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雁南飞

“你若爱她,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且给她自由。”泰戈尔如是说。

窗头那棵白杨光秃秃的,不剩一片叶子,**裸地诠释着冬天的含义。枝头的麻雀,懒洋洋地梳理着羽毛。北方的冬天,很难见到色彩纷呈的花朵和鸟儿。八点多了,太阳才伸着懒腰从山顶爬出,带着一些迷离,一些倦怠,用它的光让那些树枝沐浴到温暖。更远处,南关中学的广播里,响着体操的韵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虹去深圳打工了,是在那个落雨的清晨。她拎着只灰旧的皮箱,一头秀发在雨丝中飘逸,晶莹、滑润。我深深地悲哀和无奈。所有的人都在追求幸福和安宁,而她,却奔着磨难去了。究竟,需要多少坎坷和磨砺,才能打磨掉她的坚定,她的执著,她的幼稚呢?她最后给我留下的的话是:“我爱过你。”她用表面的平静,掩盖了一场远远够不上惊心动魄的爱情游戏。如同风浪过后的大海,寂静的海面回**着内心的冲突。那一刻,我的心汩汩淌血,我明白,那是一种死刑的宣判。爱和爱过,是不同的进行时。

那只箱子看起来很沉重,承载着一个小女子未来的苦难。我要替他提箱子,她不肯,仿佛,双手牢牢地把握着自己的命运。

我有些尴尬。她用一个动作,表示了一种拒绝,还有对我的绝望。出了户县文化馆的大门,穿过东大街,拐过东关十字,走完娄敬路,就到了县城汽车站。两华里的路程,她用手交换着提箱子,没有给我一点机会。我就只有傻傻地尾随着她。秋风,已经**下路边槐树上细碎的叶子。无聊的我,踩着地面上那些细碎的落叶,聆听着它们的呻吟。

不断绵延的时光里,我无法忘却那段路程留给自己的耻辱。以至于,常常选择另一条回家的路途。

汽车站到了,我目送着虹登上了已经有些拥挤的长途客车。依然记得,隔着窗玻璃,虹对我微笑了一下。连挥手那样的动作,她都懒得去做。模糊、抽象的笑影,是虹留给我最后影像。

转眼,冬天就到了。那个寒冷、干枯的冬天,是我一生最痛苦、最无聊、最刻骨铭心的一个冬天。没有下雪,在这个小城,我的身影仿佛一枚四处飘**的落叶。尘土在空中弥漫,没有雪花的滋润,它们也就无法在大地上扎根。梦里,正在空中飞翔的一只大雁突然俯冲下来,跳上我的肩膀,带着我一起飞翔。那只大雁,忽然就成了虹的模样……醒来,我想象着一个美丽的背影,在一片陌生的城市孤身行走,霓虹灯的光影噙满凄清的泪水。那个冬天,我写不出一个字,看见稿纸就眼花头晕。我知道,这是心境的因素。有一种期待,或者说是幸福,被瓦解得支离破碎之后,所有的信念也会随之动摇。我视文学为生命,但那个冬天我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蜷缩在**或者火炉旁,青春的无助、**、窒息,让我的内心填满了期待。期待虹的来信,是我在那个冬天生命的主题。那怕,信纸上只写着她的名字。我喜欢她潇洒的钢笔字。我努力回忆着和她分手时的细节,依然那样清晰,仿佛还在眼前。我有些伤感,不是后悔自己的选择,而是对自己诉说抉择时那种平静的语气。显然,我伤害了她。如果,那种语调是悲哀的,有一种生死离别的情绪,她会不会发出爽朗的笑声呢?

但是,蒙上被子,我却听见虹在问我:“你敢放弃现在的生活?你敢吗?”她的眼神里,有种淡淡的忧伤,同时也散布着强烈的鄙视。说完,她笑了。

是的,我不敢。这是真的。我的内心,有种颤抖,摇晃着暗淡、凄楚的影子。

大雁又称野鹅,天鹅类,大型候鸟。每当秋冬季节,它们就从老家西伯利亚一带,成群结队、浩浩****地飞到南方过冬。第二年春天,它们经过长途旅行,回到西伯利亚产蛋繁殖。北方的领空,被大雁视为理想的征途。

小时,听见大雁的叫声,祖父便对我说:别抬头。他用一只巨大的手掌,遮掩着我的目光。

可是,我往往难以抵挡大雁的**。祖父不在身边时,我就止不住地仰天拉长脖颈。

虹的笔名,叫雁子。起初,我以为是燕子。它经常出没于古代文人的笔下,或惜春伤秋,或渲染离愁,或寄托相思,或感伤时事,意象之盛,表情之丰,非其它物类所能及。乌黑的一身羽毛,光滑漂亮,嗓音伶俐,加上一双剪刀似的尾巴,一对劲俊轻快的翅膀。和大雁相比,它轻盈的姿态更加惹人怜爱,符合古代文人的审美标准。

