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慢慢移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浓浓的眉毛,线条优美的下巴,饱满的嘴唇,和元恪有着惊人相似的面容,然而,却没有元恪那种帝王的霸气,眼角眉梢都盈满柔柔的笑意,这笑意如同一团温暖的光包围着她。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他微笑着问。
惊愕之中,没有一点表情的仙真的脸,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对于举止轻佻的男人,她素来厌恶至极,可是眼前这位却让她一点也讨厌不起来,甚至有种被呵护的安全感,一时间她又气又恼,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元怿凝视着怀里的少女,脸上同样一片茫然,那一刻,他的天地是纯纯的蓝色,海一样无边无际,她眸子里倒映出的光芒,足以使世间任何一种名贵的宝石黯然失色。
他只觉得像中了幻术一样,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清晰的跳动声,这种感觉有生以来还从未有过,却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他的生命里,使他情不自禁想要将她攥在手心。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的仙真开始拼命挣扎:“放开我,你在干什么啊……”
他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将手收得更紧,英俊的脸庞甚至渐渐靠近,仙真被他吓得又是一阵摇晃,脑袋也跟着“嗡”的一声炸开,瞬间,她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呼吸,只是使出全身气力,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然后乘机用力推开他,转身朝万寿堂跑去。
“哇——”元怿不由得发出一声惨痛的呻吟,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少女居然会恩将仇报,周围的宫女和女官们也纷纷围了上来,又是询问,又是指责。
他忍着痛,却将火辣辣的目光探进万寿堂的大门,风一样追索着她的背影。
随着她越跑越远,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额头上,像是挡住强烈的阳光似的看着绿梅白裙勾勒出的袅娜倩影,简直太耀眼了!
他生平虽然见过无数美女,但大多是美艳而不清丽,或是清丽有余,美艳不足,能够生得倾国倾城,又美得不沾染一点尘世之气的却从未见过,然而眼前这位佳人恰恰就是如此。她的美有一种超乎世间的魔力,哪怕只看她一眼,也会感觉像在一瞬间被扼住了心脏,胸口微微地酸疼。
与此同时,他也对周围的庸脂俗粉彻底丧失了兴趣,却依然挽起一个优雅的笑容道:“时辰不早,本王就不陪你们了,得去皇兄那办点正事去了。”
说完,扭过头,大步朝西昭殿而去。
午后的西昭殿,金色的阳光勾勒出宫殿优雅的弧线。
明亮的殿堂内,元恪盘坐在紫檀方榻上看着奏章,周围的摆设十分讲究,榻褥是清一色的明黄,高贵而且庄严。
金漆大门被轻轻推开,元怿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本还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庞顷刻间换上了一副恭谨之色,面对他的皇兄,庄重地伏身跪下。
“清河王元怿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元恪抬起头,与他相视了一眼,冷淡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四弟,你怎么这会儿才来,朕听人说你早就进宫了。”他笑着说。
“臣弟在万寿堂停留了片刻,为皇嫂祭奠上香。”元怿的声音中并没有太多哀伤,却可以直抵听者的心脏,“真没想到,我不过离京三个多月,皇嫂就已经归天了,竟赶不及送她最后一程!”
元恪把头深深垂了下去:“朕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臣弟记得,那日进宫来向你们辞行的时候,皇嫂还抱着昌儿在御花园里玩得很开心,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元怿望着他。
元恪叹了一声:“事情确实有些蹊跷,朕也派人查过,可是丝毫查不出任何头绪……”
停顿了半晌,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她只怕也难逃一劫!你也知道我大魏的祖制,凡是太子的生母都必须赐死,元昌已经被朕立为太子,所以熙瑶作为母亲注定要为他作出牺牲,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话虽这么说,可我也知道皇兄深爱皇嫂,若没有这场意外,难道就真的忍心送她去死?”元怿语带试探地问。
元恪怔了一下,很久才答:“当然不忍,不过就算不忍,朕也不可能为她废除祖制,否则百年之后,朕有何颜面见先帝于地下?”
“这倒让我想起了咱们的母妃。”元怿苦苦一笑。
大殿里顿时寂静下来。
元恪英俊的面庞掠过一丝痛楚,眼神直视前方,仿佛也陷入尘封的回忆之中。昔日,他们的母妃高照容深受先帝宠爱,被封为贵人,却也在恩宠最盛之时不明不白地死去,然而,由于先帝想立元恪为太子,竟然也没有认真追查她的死因,就这样以暴病身亡的理由盖棺收葬。
不过,即便如此,也好过被自己深爱的人亲自赐死吧!
历朝历代,又有哪位后妃不是如此,这就是她们的命运啊!
身为帝王,元恪不仅痛惜母亲,也更理解父亲,毕竟,皇帝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肩膀承载着整个帝国的命运,是整个王朝的灵魂,他们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心慈手软,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就算是牵扯上了感情,也不会盲目,更不会被感情战胜理智。
想到这里,元恪咽下了口中苦涩的哀伤,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还是来谈谈你此番出使六镇的情况吧!”
元怿的神情立刻变得认真起来:“正如皇兄所料,六镇的将卒确实对朝廷有所不满,尽管表面不敢表露,可暗中却有不少抱怨,都说自从先帝迁都洛阳以来,就重汉轻胡,他们的父辈祖辈为大魏立下赫赫战功,可是一旦打下江山,就被弃之一旁,是我元氏皇族不知善待功臣!”
听到这话,元恪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阴郁,像有一团乌云笼在头顶。
元怿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立刻又说道:“不过当我把犒军的赏赐分发下去之后,这样的议论就再也没有听到了,其实戍边将士心思也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得到朝廷的重视,不被遗忘就好。”
元恪沉吟了半晌道:“自从先帝迁都洛阳以来,推行汉化政策,又要南伐萧齐,确实忽略了六镇守军,他们的先辈有功于我大魏,后辈难免居功自傲,也是朝廷的一个隐忧,看来往后,一定要多派人前去抚边,一方面安抚军心,一方面防患于未然!”
元怿赞道:“皇上英明!只要稳住了六镇,就等于消除了北疆的后顾之忧,可以专门对付南齐了!”
元恪点点头,心情稍稍舒缓了下来,此后,他转过头,将目光抛向窗外,似乎又陷入另一场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