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余瑞祥一回到码头，立即把许天亮等一帮码头工人召集起来，命令他们分头赶往各军营，通知那几位团长去一个秘密所在集会，准备跟他们商量响应孙中山、黄兴的号令，在武昌再度发动义举，将袁世凯拉下马来的相关事宜。

他首先抵达那儿，一直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许天亮。许天亮告诉他：所有的兄弟都没有找到那几位团长，谁也不知道那几位团长到哪里去了。

余瑞祥心一紧缩，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王俊林。难道说王俊林把他们软禁起来了吗？不会的，他们跟王俊林不是一**人，无论王俊林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他。再者说，王俊林的势力范围不在武昌，而在汉口和汉阳，王俊林不可能采取强硬的办法来对待那些革命党人。那么，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虽说不知道他们到底身在何处，余瑞祥还是决定亲自找上门，看一看是不是能掀开内中的一些秘密。他首先准备去南湖炮队。南湖炮队团长是他最忠实的部下，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战斗中，都显示出他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也有很强的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正因为这一点，余瑞祥才把他从一个正目提拔当了团长，并且经常安排他去做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慢慢的，他们就变成了朋友。余瑞祥相信，哪怕其他的人全部背叛了他，炮队团长也不会。余瑞祥经过了一番化妆，以团长老家来人的名义，很快就出现在炮团。

没过多久，余瑞祥就见到了炮团团长。乍一看到余瑞祥，那位团长颇有些吃惊。余瑞祥看见了炮团团长，心里也是一抖，却还是不把他朝坏的方向想，先告诉他孙中山、黄兴发动了二次革命，然后询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跟其他几个团长联系起来，再发动一次起事。

炮队团长说道："要在以往，只要余副司令一声令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部队赤手空拳，不可能发动起事。"

余瑞祥冷静地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愿意遵守我们原来的约定。"

他根本就不知道，不仅炮队团长，而且几乎所有他安插在军队里的团长，早就被孙武拉过去了。

在王俊喜的帮助下，孙武一建成汉口大旅馆，就将武昌首义的发动者和参与者，那些团长以上官长，拉去汉口大旅馆风流逍遥。那儿有极为豪华的套房、各种娱乐设施，还有全城最高档的妓院，不仅从全国各地搜罗了许多头牌妓女，甚至打从俄国、英国、德国等一些国家，弄来了许多妓女。这些行伍出身的人在汉口大旅馆，不只是玩妓女，干各种娱乐活动，而且还能够得到其它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比喻说，你想发财，只要吱一声，马上就会有一笔财喜砸到你的头上；你要升官，也只需要言语一声，不多久就会如愿以偿。在那儿，他们还可以放肆地攻击孙中山攻击黄兴，把他们当成败将和逃官，肆意地加以**。当然，团长们刚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对余瑞祥抱有一丝的愧疚，也曾经挣扎过，痛苦过；可是，他们经历过枪林弹雨，经历种种不幸，最终还是被眼前利益所驱动，不得不背离了余瑞祥。

看到团长久久答不上话来，余瑞祥不觉越来越生气了，正想破口大骂。却一个人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余副司令，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到这里的。果然不错吧？"王俊林笑道。

王俊林早就利用手头的权力和金钱，收买了许多革命党人，成为他的眼线，为他及时提供革命党人内部的情况。因为对余瑞祥放心不下，他对余瑞祥的行踪做过周密调查。他知道南湖炮队团长本来跟余瑞祥关系匪浅，不久前却突然关系破裂。他嗅出了一丝狐疑，觉得里面一定隐藏了极大的隐情。如今，孙中山、黄兴发动了二次革命，他恍然大悟：余瑞祥一定早就跟南湖炮队团长商量好了，一旦局势有变，就会有异动。

他要阻止余瑞祥的异动，就只有亲自来到南湖炮队。本来，这里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他不可能把手伸向武昌，却因为他知道了汉口大旅馆的秘密，也知道了南湖炮队团长的秘密。凭借这一点，他觉得，南湖炮队团长就会被他死死地掐在手心，没料到，果然在这里看到了余瑞祥。

余瑞祥打量了他们一眼，说道："很好，原来你们早就有了联系。"

说罢，他立即就要走出去。王俊林却一下子拦住了他，笑道："余世兄，我们难得见面。既然在这里碰上了，就还是多说几句话吧。"

余瑞祥也是一脸微笑："我本来很想跟你说话，可是，现在一看到你，又不想跟你说什么了。"

话音还没有落地，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南湖炮队团长感到非常难堪，怔怔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跟其他大多数革命党人一样，其实非常痛恨王俊林的所作所为，跟王俊林一点关系都没有，谁承想，王俊林竟然亲自到他的军营来找他！余瑞祥一定会觉得自己跟王俊林早就勾结在一起了。自己难道跟王俊林一样不堪吗？不，不能让余瑞祥觉得自己跟王俊林同流合污。南湖炮队团长一直敬佩余瑞祥的人格和才干，一直希望自己做一个像余瑞祥一样的人，只不过，他是男人，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他控制不了自己，做下了一些荒唐的事情，让人家抓住了把柄。

这时候，南湖炮队团长如梦初醒，看清了自己：自己跟王俊林不是一**人，跟孙武也不是一**人，自己所追随的人是余瑞祥！余瑞祥要自己响应二次革命，自己就一定要响应！人人都说孙中山、黄兴令首义英雄寒心，难道袁世凯、黎元洪对待首义英雄不是更加令人心寒吗？张振武、方维被杀，余瑞祥、蔡济民甚至蒋翊武被迫离开军政府，还有其他的首义英雄，不是被黎元洪所杀就是被黎元洪罢官撤职！