然而,雁和燕的区别,在于力量,在于飞翔的高度。所以,燕叫燕子,雁称大雁。

虹和春天相约着,携手走进我的心灵。夜风温润,月光从行道树的枝叶间泄露下来,铺垫着我和虹若即若离的影子。我设想着,这是这个夜晚户县街头最美丽的一对影子。虹很调皮,每当我企图靠近她的躯体时,她就闪开一步。然而,当我赌气似的故意和她拉开距离时,她却又嘻嘻笑着靠近我。初恋,这样的感觉,当然不错。我约她去看一部现在想不上名字的电影,总之是一部爱情片,情节缠缠绵绵。看到镜头中一对男女相拥而吻,我动了心侧过头也想吻她。她却轻柔地在我腿上拧了一把,眯起眼笑了。借着屏幕上忽闪忽闪的光亮,我捕捉到她脸上温柔的羞涩。

虹的躯体里,一定具有某种飞翔的因素。大学毕业后,她分配在户县文化馆,做了一个专业文学辅导干部。一个女孩儿,守在这样清雅而悠闲的单位,那真是享福了。谁知,她仿佛不是十分满意文化馆,总是叨叨着文化馆的气氛太沉闷,人和人之间存在着隔膜,又没有工作可干。“这简直是一座寺庙么。”

总是在黄昏的时候,我会走进文化馆的院子。我知道,这个时候的虹,需要爱的温暖。在我的甜言蜜语里,她轻轻地仰起头,闭上眼睛,把她的秀发偎在我的胸前。那样的时刻,我总是用诗一般的语言,为她拂去心头的寂寞和忧郁。“寺庙里,有一位不想当尼姑的女孩。”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她的头发很美,乌黑中闪着光泽,长长地披在肩上--是那种让男孩一看就痴迷的美女发型。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小巧玲珑,非常适合我的审美标准。她的性格温柔而冷峻,谦逊而孤傲,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刻,她就显现出了性格的另一面。

促使虹出走的根本原因是那个令人窒息的夏天。那个夏天的气氛很适合写诗,她就在诗里写出了自己的感受。写了就写了,锁进桌斗也就是了,她却在吃饭的时候在单位的食堂里朗诵。这下糟了,六月的日子里,她接受着没完没了的审查,心灵里浸满了委屈的泪水。终于,她无法忍受了。她做出了一个在我看来十分荒唐的选择:辞职。

难熬的夏天终于过去了。那天晚上,她温柔地贴在我的胸前,任我不老实的手隔着薄薄的衬衣抚摸她那酥软的胸部。真的,我想进一步探索她身体内更加隐秘的部位,被她的手阻拦了。她摇着头,散乱的秀发在灯影下迷离着。“把那个美好的时刻留给结婚那天,不好么?”她呢喃着。

“我们去南方吧,我想换个环境,想自由,哪怕烧锅炉、在餐馆洗碟子……”她说她的一个同学在深圳一家公司,听说那家公司的效益还不错。我问她:你去了会让你做一个白领?她含蓄地说:从头开始吧。

我的手停住了抚摸,悲哀弥漫了全身。她是一只受伤的大雁,要飞往远方疗养伤口,那“远方”对她意味着什么?也许,她将永远告别诗人的梦想。在我的潜意识里,她具备着诗人的气质。进入企业的领地,融入繁华的都市,会让她迷失诗的感觉。我提醒她,过了这个夏天,也许一切都会过去,然而她固执地摇摇头:“我等不急了。”

窗外,龙爪树上穿梭着几只麻雀的影子,阴郁的啼叫,照应着我的心思。我固执地以为,虹的离开,是百分之百的错误。冬天,大雁在高空的飞翔,绝对不是浪漫。

我一直不明白祖父为何不让我抬头看天上的大雁。祖父小时被他的父亲从河南老家带到户县。可是,他的心灵里,却一直保留着黄河的印象。一条船,在黄水里飘**。那是祖父永恒的画面。

迁徙,仿佛不是祖父喜欢的生活方式。他的这种基因,传承在我的体内。

虹不喜欢关闭窗户。于是,依然寒冷的风走进屋。盆架上,脸盆的清水留下风的影子。伤感,宛若细微,波动的盆水,注入我的心。而且,慢慢地洇晕开来。

对于那个夏天发生的细节,我一直耿耿于怀。文化馆院子的那刻龙爪桑,很早就被养蚕的人们摘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条,盘旋缠绕,呈现出诗意的缠绵。我明白,一旦虹张开翅膀往南飞去,我将会永远失去她。拯救爱情,这是我义无反顾的抉择。一下班,我就急促地走进文化馆的院子。那段时间,我不像是人们印象中那个沉稳的青年,神色憔悴,脚步仓皇。我看见,无数双惊疑的目光在注视着我。我像一个玩偶,在人们的目光中耻笑。我纠缠着虹,怕她眨眼间不翼而飞。“我像一个囚徒。”她用秀发掩盖了双目。“除非,你跟我走。”虹的言语,明晰得不能再明晰了。

