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履霜10

怀着好奇之心,趁夜深人静之际,佩筠打着手电一看,屋檐下那“V”型的巢里,四只乳燕紧紧围在那只雌燕的身旁,惊异地用绿豆似的眼睛望着她,佩筠心里猛一颤抖,情不自禁发出啊”的一声。

心里很难平静的她,躺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那只雄燕飞哪里了?被野猫子不幸逮住了?还是为了妻子儿女忙碌觅食,误撞上电线?还是被小孩子弹弓打死了……还是……”一连串的问号,搅得她心烦意乱。

也许,为了给儿女觅更好的食物,飞太远了,飞不回来,今夜暂栖在什么地方,明天早上定会飞回的!抱着侥幸心理的她,恍恍惚惚进入梦境。

她梦见那只雄燕衔着一条长长的毛毛虫,快活地飞回了,一家子团圆,四只乳燕乐得“唧唧”叫个不停。一会儿雌燕领着四个儿女,开始学着飞翔。两只勇敢的乳燕跟着雌燕飞走了,两只乳燕胆怯地缩在窝里不敢飞行,雌燕狠心将它们挤出窝,飞了几米又停下来。一只野猫正扑向它们。会跑的儿子,急忙将野猫驱赶走,将飞累的乳燕救下来。

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她,吓出一身汗,一看东方已显出鱼肚白,她起床一看屋檐下“V”型的燕子窝里。只有四只乳燕偎依在一起,那只勤劳的雌燕不知何时出去觅食去了。佩筠不免有点感触,喃喃自语:“燕儿,你也是为了哺育儿女,起得这么早!那只雄燕呢?但愿它平平安安飞回。”

一连几天,佩筠留意观察,一直发现是一只雌燕晚上栖息在窝里,佩筠知道那只雄燕已遭遇不测,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免同病相怜,于是她开始寻找机会,帮助雌燕度过难关。在院中的花园边上,时常放着盛有水的碟子,雌燕饮水方便,有时在玉米秆上捉到虫子,装在瓶子里带回,一直看着乳燕吃完了才放心。一次雌燕不在,佩筠抱着儿子看着窝里的乳燕对儿子说:“强儿,你看它也是失去了父爱,多么可怜啊!它的妈妈为了哺育它,一天到晚,忙着不停。”

被雌燕勤劳哺育儿女的一种母爱精神所感动,前几天因阉割猪仔无人帮忙引起的不悦,现在彻底消失,而且从中汲取了许多精神力量,鼓励她坚强地活下去,活得似乎更有信心。

“五月看麦子,打起旗号!”打起旗号的小麦,一天拔高一节,今年的雨水适时,小麦的长势喜人,丰收在望。佩筠抱着儿子,走过麦田边,和煦的春风吹过,眼前泛起墨绿的波浪,向阳的角落已有零星的小麦抽穗。佩筠的心里也泛起一层波澜,她似乎感到丈夫还活在世上,只是还在别人家赶做木活,麦黄前准会回来的。

小麦拔节扬花的五月,正是农家人暂时清闲的一段时节。秋田肥料施过了,只等收割小麦。清闲的少妇被这小麦扬的花撩拨得心里也**起来。

佩筠拖着刚挪步走的儿子在山路往家走着,看到同村狗蛋和猪娃的媳妇也从麦田地里拔燕麦回家,两个嬉笑着,狗蛋取笑猪娃的媳妇是不是这几天夜夜梦见猪娃回来了,半年不见男人的那个了。麦黄了,打工的男人心慌了,守家的女人心痒了,猪娃的媳妇追打狗蛋的媳妇,说:“你怕比我更痒呢!”

佩筠的心里格外酸楚,轻轻地叹息:“麦黄了,打工的男人心慌了,守家的女人有指望了,可自己的指望在哪里呢?”

心情郁闷的佩筠不愿听到她们带点野性的取笑声,抱着儿子加快步子向家里走去。

一进屋,看见屋檐下的两只乳燕已被雌燕引领着学飞行,飞了一会儿停留在电线上,“唧唧”呼唤着窝里胆小的两只乳燕。佩筠停下脚步,看窝里的两只乳燕有何动静。呼唤了一会儿,雌燕又飞到窝里,将那两只胆小的乳燕挤出窝,两只乳燕飞到电线上,停留了片刻,终于勇敢地跟着雌燕飞起来。也许,此一别,再不飞回,雌燕领着它的四个儿女绕着屋檐飞行了三回,“唧唧”发出凄厉的告别声,飞到了远方。望着飞向远方的母子燕,佩筠的心里怅然若失,喃喃自语:“燕儿,你真的这样忍心告别吗?”屋檐下突然失去乳燕的叫声,佩筠感到心里也失去了什么。她多么希望那母子燕儿回来一次,留宿一晚,可每晚打着手电一看,巢里空空的,心里彻底失望的她,只好喃喃自语:“燕儿,明年的今日你还飞来看我母子俩吗?”

