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郑义文帮助指导下，滨中政志、山野井保、松野觉、香河正男把苏中支部宣言稿起草了出来。沈特青协助山野井保把宣言日文稿翻译成了中文，交白丁部长审阅。白丁部长审阅后给予了肯定。

这时，糟坊院子里一番忙碌景象。田佃作造和岸本三等人拿着扫帚打扫院子，把长在墙脚边的野草统统拔除掉。已经换上新四军夏季服装的冈山次郎、江川幸雄在帮助宋英干事把“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成立”会标贴到墙上去。因为是泥墙，不是砖墙，浆糊涂得再多，也不易粘住。于是，田佃作造拿出被单来，把会标贴到被单上，再把被单挂到墙上。

会标挂好后，宋英指挥冈田次郎等人，将由她誊抄的郭沫若和鹿地亘的诗贴到门板上，门板靠墙竖放着。

日俘们站在两块门板跟前，品读着这两首诗。他们对郭沫若的诗大加赞赏，说是这首诗把反战同盟成员颂为英雄，让人感奋。对鹿地亘的诗，有的日俘不以为然，认为鹿地亘是日本共产党，曾遭日本政府通缉而出逃中国的，是“叛国分子”，但有的日俘拥护鹿地亘倡导反对日本军部发动战争之举动。两种不同看法，日俘们争得面红耳赤。是滨中政志和山野井保来向他们做工作，说明鹿地亘开展反战运动是正义的，应当给予支持。

这天，糟坊大院里有一阵阵鱼肉香味散发着。所长为庆祝苏中支部成立，特地叫菜买上士去集镇买回了鱼和猪肉，还买了几斤老黄酒。中午，让日俘们大快朵颐一番。

苏中支部成立会议是下午两点钟开始的。会议开始前一小时，粟裕师长来到了糟坊，看望了白丁、郑义文等同志，听取了白、郑的汇报，满意地表示，你们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取得了成效。做好日俘工作，这不是一件小事，它是涉及到外交、国际法规、民族关系传统文化乃至战争进程的大事，在国际上影响深远，新四军做好此项工作，会对国内乃至国际产生正面影响。就工作形态而言，此项作不可能轰轰烈烈，不可能炮火连天，它是一条静悄悄的战线，从事此项工作的人要甘做无名英雄。

粟裕这番话，给白丁、郑义文等带来鼓舞。片刻后，院内响起哨子声。吹哨子的是松野觉，他用日语吆呼着：“集合!到院子里集合!”

日俘们从各间宿舍里走出来。

松野觉叫他们就坐在院子中央的长板凳上。

今天，成立会议由日俘自己主持。新四军一方人员成为会议的客人。因为人数不多，没有搭主席台。滨中政志和山野井保陪同新四军领导干部和与会的日俘面对面坐下。这时，松野觉向日俘们发出口令：“立起!”与会日俘从座位上站起来。

“欢迎首长人场!”松野觉带头鼓掌。

粟裕师长在白丁部长、郑义文科长陪同下进场。他面带笑容向日俘们摆手致意，请他们坐下。

“坐下!”松野觉又发一道口令。

日俘们齐崭崭地坐下来，个个直着腰，挺着胸，坐得毕恭毕敬。

松野觉被推举为会议司仪。主持会议的是滨中政志。松野觉在滨中政志指挥下，庄重宣布“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成立”会现在开始!

没有唱日本国歌，也没有唱“新四军军歌”。

滨中政志、山野井保带头鼓掌。

日俘们跟着鼓掌。

大家注意看着新四军首长鼓不鼓掌。

面带笑容的粟裕也鼓起掌来了。

白丁部长和郑义文科长跟着鼓掌。坐在一边的《抗敌报》派来进行会议报道的一名记者也跟着鼓掌。

日俘们知道，新四军粟裕师长是一位官阶很高的将军，是苏中军区的司令，他能为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成立而鼓掌，那是件了不起的事!

掌声稀落后，松野觉宣布：“请滨中政志君宣读‘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成立宣言。”

滨中政志起立，向粟裕师长鞠躬，然后向与会日俘们鞠躬。然后以日语宣读宣言。山野井保在一边充任汉语翻译。宣言第一句：“我们在此宣告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成立。”接着讲支部使命。“使命是反对日本军部发动侵华战争。中华民族正义的抗战，已经使战争陷入了长期对抗状态。战争进行五年来，百万日本人民流血，千万中国人民遭杀戮和饥寒。结束这场日本军部挑起的战争，停止对中国人民之损害，这种重大工作是日本人民的任务，努力去完成这种工作也是日本人民之光荣。”

稍顿。滨中政志继续念：“我们坚决不承认日本军部所说的‘大东亚共荣’，那是日本军部侵略中国的借口。东亚各国要平等、要和平，我们反对日本军部用侵略手段抢夺邻国资源、霸占邻国领土。日本军部所说‘大东亚共荣’，共荣是假，侵略是真。

粟裕对这段话尤为赏识，频频点头。

滨中政志念：“中国抗战，完全和日本人民反对侵略战争之目的相一致，我们认为中国是日本人民之友，我们要绝对援助中国之抗战。为着和友军的行动一致，我们乐于服从中国抗日力量新四军之指挥。”