虹在龙爪桑的树身上,悬挂了一块纸牌,上面用毛笔写着:“谢绝摘桑叶。”她的行为,惹得那些喜欢养蚕的文化馆干部不快。是的,馆长也没有干涉过他们采摘桑叶,你一个涉世不深的姑娘,凭什么资格?他们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刺破了虹消瘦的身影。那些日子,落寞,将一棵树的枝条和一个人的目光衔接起来。更多的时候,虹不愿呆在房间,目光总是痴痴的落在那棵龙爪桑的枝条上。她不再那么温情默默地注视着我。尽管,我就站在她的身旁。我预感到,她的心里,已不再给我留下位置。有一次,她呆呆地注视着龙爪桑那弯曲的枝条,仿佛在自言自语,诉说着诗的句子:“缠绕,错乱,这是我们灵魂的象征……”

无可奈何的,我放飞了这只受伤的、温柔而孤傲的雁子。那时的我,无法做出一个抉择:抛弃舒适的工作环境伴她远行。在爱情和生活上,我无耻地选择了后者。那些日子,我在遭受着心灵的磨难。正如帕斯卡尔所说的:“在人类的内心,存在着理智与**之间的战争。”结果是,理智战胜了**。我是从艰难的境地脱身而出的人,童年和少年,一双捡拾破烂的手--青春伊始,一副瘦削的肩扛着装满粮食的麻袋上楼……我终于用自己的努力埋没了那些歪歪斜斜的脚印,在县电视台做了一名记者,穿着西服,系着领带,登上皮鞋,出入于各种大雅之堂。这些包装和场景,已经将我塑造成一个理智型的青年,安于现状,惧怕陌生,更不会再从头开始。

我不得不承认,是我的纠缠,让虹看透了我的本性。爱情的诀窍是给你所爱的人以充分的自由,并且,尊重她的个性,她的选择。可是我,却适得其反。

尼采这样说:“我们学会了在爱的时候,而且恰恰是在爱得最深的时候,鄙视被爱的对象。”托里普森的白杨依旧高耸,绿叶将阴冷峻峭的庄园衬托得诗意盎然,明媚灿亮。尼采和萨尔美曾并肩踏过庄园的每一寸土地。尼采冷酷的眼珠被**燃烧,幸福的胡须颤抖着,把曾经的忧伤拂去。然而,萨尔美,那个高贵的姑娘终于无法为尼采肩负一座永恒的十字架。在冬日破晓的黄雾下,她踩着尼采心碎的黄叶渐渐远去。萨尔美的离去,在尼采看来,是对哲学的鄙视。爱情的绝望,让尼采明白了:哲学,成为他唯一的抉择。于是,他颤抖着说:“试着像早晨一样去生活。”他知道,哲学,是梦醒后的彻悟。

是的,虹的抉择,对我来说,是不寒而栗的事件。我无法认同她的幼稚,她的执拗。如尼采一般,她选择了一条无法让世俗苟同的孤僻小道。让我和萨尔美一样,去和另一个人共同背负十字架,同样,我也做不到。

虹离开的那个夜晚,我无法躲在房间一个人悲伤。我从娄敬路走到画展街,又从画展街走到东环路,来到那个废弃的火车站,坐在铁轨上。冰凉的铁轨,彻骨的秋风,像是一对孪生的魔鬼,折磨着我的灵魂。这是自我的惩罚,一种我喜欢的方式。

明亮的月光,让眼前的景物清晰可见。我埋下头,享受着孤独的况味。

忧伤、舒缓。是《雁南飞》这首歌曲的基调。“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喜欢刀郎的唱腔,有种男子汉的苍凉。以前,也有女歌手唱过,总有些做戏的成分。

《雁南飞》被我理解为爱情的悲伤。年轻时,祖父在化羊峪那面山坡上种谷时,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雁,带回家后用绳子拴在窗前。夜里,又飞来了一只雁,两只雁叽叽嘎嘎讲了一夜的话。清晨,祖父下了炕去看大雁,没想到,两只雁脖子缠绕在一起,绞死了,祖父高兴地说:“一对呀,正好一锅煮。”是祖母,拦住了他。祖母在祖父种谷的那面山坡上挖了一个坑,将两只雁合葬了。我渐渐明白了,祖父不让我抬头看大雁在空中的飞翔,是因为,他年轻时曾经有过的残酷。他的目光,无颜面对大雁。这样的内疚,折磨着他的心灵。

