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玩婚1

(一)

静悠悠的月牙湖边,夕阳已沉到快舔得着湖水了。

温晓波蹲在湖边那块光溜溜的石头上,拿钓鱼竿的手酸得没劲。他钓了一天的鱼,竟一条也没有上钩,心里灰灰的真没味。

其实温晓波并不在钓鱼,而是在玩一个很大的游戏,一个以离婚为前提以爱情作玩具的游戏。温晓波自从和妻子白素雅离了婚以后,确实玩得很开心,很轻松,很自由。想上舞厅就上舞厅,想下馆子就下馆子,想搓麻将就搓麻将,想洗桑拿就洗桑拿,甚至邀个女郎手挽着手逛大街也没人干涉,可惜他没有这艳福。但是,所有有妻之夫无法感受到的自在乐趣他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尤其在舞厅里,他可以搂着陌生的姑娘或者少妇的腰肢在舞池里随意地旋转,在蘑菇灯熄灭的极有限的片刻黑暗里,他还可以干些小偷小摸的零碎活儿。但当她们走出舞厅后,却象阵冰凉的旋风似地不理他了。温晓波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办事员,不管哪个角度说,泡小姐的资格还远远不到。

尝到了几次冷遇之后,温晓波不再上舞厅夜总会之类的场所,而改去逛名胜古迹了。但那些地方也同样搂肩搭背、成双结对。在哥儿们的帮助下,他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但距离还来不及拉近却被扯断了。

温晓波于是只好独个儿到这月牙湖来钓鱼了。鱼没钓着,却死死地钓住了自己的心绪,钓住了一个离婚男人难耐的寂寞。

昨天,他是已经去找过白素雅的,求她提前结束这次游戏。白素雅正在酒吧里和她的男朋友玩得开心,见到他只是冷冷地一笑:“我说你呀真是个废物,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废物!快回家吧,等我玩腻了再来找你。好吗?拜拜!”

温晓波灰溜溜地回到家里,那一夜可真难熬……灰蒙蒙的暮霭朝月牙湖上压下来,又一个夜晚即将来临,他有些害怕起来,索性闭上双眼,让那难忘的往事一幕幕地从眼前拉过。

(二)

那年他17岁,白素雅16岁。他是班长,她是文体委员。他是班级里的尖子生,她是班级里的一枝花,一朵富丽高雅的白牡丹。班级里好多男生都追她,只有他不追。让那些傻蛋们瞎忙碌去吧,他却在学校里极少和她说话,只在极秘密的地方和她约会。

白素雅爱虚荣,爱出风头。一个周末的晚上,她脸蛋儿枕着他的肩头嗔声道:“阿波,我很想当英雄,你能让我当英雄吗?”

温晓波思索片刻,斩钉截铁似地吐出一个字来:“能!”

“真的?”她简直不敢相信。

他贴着她的耳朵如此这般地告诉她,大约是这办法太绝了,她在他脸上“叭”地吻出了一声脆响。

第二天是星期天,团支部组织全年段的团员们到凤栖山去野营。凤栖山里有条凤凰溪,,凤凰溪上有凤迹桥,这桥很奇特,说是桥其实只是水里打了一排木桩,那粗粗的木桩头露出水面尺余,当地的山民能挑着百余斤的柴担在这“桥”上来往自如。温晓波问大家:谁敢走这桥,跟我来!结果没有一个人敢跟他,他只得一个人走“桥”,走到半途上,他突然脚一软,身子一晃,掉进水里。同学们都说,温晓波会游泳,让他自己爬起来吧。但是,两分钟过去了,温晓波的身子还没有浮出水面。这下大伙都急了,有的说他可能是脚扎伤了,有的说这水底下可能有岩石或者破缸什么的,大家越说越怕,那木桩四周又都是水草,谁也不敢往水里跳……这时,只见一个女生纵身一跃,扎入水中。她就是白素雅。

白素雅跳入水中足有两分钟了,水面上还是不见动静,大家更急了。那几个平日里死死追着白素雅的男生,这时都不顾死活地跳下水去。那个名叫牛大刚的男生,已经在水里摸到两个相拥着的躯体了,但他一碰上那躯体,他们便象受了惊的烈马逃窜了。等他的脑袋浮出水面,溪边已经响出一片欢呼声,只见白素雅掖着温晓波已经游到了溪滩边……从此,白素雅便成了舍己救人的女英雄,她的事迹层层上报,学校里还专门召开了表彰大会。