那只失偶的雌燕,历尽千辛万苦,在一颗伟大的母爱支撑下,以顽强的毅力,最终将四个儿女哺育成燕,这无疑给佩筠一种强大的精神鼓舞,佩筠想:“那只雌燕能将四个儿女哺育成,自己一定会将儿子志强抚养成人的。”

学会站立的儿子。佩筠开始大胆放开手,用鼓励的目光让他迈开人生的第一步。佩筠弓腰伸出一双热情的手,在前面召唤儿子,儿子孱弱的身材扭动了几下,终于迈开人生的第一步,却一个踉跄跌倒在佩筠的怀里。

佩筠的心里乐开了花,毕竟这是人生的第一步。有了这宝贵的第一步,就有第二步……佩筠用赞许的目光望着儿子说:“小乖乖,妈妈相信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已迈开人生矫健的第一步,人生最难得是这第一步,第一步踏稳,就会有决心,有信心迈开第二步。”

她的眼前似乎闪现出一副美丽的图画:“背着书包放学的儿子手里拿着试卷,蹦蹦跳跳扑到她的怀里,让她看自己的考试成绩,望着那鲜红的数学百分,她哭了,她真的哭了,陶醉地哭了一会儿又是儿子拿着鲜红的高考录取通知书来了……”

家里那头耕牛“哞哞”唤草声才将她召唤到现实中来,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小祖宗,妈妈看着你又成长了一步,妈妈的心里是多么的开心啊!”

刚学走路的孩子,得格外操心,稍不留神,就会跌倒撞伤,佩筠只好给儿子创造学走路的场地,将院子的农具转移到房子背后,任儿子随意走动,哪里跌倒了,自己爬起来,从小培养孩子的自立能力。儿子跌得鼻青脸肿,佩筠虽疼在心里,却不敢一点呵护,她怕儿子一旦被手扶惯了,就丢不开了。

刚学走路的儿子,什么都捡起来往口里放,鸡粪,土块,布头……吃到口里,发现不对,哭时她才撵到跟前看。一次儿子趴在院子里哭得很厉害,给牛拌料的她急忙撂下手中的搅棍,一看儿子手上被蜜蜂蜇了一下,那只蜂针还黏在孩子的手上,佩筠心疼地将那枚蜂针从儿子的手上拔下,嫩嫩的皮肉顿时隆起一个大包,她急忙找来香皂给儿子肿起的皮肉处涂抹。

被蜜蜂蜇了一下的儿子,夜里发高烧,浑身滚烫滚烫,佩筠急得抱着儿子在地上来回走动,直到后半夜儿子困乏了才睡着。

被蜂针蛰了的小手一连肿了三天,才慢慢消下去。自这次遭遇后,儿子见了虫子似乎有点害怕,再不敢用手捉了。只是发出“da,da……”声,她既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儿子又成长了一点,懂得了害怕,什么敢捉,什么不敢捉拿;心酸的是这么小的孩子,本该在妈妈,奶奶的牵手呵护下学走步呢,可这个失去父爱又得不到自己关爱的孩子,却没有这样的条件享受。

“麦黄了,庄农人儿真忙了!”眼看小麦再有十几天就开镰了,佩筠的心里不免有点烦躁,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本须得一个人看护,里外一人的她,既要“虎口夺粮”,又得忙前忙后干家里零活,牛,猪,狗,孩子全靠她一人,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会头疼。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只能这样自我安慰。麦黄前的农人,得提前做好“虎口夺粮”的准备:磨面,榨油,给牛准备足够的草料。这是农人必做的三道工序。

地少的她,没有种胡麻,吃的油都是在镇上购买胡麻籽榨的,麦收前她打算到镇上再购买一袋胡麻籽榨了,油渣给耕牛拌草。那头耕牛今年添得料少了,小暑了老毛都没褪尽,麦茬地全靠这头耕牛拉单套犁。麦收前牛膘长不起来,翻麦茬地牛就疲软无力。

刚学会走的孩子,再不能拴在炕上了,只好一早将儿子哺乳饱,拴在院子里的一棵杏树上,将儿子玩具放在那里,让他自个玩。她骑着自行车,匆忙到镇上购胡麻籽榨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