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击溃张勋的辫子军

曹锟回到天津，气还没消，又有些害怕起来。袁世凯虽然是一直都信任自己，可像他这种权力顶峰的人，怎么容得下别人对他生气？想到这里，曹锟竟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候，有管家来报：京城有人来求见。

曹锟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迎接。来人共六个，除带队的一人空手外，其余五个每人手上都捧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

“卑职受袁大总统委托，特来给将军送上勋章和金佛。”带队的说完，对几个一使眼神，他们便挨个将锦盒打开。

首先是一枚白鹰勋章，接下来是四尊灿灿的纯金佛像。曹锟见了，心中狂喜，忍俊不住，掉下泪来。“大总统没有忘记我！大总统没有忘记我！”他先是在心里嘀咕，而后终于喊出声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袁世凯识人狠毒，御人更是有道，知道部下的能力，更知道他们得到什么可以满足。曹锟替袁世凯理直气壮地留在北京做大总统建立奇功，鉴于他的能力，袁世凯这次没有提拔他，只把第三镇改为第三师，曹锟的称谓由统制转成师长，手下的兵一个也没多。

因为有了那枚勋章和四尊金佛，曹锟对袁世凯还是感激涕零。1913年春，宋教仁遇刺，不久暴发二次革命，湖南都督谭延闿宣布独立。袁世凯知道谭延闿革命意志薄弱，湖南问题容易解决，于是派曹锟前往镇压。曹锟立马率第三师南下，马到成功，一举占领岳州。

为监视南方的革命势力，袁世凯于1914年4月任命曹锟为“长江上游警备司令”，驻守岳州替他看好南面的一个大门。届时，曾与曹锟一道跟随袁世凯的北洋将领们，一个个都做了都督，拥有了自己的地盘。曹锟心中虽有不满，却再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加紧地操练队伍，相信总有一天袁世凯会来重用自己。

镇压了二次革命后，袁世凯更向往专制独裁。先是派军警胁迫国会选他为正式总统，而后又解散国会、废除他不久前宣誓效忠的《临时约法》，抛出自己一手炮制有利于独裁统制的《中华民国约法》。当这些事都一一办妥了之后，袁世凯终于在一定范围内，表达了自己想做皇帝的愿望。

他手下的一些将军，立刻来捧这个场。1915年9月14日，14个省的将军致电袁世凯，劝他进皇帝位。曹锟一看急了，自己眼下官职比他们低，没法加入他们的行列一同劝进。思前想后，曹锟终于想出一招，他联合直隶人张绍曾等254人，自己带头，以直隶“公民”的名义，致电袁世凯，请他“速正帝位”。

之前有将军劝进，而后又有公民劝进，曹锟的这一招，深合袁世凯的心意。袁世凯龙颜大开，一年后授曹锟一个带“威”字的将军称号，而后把他调往保定，为他称帝保驾护航。

其时与曹锟关系最好的大弟曹锐，在1917年曹锟讨伐张勋时，已经向段祺瑞推荐让他做上了直隶的省长，现有兄长掌控直隶军权，更是肆无忌惮地收刮民脂民膏。而曹锟的小弟曹英，也因他的关系，当上了第二十六混成旅旅长，就住袁世凯身边，使曹锟对袁世凯的事情一清二楚。

从曹英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曹锟知道袁世凯不但执意要当皇帝，而且也相信袁世凯一定能当上皇帝。因为有了这样的看法，当冯国璋来向曹锟打探袁世凯称帝一事时，曹锟把袁世凯长子和筹安会“六君子”如何筹备袁世凯称帝一事全盘托出，最后还信誓旦旦地说：

“我率一个师和五个混成旅之所以坐镇保定，就是替大总统就任皇上帝位保驾，有谁敢跳出来反对大总统当皇帝，我就带着我的士兵去与他拼命。”

曹锟之所以对冯国璋说出这番话，因为在他看来，冯国璋应该是袁世凯的死党，对他称帝的事一定了解得清清楚楚，而且也很可能把他曹锟对袁世凯称帝的态度转告给袁世凯，如此一来，袁世凯岂不是对他更有好感。

没想到，曹锟这一次如意算盘又打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袁世凯把称帝的事一直瞒着冯国璋，因为他知道这事冯国璋一定持反对态度。而冯国璋之所以来向曹锟打探袁世凯称帝一事，就因为他反对袁世凯称帝，曾为这事刚问过袁世凯，却让他一口就否绝了。袁世凯对冯国璋说：

“华甫，你跟着我十几年，我不仅把你当成最信得过的左右臂，早把你当成知心朋友。你应该明白我的心，做总统与当皇帝对我个人来说，己经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对儿子的继承有好处。可是你知道，我的大儿子是名士，二儿子是残疾，三儿子不谙世事，都不是做大事的料，我还要弄个皇帝做有什么用？”