一瞬间，南湖炮队团长想通了，做出了新的决定。他要赶出去，寻找余瑞祥，跟余瑞祥一道商讨起事的计划。可是，王俊林就在面前，他不能不慎重，不能不先稳住王俊林，让王俊林放下戒心，然后去做那些事情了。王俊林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再一次把他带到了汉口大旅馆。

出了南湖炮队，余瑞祥心里像着火了一样的焦急。南湖炮队团长已经背叛了自己背叛原来的诺言，其他的几位团长岂不是也背叛了自己背叛原来的诺言吗？他们都在躲避自己。难道就这样算了吗？不能，袁世凯昨天杀张振武，今天杀宋教仁，明天又该杀谁？为了制止袁世凯屠杀革命党人，为了不使袁世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纵使谁都不愿意响应二次革命，自己也得运作下去。他仍然决定一个一个地找其他几位团长，把道理给他们说透。结果，谁也没有被他打动。

余瑞祥心里一阵冰凉。他们都不愿意响应起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不，他们不愿意响应，自己也得响应，江西方面不是已经发动了起事吗？自己可以跑去江西，参加那场起事。

主意一定，他决定立即奔赴江西，却突如其来地碰上了赵春丽。

父亲入土为安以后，赵春丽很想找到余瑞祥，亲口告诉他：即使他要成亲，也改变不了她已经把心完全交给了他的事实。可是，就在这时候，孙中山、黄兴竟然发动了二次革命！她见过黄兴，并在黄兴的麾下，跟清军作过战；她一样跟孙中山见过面。孙中山辞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以后，受到黎元洪的邀请，前来武昌跟首义英雄见面，并且到汉阳、汉口凭吊阳夏之战的战场。孙中山实业救国的理念，让她很感动。现在，孙中山、黄兴发动了二次革命，她热血沸腾，觉得重返战场的机会来了，赶紧去找余瑞祥，准备跟他再度并肩作战。

她可以从昔日的妇女队成员那儿得到很多消息。余瑞祥一露面，她就能够从她们那儿搞清楚余瑞祥的行踪。原来余瑞祥只不过是当了码头工人，并不住在租界，更没有接触过什么租界里面的豪门小姐！她喜出望外，觉得他躲着她，其实也是爱上了她。她更要帮助余瑞祥让二次革命的战火在武昌熊熊燃烧起来。她火速去寻找余瑞祥。余瑞祥到了南湖炮队。她跟到了南湖炮队，却并没有看见余瑞祥，反而看到了王俊林。

赵春丽一阵冲动，马上破口大骂道："王俊林，你这条走狗，你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不可能有好事。"

"不，你应该说，我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不可能再度发生叛乱。"王俊林似乎越来越觉得赵春丽生气的样子很好玩了，进一步刺激她。

却赵春丽再也不会对王俊林假以辞色，把目光转向南湖炮队团长，把他臭骂了一通。南湖炮队团长心里有苦说不出，也不分辨，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了，你要是骂完了，就可以歇息歇息，我还要跟团长去一趟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你要是想去，不妨跟我们一道去。"

不等王俊林说完，赵春丽猛地朝他跟前啐出一口唾沫，扭头就跑了出去。

全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像余瑞祥一样胸襟远大，该多好呀！她越来越觉得余瑞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得竭尽全力帮助他。可是，她手里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妇女队队员，怎么帮得了他呢？武昌首义是运动军队，得以成功的；现在，军队已经全部堕落，运动不起来了。她心里一阵悲哀。

她忽然想起了南湖炮队团长的眼神，想起了团长跟余瑞祥和自己在一块慷慨激昂誓言保卫共和的情景。她虽说并不清楚余瑞祥到底跟南湖炮队团长谈得怎么样，却觉得这位团长一定是受了王俊林的控制，才不敢跟自己说知心话。她马上派出人马，去探听王俊林和南湖炮队团长的行踪。

很快，她就得到了准确消息：他们到汉口大旅馆去了。

她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却耳边早就传入许多传言，说那是孙武专门为首义英雄准备的安乐窝。她还听说过，王俊喜给孙武提供了不少帮助。王翔东之死，她也隐隐约约有些耳闻，似乎里面隐藏了一些什么内情。她搞不清楚。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王俊喜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之所以愿意放血为孙武提供帮助，一定是想借孙武的手来牵制王俊林。既然王俊喜帮助过孙武，他一定清楚汉口大旅馆的内情了。她决定去找王俊喜探听准确消息。

王俊林虽说不再对王俊喜实施报复，反而在王翔东去世以后，对王俊喜愈发友善起来了，但是，在王俊喜心里还是有一根刺。伯父是自杀的，即使自己有一些责任，也不能全部怪到自己头上；父亲却是被王俊林逼死的。王俊林不仅逼死了父亲，还派人杀掉了海棠，心底太歹毒。他愈发痛恨王俊林，一心一意要想加害王俊林。他不仅利用孙武来加害王俊林，还收买人员监视王俊林的一举一动，打算一旦有了可以利用的机会，就致王俊林于死地。他也想到过要利用余瑞祥、赵春丽跟王俊林不和的事做文章，却又觉得没有多大把握，就一直没有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