子不慌不忙地说,七曜山那样遥远,我早赶晚赶才来,喉咙都跑得快冒烟了。

丫鬟命令式地说,赶快舀一碗,只怕夫人清口水流了三大碗。你在这里等到起,如果夫人像昨天一样,要加一碗的话,我还得出来买。

黄轨假装生气地说,真是“吃的吃,看的看,站的站,心里就像钻子转。” 假若巷子有人叫买,我也不卖吗,你没有包挑买呀?

丫鬟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溜溜一转说,你跟我进院子嘛。不过,你千万记住,不能乱跑乱窜,这是将军府,不是百姓家。偌大一个院落,没得一个男人行走。

原来,门外的军士是不进屋的,全部由军营直接安排。栾木英的大宅院为两进两院,前排房子为主人房,仅供将军夫妻二人和三四个丫鬟居住;后排为仆人房,仅供买菜、煮饭、清扫、花工等下人居住。两进房子被两大花园镶嵌, 载满了各种花卉和树木。当时正是六月炎热天,白花桃已熟,黄花梨正长,红苹果尚早。黄轨站在一棵桃子树下,一只老鼠眼睛四处张望,研判夫人居住的房间,研判进出的路径。忽然,他高兴地拍起手板,并且“好咦好咦”地连叫两声,原来一棵苹果树生长在花园左侧的围墙边,高大峻拔、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两股大桠枝远远地伸出了围墙外,像一部天然楼梯,出入方便呀。

丫鬟站在阶沿上责怪地说,卖凉粉的,神经病,闹什么呢?快点挑过来, 夫人还要吃一碗,多放点酸辣椒。

黄轨故意摇头说,夫人的卧房,哪个敢过来看嘛。

丫鬟瘪着嘴巴说,夫人的卧房在楼上,下面是夫人的会客室、演舞室、小憩室和游乐室。

黄轨吃惊地问,夫人也是武功高人吗,练就的哪门子功夫?

丫鬟“嗤嗤”笑着说,夫人演练的是“霸王别姬”和“金陵十二钗”功夫, 有时晚上把一栋房子都舞得天旋地转。

黄轨后来才知道,栾木英夫人原来是蜀娘花船上的歌妓,属于“英雄爱美人,美人慕英雄”一类。他卖完根粑凉粉转身走了,连望一眼将军夫人容貌的机会都没有寻找,只是一心一意谋划着天黑怎样下手,怎样“犹抱琵琶半遮面, 从此君王不早朝”……黄金接着说,太祖起兵时,谋士朱温献计九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而今,根据支罗寨实际,我也给大哥献计十八字,“高筑墙,大囤粮; 构法度,兴学堂;抢地盘,缓称王。”如果这样,我们或可在武陵独立为王, 与渐渐羽翼丰满的蒙古遥相呼应,和嘉靖三分天下,形成新三国;或可与蒙古联手,灭掉嘉靖,二一添作五,平分明朝天下,形成新南北朝;或可先占四川, 再据甘陕,后逐中原,尾收东南,独享天下,开创新王朝。

黄屋语言迟钝地说,称啥王王王,一步上上上位,称称皇皇皇。

黄金指着地图说,我们先抢占武陵大山区的各家土司地盘,形成气候,站稳脚跟,强壮实力,西出可以抢重庆、霸成都,北进可以夺直隶、取甘陕,东征可以割据湖广、问鼎中原,南下可以盘踞云贵高原、深入福浙沿海。条件成熟了,自然可以称王称皇了,还少得了兄弟们的封侯拜将吗?

黄甲讥笑说,兄弟们都封侯拜将了,三哥不是也有一份吗?

黄金正色道,我本为救总舵主匆匆而回,而今事与愿违、天逆人心。给兄弟们谋划了,我还是想回青城山继续修道炼丹,逍遥自在、碌碌一生。

黄榜跳出来厉声说,“一根灯草,说得轻巧”,你叫我们杀官夺县,犯下弥天大罪,竟然拍着屁股一走了之,没门。绳子上的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巴山虎不能走!

黄金正在为难,因为他的人生目标在道教,在无为境界,而不在纷纭官场、劳碌权利。黄中忽然一改微笑面容十分威严地说,为了适应新形势的需要,实行帮会与司权合一体制,帮即是司,司即是帮。帮会管理自家兄弟,司权管理司内人众;帮会是司权的支撑,司权是帮会的载体。虽然朝廷的正式文书没到, 但是我提前履行土司职责,发布第一号司令:

巴山虎黄金为护印,统揽土司军务: 过江虎黄河为权司,处置土司政务; 黑虎星黄甲为中军,操练土司三军; 巴壁虎黄屋为总理,修筑土司新城; 丛林虎黄榜为总旗长,编排土军序列; 馋猫子黄节年为副使,协理司城事宜;色猫子黄轨为消息营长,到处设点布眼;花狐狸钱冠连、晴天鹞子覃太良为武馆男堂总教头,教授司内子弟各种枪棒功夫;金凤凰黄凤姑、红嘴莺黄莺姑、箭羽鸰黄鸰姑为武馆女堂总教头,教授司内女子各种剑术功夫;闲猫子管弦子为文馆教授,兴办学堂,教授司内各家孩儿; 长虹蟒黄绍龙为总督,督察司内政务、军务、事务……聚会早就结束了,黄轨还盘坐在椅子上怀想割雀儿蛋蛋的事情……当天晚上,月明星稀的时节,黄轨翻墙爬上苹果树,透过木格窗淡黄色的灯光,隐隐看见一个长袖长裙、绾发插钗的女子正在无声翩翩起舞。从那舞蹈柔曼凄婉的动作看,夫人跳的是《胡笳十八拍》,黄轨立即从身后取下铁笛子悠悠地吹奏起来,让夫人跳得更加细腻入微、更加思乡如刺、更加哀怨如诉、更加断肠欲哭。不知道是跳舞的人太投入,还是吹笛的人太痴情,黄轨走进了将军夫人的舞池,她仍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地跳着、**着、奔腾着。

一天夜里,也许是笛声太凄厉,或许是舞蹈太猛烈,亦许是夫人的眼泪太透明,守候院门的两名军士竟然破门而入,将黄轨按倒在地,一根大麻绳将他像粽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捆了,吊在他翻墙进来的苹果树上,剐脱裤子,泼水洗裆,等候将军回来割他的雀儿蛋蛋。

在等候将军回来的时候,栾夫人竟然悄悄将黄轨放了,自己在那棵苹果树上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