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云

第01章

花市街伏击战的枪声刚停息,郑义文手提驳壳,,顺着干沟跨过二三十具横七竖八倒在沟底的日军尸体和一摊又一摊鲜红血迹后,在一名还活着的日军伤员身旁停了下来。从领章上看出,名伤员是上等兵,尖顶小帽下漏着一张虎头虎脑的长脸盘,额头和脸颊被硝烟熏得乌黑。从衣袖和裤腿上留下的被子弹贯穿的痕迹看,上等兵的左膀和左腿负了伤,鲜血正从伤口里渗出来。出于救治心理,郑义文将驳壳枪插入枪套后,从衣袋里掏出急救包,俯下身去,要替上等兵包扎伤口。哪知上等兵骤然昂起头来,照准郑义文的右手,冷不防地狠咬了一口。郑义文手中的急救包滑落到地上。他忍着疼痛定睛一看,右手手背有几个深深的牙印,一个牙印中出现些些红色,随即鲜血流淌出来了,几乎出于本能,他的左手拇指把右手出血点摁住了。

“小鬼子还咬人!”一个班长端起了明晃晃的刺刀,照准上等兵胸膛刺去。

“住手!”郑义文当即大喝一声。

班长收了枪,气愤地吐了口唾沫。

郑义文趁势教育这个班长说:“不杀俘虏,这是战场纪律!”

班长顺从地应声“是”。

郑义文为小心起见,伸手探摸了上等兵的手榴弹袋,袋里空空的,没有一枚榴弹。

这时,巡视打扫战场情况的旅长陶勇风风火火地跳下干沟,老远就大声问郑义文:“郑科长,发现活的没有?”

“发现一个活的,膀子和腿负了伤。”郑义文回答。

“伤的也要,把他带走!”陶勇大步流星来到郑义文跟前,看了看那个上等兵,上等兵眼露凶光地看了看陶勇——一个长长脸、尖下巴的新四军旅长。

陶勇当即命令跟随自己的军医给上等兵包扎伤口。

军医拿剪刀剪开上等兵的衣袖及裤管。

上等兵伸出右手推开军医,不让包扎。

“不包扎,失血过多,你会死的!”郑义文一边摁住上等兵的右手,一边用日语劝说。

在军医给上等兵包扎伤口的时候,陶勇把十几分钟前被突击部队俘获的日军翻译林某叫过来,要他辨认这个负伤的土兵。

这个林某是东北吉林人,尚有民族意识,被俘后愿意跟随陶勇旅长来辨认日军的尸体和伤员。

穿着日军军服的林翻译,走过来,俯身看了上等兵一眼,向陶勇报告:“长官,负伤的这个人名叫松野觉,日本广岛人,是一家船厂的工人,去年被征兵来中国。十几分钟前,他腿部负伤,要求下士官军医给他包扎,下士官军医不给包扎,反向他补了一枪,打伤了他的膀子。

“你告诉他,新四军优待俘虏,新四军给俘虏治伤,要他乖乖地服从治疗!”

陶勇让林翻译把他的这几句话翻给松野觉听。

林翻译翻给松野觉听时,松野觉右手的食指塞住耳朵拒听。

军医给松野觉伤口包扎完时,有一个战士来报告陶勇旅长:“首长,那边还有一个鬼子伤员。”

“走!老郑,我们去看看!”陶勇和郑义文朝着干沟的尽头走去在干沟的拐弯处,一名日军少尉军官躺在枯黄的芦苇丛中。陶勇和郑义文走过去一看,这名少尉大约二十四五岁,长着一副清瘦白皙的书生脸,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是胸部中弹,此刻闭着眼,像在等死。他的手枪,十几分钟前已被冲入干沟的新四军缴走,所以他想自杀也不可能。

陶勇一边叫军医给少尉包扎伤口,一面叫林翻译过来辨认。

少尉想推开军医的手,但伤势较重,四肢绵软,无力拒绝包扎。当发现本中队的林翻译随两个新四军大官走过来时,少尉惊恐地侧转脸去,他估计林翻译会出卖他,他会遭到新四军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