我惭愧的是,在虹心灵受伤的时候,我没有给她以慰藉,更没有勇气陪她一起去遥远的南方。我的骨子里没有大雁的秉性,也就无法像大雁那样,为了“爱人”去殉情。从这个意义上说,虹的抉择,是正确的。因为,她看透了我,洞察到了我的弱点。

失落,伴我过完了那个冬天--虹竟然没有写一个字给我。我想给她写封信,诉说心底的爱,还有忏悔。但是,铺开信封,我不知道填写什么地址。我就在那个信封上写满了“南方、南方……”暖暖和和的南方,她会在哪个角落?梦中,她飞回来了。窗外,一只大雁从高高的天宇俯冲而下,在我的窗头啼叫。我推开窗,它却飞向深不可测的夜空。

我思念虹,又为虹担忧。像歌里唱得那样:“真把心揉碎”。她会不会在纷乱、喧闹、灯红酒绿的南方迷失了自己,甚至**了自己?这样想着时,我又揪着自己的头发苦恼:她已经遗忘了你,你又何必为她担忧?她在乎你的担忧吗?也许,她已经拥有了更为理想的伴侣,更为开阔的胸脯,眯着眼,在幸福里喃喃自语。那样的表情,对我来说,已经隔膜许久了。

始终得不到虹的信息。无聊中搜索网页,看到一个网名叫雁子的博客。欣喜地打开,却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对着我沉思。她的博文里,全部是打工的经历和感受。阅读着那些凄伤的文字,我的心仿佛被蝎子的毒刺蛰了一下。

常常,我就莫名其妙地走进文化馆的院子。这曾经是我熟悉的环境啊。红砖青瓦,碎石肠道,木格的窗户。那低矮的房檐,依然少不了麻雀的身影。偶尔,它们会落在龙爪桑的枝上,旁若无人地啼叫。它们没有大雁的志向,屋檐、树枝,足以完成它们生命的进程。在环境的熏陶下,我看见,文化馆的干部们也无法高扬起头颅。即使夏天,他们也习惯缩着脖子,把手插进袖筒里。

两千多年前,田畔间,陈涉曾深深地叹息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虹的出走,难道是受了陈涉的影响?

自以为,读懂了生活的教科书,可是,即将知天命之年,暮然回首,我才发觉自己其实是一个被生活抛弃了的人。爱情、事业、荣誉、金钱、美女,这些发光的字词,都躲我而去,藏在一个不被我知道的地方。蜗居在北方的这座小城里,我和众多的庸者一起呼吸,演绎着命运的无奈。不同的是,他们常常有**的时刻,而我,却冷静成了一块僵石,一个小城的守望者。仔细搜索,生命的进程里,竟然未曾有过一次**的表演。

恍然醒悟,我没有资格做虹的伴侣。即使,我拥有了她,最终也会得到她的唾弃。

郁闷的冬天过去,生命开始萌动。最初的一抹春光向人间走来时,天空中,开始**漾起绿意的影子和气息。天空明媚了许多,视觉也开阔了许多。我开始摩拳擦掌,提起笔,铺开了稿纸。从冬天走过,我该做点事了,应该夜以继日地玩命。否则,我怎么对得起刚刚失落的那个冬天呢?

偶尔,停下笔,抬起头,虹就从眼前什么地方溜过去了,看不见她的面容和表情,恍然,只瞥见那闪着光泽的秀发和一双细眯的眼睛,还有,那小巧的鼻尖。思维僵滞时,我就把那些物体组合在一起,拼接成了一只大雁的造型。仿照思维里的构想,我用纸片叠了一只大雁,打开窗,把它从四层楼上扔了出去。毕竟,它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一头向下,跌在了楼下的水泥地面上。但是,它获得了自由。随着风的作用,它在飘移,震颤。它会是虹的影子么?她离开了我,离开了诗的束缚。那个遥远的南方,真的就存在着十分确定的自由?

我在窗前站了许久许久。更远处,是无遮无挡的田野。麦苗起身了,树枝发芽了,北方的风景重回大地。我终于看见,一队大雁,排列着人字形在空中飞翔。这应该是飞回北方的第一支大雁的队伍。天是蔚蓝的,云是洁白的,呈现出广袤而高傲的平静。大雁,它回来了。在北方浩**的领空超越。

喜欢眺望夜空。有月亮的晚上,星星那么多,那样灿烂。我知道,看起来,一颗星距离另一颗星,仿佛近在咫尺,而实际上,却是无限遥远。我和虹,就像它们。

暖风向北方滚滚涌动,更多的大雁,摇晃着翅膀,一只只翩翩归来,就是不见那只在我的心灵里受过伤的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