袁世凯的话虽然说得诚恳，但以自己对袁世凯的了解，加上外面关于袁世凯要做皇帝的纷纷传言，冯国璋还是不那么相信袁世凯的话，这才来找曹锟证实一下，结果却得到了实情。

曹锟原本只想讨好袁世凯，没想到又一次透露了他的秘密。幸好冯国璋是个很有头脑的人，证实了袁世凯要称帝这个事实之后，虽然气愤袁世凯骗了自己，在权衡利害后，也只能做把这事埋在心中，并不愿意就此事去与袁世凯理论，曹锟由此免去一次袁世凯对他大发雷霆。

曹锟为讨袁世凯喜欢，全力以赴地支持袁世凯称帝。袁世凯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一当皇帝，马上又封曹锟为 “一等伯爵”，这使得曹锟欣喜若狂。虽然与封给一直反对袁世凯称帝的冯国璋“一等公爵”还差两级，可此时袁世凯对他特别的信任就是瞎子也能看见。有了皇帝的信任，加官进爵当然只是时间问题。曹锟信心十足地等待着。

然而，世上的许多好事，就因为时间没了而夭折。这次曹锟遇到的正是这种事情：袁世凯刚一称帝，全国上下就一片反对的声音。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宣布接受帝位，当月25日蔡锷、李烈钧、唐继尧就宣布云南独立，并通电全国、组成护国军讨伐袁世凯。

首先遭到护国军进攻的是四川军阀，面对护国军的进攻，他们一败再败。袁世凯慌乱起来，马上想到了曹锟，任命他为行军总司令，带领第三师，与张敬尧的第八师一道入川，会同四川都督陈宦的军队，共同阻击护国军的进攻。

两军在叙州、渝州之间鏖战两个多月，除首战曹锟小胜之外，接下来的战事，以曹锟失败居多。更因为曹锟对部下约束不严，所到之处，**抢劫，无恶不作。至使四川民众，对曹锟的部队恨之入骨。在这种情况下，尽管曹锟的第三师装备特别精良，还是被护国军旅长朱德击溃。

败军之将领曹锟狼狈逃往汉口，留下刚被袁世凯封为三等男爵、陆军中将衔的,团长吴佩孚收拾残部。不久，曹锟与吴佩孚按约定在保定大本营会合，开始整编部队。这时候，袁世凯迫于形势，已经取消帝制。可他统治欲望还在，竟然想继续再做大总统。他于是密电保定的曹锟，希望这事能得到他的继续支持。

民国虽说是刚从漫长的专制帝制脱出，还稚嫩的似乎谈不上成形，可经过孙中山等一大批社会先驱长久坚持不懈地宣传呼唤，民主共和己然深入人心。袁世凯复辟帝制一事，早让他臭名昭著。开始觉醒的社会精英，自然是不可能让他来做领袖。袁世凯想要继续统治中国，这已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曹锟却还是不明白，拿着袁世凯的密信犹豫不决。

曹锟虽然不知道袁世凯是不是会因称帝一事垮台，却十分地清楚眼前的局势对袁世凯十分不利，也知道此事关乎自己的利害得失，明白此刻的举措将决定自己后半生的荣辱，弄好了将飞黄腾达，弄不好会死无葬身之地。知道这事关系重大自己又不能作出判断，曹锟便放下架子去请教军师吴佩孚。

吴佩孚并不是一个事事讨曹锟喜欢的人，可他用许多的事实向曹锟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渐渐地让曹锟越来越对他有好感，遇事愿意同他商量或者说是请教，吴佩孚差不多每次都没有让他失望，基本上可以算是曹锟的军师。

这一回，吴佩孚听完了曹锟的疑问之后，沉思了好一会说：“不管怎么说，大总统的密令，还是要执行的，不过只能做一个口头答应，不能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答应了就得做，一做不留蛛丝马迹也就办不到了。”

“是这样。不过，可以答应在前，做时拖拉一点。如今局势发展，一日千里，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明朗，到时选择具体该怎么做，就很容易了。”

曹锟听了吴佩孚的第二次回答，稍稍想了一会儿，一张敦实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来。他望着吴佩孚，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真行，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曹锟立即派人去北京，向袁世凯表示一定全力支持他继任大总统。虽然表了态，却没有半点行动。事情比吴佩孚预料得更好，不到两个月，袁世凯竟然就死去了。曹锟自己清楚，在袁世凯取消帝制后自己虽然没有什么行为，但“帝制战将”这个臭名自己还是背定了。

随着袁世凯的死去，原本操纵和支持袁世凯复辟帝制的人开始受到冯国璋与段祺瑞的新政府、特别是南方革命党人的打击。凡属这类人物，别说升官发财，有的甚至性命也难保。曹锟从1895年投靠袁世凯，至今已21个年头，官职虽然不大，手上却拥有精锐的三师。曹锟相信这是自己的本钱，新的当权者需要自己。