白丁部长对这番话频频点头。

滨中政志最后念道：“我们的行动目标：要求日本军部停止侵略战争，派遣军立即撤退!我们的口号是：打倒军事冒险主义者和他们之奴役的官僚政府!我们在友谊的中国协助之下，为着贯彻这目的，决将勇往直前。”滨中政志念完宣言，提请与会日俘举手表决。结果，所有与会日俘全都举了手。

松野觉宣布下一个议程，通过支部长及委员名单。提名滨中政志为支部长，山野井保为副支部长，松野觉为委员，香河正男为即将举办之日文报纸《新时代》主编。这个名单，在与会日俘中顺利通过。

会议最后一项议程是欢迎粟裕首长讲话。

粟裕是站立着讲话的。

郑义文站在粟裕侧后作翻译。

粟裕带有一点湖南口音开讲。

“在座的各位日本朋友，今天，我荣幸地参加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成立会议，首先我代表新四军第一师，也代表苏中人民，向各位朋友表示热烈祝贺!

郑义文把这段话翻译成日语。

会场里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粟裕一下子把话题引到二线的大背景上去了。“朋友们!大家知道，这次中日战争是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军在芦沟桥挑衅引起战端而持续到今天，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五年了!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德军向波兰发动进攻。九月三日，英、法对德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一九四O年德国发动闪击攻势，攻占丹麦、挪威、荷兰、比利时，法国向德国投降。一九四一年六月，德军进攻苏联，爆发了苏德战争。英、美和苏联结成了反法西斯联盟。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日本偷袭珍珠港。英美对日宣战，德意对美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仅在半年内，日军在南进中占领了马来亚、新加坡、菲律宾、印尼，目前正在向缅甸发起进攻。日军发动太平洋战争，对我苏中地区的抗日斗争带来的影响是明显的，更提高了苏中抗日军民的抗战热情和坚定了胜利的信心。在军事上，日军的重心已由中国战场转向太平洋战场，以中国战场来说，也可能由敌后逐渐转向正面。

总的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给日军带来了不利，使日军分散了力量，使日军捉襟见肘，处处感到兵力不够。在这种情况下，日军为巩固其后方和支持其长期战争，必然要加强对敌后地区的经济榨取，必然要加紧对敌后的扫**。苏中地区，是我国敌后抗战的重要根据地之一，它处在日军水上主要交通线长江下游的北岸，不仅现在对日军有很大威胁，尤其在将来反攻时对日军有更大的威胁。因此，我新四军第一师数万健儿与日军独立混成第十二旅团等部为争夺苏中，已经进行了许多次交战，而且不可避免地将继续进行激烈的交战，我们会英勇顽强地坚持斗争，直至把入侵我国的日军赶出中国!”粟裕最后说：“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的朋友们!刚才我仔细听了滨中政志支部长宣读的宣言，你们高举反对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侵华战争的旗帜，你们勇敢地揭露了日本军国主义者的侵华暴行，你们宣示了愿和中国人民站在一起反对日本军国主义者的对华侵略，对此，我表示赞赏。我将以新四军第一师和我个人的名义，支持你们即将展开的反战事业。祝朋友们事业顺利。”

会议结束时，山野井保副支部长向全体盟员宣读了苏中支部致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鹿地研究室”及鹿地亘先生，致延安“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延安支部”及野坂参三先生的电文。

粟裕当场表示：这两篇电文可由一师电台立即拍发重庆和延安。

郑义文协助白丁部长完成了“在华日本人民反战同盟苏中支部”组建后的第二天，他要率三旅敌工科的几位同志回前方去。山野井保因为担任副支部长而被留在师部后方，作为驻盟负责人参与主持支部工作。白丁部长同意郑义文意见，让担任苏中支部委员的松野觉仍回三旅敌工科工作。

郑义文一行在回前方的头天晚上，山野井保副支部长恋恋不舍地来向郑义文、沈特青、宋英等人握别。

“郑科长，我感谢你对我们的关照和教育。”山野说得十分真挚，并表示，如有机会，他十分愿意回三旅敌工科工作。

郑义文对他出任剧支部长表示祝贺和鼓励，并欢迎他有机会回三旅敌工科来走走。山野井保来到宋英宿舍，送别这位给他留下美好印象的女干事。

“宋干事，你也要回三旅吗？”山野井保留恋地问。

“是的，明天跟郑科长回前方去。”宋英感觉到山野井保对她的感情。

“宋十事，“山野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自己的惜别感情，“很难忘记，二号渔船上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读《蟹工船》，海滨散步，你为我端饭送水，为我拿来新军装。很难忘记，在以后几个月和科里同志多少次夜行军，多少次和科里一起编写对日军的宣传品。多少往事，我会永远记住，或许到了晚年也不会淡忘。”

宋英被山野井保的这番动情的话语所感染。是的，作为科里的同志，山野井保能和大家一样吃苦耐劳，抢着打饭打菜，抢着为房东打扫场院，尤其在编写对日宣传品上出力最多。现在要分开了，宋英心里也或多或少有点难舍。

“山野君，你在三旅进步很快，这次你出任副支部长，我也为你高兴呢。”

“宋干事，你回前方后，哪天再能见面呢？”

相信会有机会的。”宋英主动伸出手，和山野并保握别。

山野井保重重地握了一下，他把对宋英的一握之中的感情融到了这重重的一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