白素雅当上女英雄后第一次和温晓波约会,胸前戴一朵大红花,嘴里含着说不尽的快乐。这两个鬼孩子竟拥作一团吃吃地笑得发疯。原来他们早已备好了在水底下透气的塑料软管,并在软管的头里装上个用蔴秆做的“浮子”。“浮子”上又缠上几根水草,谁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祝贺你!捡来的英雄!”他笑够了以后说。

她止住笑,眼一瞪:“去你的!我捡了个英雄的浮名,你却捡了我……”

“我在水底下只是瞎子摸象,现在我要好好看看你。”他边说边揽住她的身子,轻轻地按抚了一遍,然后轻轻地把她的衣服整理好……她感到浑身轻松舒服,便点了点头:“唔,你还算老实……”

有了这话,以后的几次约会他胆子又放大了一点。……(三)

温晓波手里的鱼竿突然被猛地扳起,他一惊,惊断了他画饼充饥式的回忆。

“啊,鱼!鱼上钩啦!”

这脆酥酥的声音未落,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已被甩到了岸上。温晓波转过头去,一位美貌女郎正含着微笑手提着那活灵灵的鲫鱼婷婷地站在他的旁边。

温晓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莫非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他马上被她的风姿迷住了。他觉得她有一种完全不同于白素雅的魅力。如果说白素雅显得富丽高雅,她则更显得清纯淳朴。那深深的双眸,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以及她那粗线条勾勒出的身体,蕴含着一种反璞归真的自然美。面对着她,温晓波简直不知所措了。

“这鱼就,就送给你吧……”“嘻嘻嘻,这鱼本来就是我钓上来的,你还送我?……”“那你就把鱼拿去……”“这也不合理……”“那么我们一起下酒……”“这,这,你有妻子吗……”“有过,但离了……”“那好,不会有人来干涉你了,走吧……”

两人一起来到月牙湖附近的一家名叫望湖阁的小酒店,请老板娘把鱼蒸了。

“你还想添些别的什么菜?”“我只想品品自己劳动的滋味。”“你能喝多少啤酒?”“大概半瓶吧。”“我也差不多,咱俩拼一瓶吧!”“不,你喝你的,我自己买。”

两个人各自买了一瓶啤酒面对面坐下来,她看看他,他看看她。她觉得他很老实,也可能很笨。他觉得她好古怪,也可能很……两人默默地喝,两人都喝了半瓶的时候,两人的脸都很红了。她说:“咱们把瓶子换一下,咱俩都醉了,但咱俩都下个决心,你喝下我剩下的一半,我也喝下你剩下的一半。”

他顺从地点着头,眼睛老愣愣地看她绯红的脸蛋儿。

“小姐,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你喜欢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我是说,你的尊姓大名?”“我的名字不好,正想重新起一个,你能帮我起一个吗?”“你一身绿色连衣裤,想必你很爱绿色,我就叫你小青,你乐意吗?”

她笑了:“小青,我姓柳,叫柳小青。这名字很好玩。”说着她又咯咯地笑起来。

两个人一直喝到很晚才摇摇晃晃地走出小酒店,他要送她,她不让送。临分手时他说:“小青,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小青说:“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高兴的时候会来约你。”

温晓波第三天就接到了小青的电话,约他晚上在老地方等。

柳小青不喜欢去歌舞厅夜总会之类的娱乐场所,她喜欢和温晓波一起在幽静舒适的野外散散步。他们边走边谈,谈爱斯基摩部落的失踪,谈神秘古老的庞贝城,谈尼斯湖的怪兽,也谈莎士比亚、拜伦、雪莱、弗罗斯特……两人谈得很投机,真是相见恨晚。从此,他们几乎天天晚上都要见面,他们很快沉浸在炽烈的热恋之中。二十多天后的一个晚上,两个人恋恋不舍地要分手了,他大胆地拥着她:“我真离不开你了。”她慢慢地贴近他的脸:“我也一样……”他趁势搂住她的脖子:“小青,那我们就……就试婚吧!”

“试婚?”她吃了一惊,推开他:“什么试婚?”