看清了这一点之后，曹锟于1916年派他的弟弟曹锐，携带重金前往北京。

曹锟这个弟弟曹锐，在曹锟的帮助下做了直隶的省长之后，单是卖全省的县缺，就富甲全省。直隶当时有100多个县缺，曹锐按特、大、中、小等定价，小县8000元，中等县9000元，大县1万元，而且定期只是一年这么出售。从1918年到1922年，他当了4年省长。仅出卖县缺这一项就收入几百万元。

此刻，这些钱都派上了大用场。曹锐遵照曹锟的吩咐，带了这些钱找到段祺瑞“四大金刚”的老大靳云鹏。一番活动之后，不仅免去了曹锟“帝制战将”的恶名，还让曹锟前往四川任职。

1916年6月下旬，北京政府任命曹锟会办四川军务，任命蔡锷督理四川军务，这两个半年前，一个是讨袁军统帅、一个是镇压讨袁军将领的冤家对头，竟到了一个省来主持军务。

更让人唏嘘的是：到1916年9月，曹锟“会办”的位置还没有坐热，又被段祺瑞任命为直隶督军。

曹锟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跟随袁世凯21年，虽然倍受信任，却始终只让他掌控一支精锐之师，还从来没有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地盘，而新的当权者，因为对他手上精锐之师的偏爱，终于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做成了封疆大吏、一方诸侯。

动**之时，有了一方地盘有好做事了。曹锟从新的当权者对他的偏爱深深感到，有枪就是草头王，不当王也有人来请你做王。占据直隶以后，他利用往日收刮的钱财，大肆招募新兵。不到半年，不仅将原来四川作战的损失兵员全部补充满额，另外还新组建了九个混成旅，总兵员高达6万人。总结原来四川战败因百姓憎恶的原因，曹锟试图使他的士兵抛弃原来旧军的恶习，特地制定了五条禁律：

一、不得懈怠防务，托故请假；二、不得向民间赊欠挪借；三、不得动用民间一草一木；四、必须保护驻区人民生命财产；五、遇匪应即奋力扫除。

经过一番扩军练兵，曹锟的军事实力，很快可以与当时国内军事实力最强的冯国璋和张勋媲美。可就在这时候，段祺瑞因担心曹锟日益做大，成为新的竞争对手，便调他专任两广、两湖四省经略使，率直系军人南征两广。曹锟的直隶督军一职，由徐树静接替。曹锟心里虽极不舍督军一职，鉴于实力不足与段祺瑞抗衡，只能服从。

就如何解决南北战事问题，黎元洪的总统府与段祺瑞的国务院争执越来越激烈。直到最后，黎元洪得到张勋支持的许诺，毅然罢免了段祺瑞的总理职务。随之，各省督军纷纷独立，以示反对黎元洪的做法。作为直隶督军，曹锟也只能随大流，加入反对黎元洪的行列。

然而，曹锟此时比别人多了一个心眼，在表面上宣布独立的情况下，暗地里又去北京与黎元洪联络感情。因为此时，黎元洪与段祺瑞究竟谁胜谁负还没能见分晓，曹锟只想尽办法做到双方都不得罪。

黎元洪请张勋到北京来相助，张勋却一心只想复辟帝制，在徐州召开督军会议，曹锟的代表参加，当时又随大流表态支持张勋。

1917年7月1日，张勋在北京请出宣统皇帝，复辟帝制，立刻遭到举国反对。段祺瑞来请曹锟出兵讨伐张勋，曹锟象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曾表态支持张勋一事，立即欣然应允，担任了段祺瑞讨伐张勋的西路大军总司令。

曹锟率领他第三师精锐，直扑北京。为了鼓舞士气，曹锟这一次慷慨解囊，拿出几万元犒赏官兵。第三师兵至北京，与其他部队一起，迅速击溃张勋的辫子军。

张勋的复辟平定之后，段祺瑞官复原职重掌国务总理大权，为防止在张勋复辟时跑到天津去的黎元洪复出，段祺瑞希望冯国璋能出来代理黎元洪总统未满的一年多任期，以防黎元洪东山再起。因这只是过渡总统，段祺瑞担心冯国璋不肯出山，希望有一个人去说服他。思前想后，段祺瑞想到了曹锟。

段祺瑞派人请来曹锟，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后拍着胸口对他承诺说：“此次你若能说服华甫来当这个临时大总统，我一定会重重感谢，首先就是把直隶督军的位置还给你。”

曹锟听到这里，心中已应承下来。告别段祺瑞，立刻去找冯国璋。结果，曹锟不仅赚回了直隶督军的宝座，同时还赚到了兼任直隶省长的职位。更主要的是，他这时已得到了总统府和国务院两方面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