“试婚就是在结婚之前,两个人先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看相互之间是否能适应,是否和谐,是否美满……”他见她一动不动,又添了一句:“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她羞涩地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才低低地说:“那我先走了……”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心里真后悔不该和这纯真的姑娘说出这般粗俗的话。

从此一连十多天,温晓波都没有接到柳小青的电话,一到了晚上,他就呆在电话机旁象热锅上的蚂蚁似地被煎熬着,时而跑到街上团团地转,时而又怏怏地回到屋里倒在**……时钟敲过12响,电话铃突然清脆地响起,“晓波吗?我是小青,我经过这些天的反复考虑,决定同意你的试婚建议。不过事先得讲清楚,是我试你,到时候成败与否由我决定。如果你同意,现在就……就可以过来。到哪里来?你先说同意不同意?你同意了?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在友谊街78号开一家圆圆**用品商店。来吧,我等你!”

是鬼迷心窍,还是如饥似渴。温晓波放下话筒,便象疯了一般赶往友谊街78号,他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过店堂,径直走向里间卧室。

柳小青从**缓缓地欠起身子,默默地向他点了点头,微笑忽儿绽成一瓣红晕。她那白玉般的胴体用薄薄的半透明的白纱紧裹着,盈盈展开如一朵白云。他如一阵风投入那柔软无比的云体,和白云一起飘移、起伏、升腾……他觉得自己恍若变成一片没有一点份量的蝉翼,飘起,落下,又飘起……如一缕任其吞吐的云气袅袅地升向高空……突然,他又从高高的云端摔落下来,掉在席梦思上。他感到很懊丧,便努力地寻思着为何突然摔下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脑海里突然闪过白素雅的影子……(四)

凡是第一次的事总是难以忘却。

那天温晓波正在家里洗澡,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是白素雅。她边敲门边叫。他赤条条地跑出去开门,开了门就躲在门背后。等白素雅进了门,立即把门关上。她见了他便惊叫起来,他扑过去拥住她,剥掉那连衣裙,象只白鹅被放进水里。

这两个贪玩的孩子,先是在浴缸里互相泼水,然后是摔跤。浴缸很滑,身子揉上了肥皂就更滑,两个人滑来滑去,玩来玩去,玩到兴头上,竟滑入那不可自拔的峡谷,偷尝了那颗禁锢的仙桃……这么一玩就不可收拾,两个人都忘乎了所以,以至白素雅的肚里玩出个玩意儿来。于是悄悄地躲到乡下卫生院里堕胎,一次,两次,三次……婚前的过分玩劲却遭致婚后生活如同嚼腊。婚前多次堕胎导致婚后长期不孕。两个人的生活淡得如一盆死水,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循环如旋转的磨盘。为了打破这种寂寞,他俩也上过舞厅,逛过夜总会,但每次从舞厅或者夜总会回来,夫妻俩总要吵架,而且有越吵越烈之势。于是两个人约法三章,不上舞厅,不上夜总会,不交异性朋友。于是,每天吃过了晚饭,两个人就守在电视机前熬时间。

白素雅终于憋不住了:“有你这样的男子汉吗?没有追求,也没有目标。”

“追求?目标?咱俩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什么都有了,又好象什么都没有。你叫我追求什么呢?我的祖父为打日本鬼子流尽最后一滴血,我的父亲为开垦北大荒气壮山河。最可怜的是我,我去追求什么呢?求升官吧,那阿谀奉承、见风使舵、拍马说谎,在人格上受不了。求发财吧,那假的充真,死的当活,吹赖骗造,在良心上过不去。当作家吧,我小时候就一直梦想当作家,可作家又太苦太穷太寂寞,作家又免不了要说真话,说真话到处不受欢迎,到处碰壁,不惹出祸来算你福大……”

温晓波唠叨起来就没个完,白素雅听得心里好烦,想发火,却故意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压着火气嗔道:“你别说了,我想睡了。”

他领会她的意思,在淡而无味地熬时间的时候,玩玩夫妻间常规的老游戏也好。于是,他便将她托到**,尽量地按抚,想多给她一点乐趣,努力地延长时间,直至精疲力竭……然后问她:“你感觉如何?”

“一般化。你呢?”

“总是跳不出新意来。”

“我们得想个办法。”

“办法倒有,咱们可以玩一次试验性离婚。陈斐和她丈夫都是我的老同学,如今他俩正分头玩得很开心。这样两个人可以谁也不管谁,玩够了可以重新复婚。如果找到了更好的伴侣,也可以不复婚……”

“这么说,咱俩可以比试比试了!”白素雅咯咯咯地笑起来:“在这方面,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