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四面楚歌孔子痛心

115、

天突然地变了,阴沉沉的。孔子在去讲堂的路上,冷风飕飕地吹着,他却并没感到丝毫的凉意。今天他想给学生讲的,主要是人们在社会交往中应该注意的几个问题。昨晚上他考虑到深夜,一大早起来又沉侵到在这些问题的思考中,身外的阴天凉雨,对他似乎全无感觉。

“在与人的交往中,有益的喜好有三种,有害的喜好有三种。以礼乐调节自己为喜好,以称道别人的好处为喜好,以有许多贤德之友为喜好,这是有益的。喜好骄傲,喜好闲游,喜好大吃大喝,这就是有害的。”?讲堂上,孔子抑扬顿挫地讲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待学生们都记下来之后,接着说:“要做好一个君子,还有三种事情应引以为戒,这就是:年少的时候,血气还不成熟,要戒除对女色的迷恋;等到身体成熟了,血气方刚,要戒除与人争斗;等到老年,血气已经衰弱了,要戒除贪得无厌。这是一个人从少年到老年,这一生中的不同阶段需要引起特别注意的问题。”

孔子说到这儿脸上露出笑意,停了一会接着说:“现在,我们许多学员都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这是件非常好的事情。只是一个人要使自己成为君子,首先要学会与君子打交道。怎么与君子相交呢?我告诉你们,一定要注意避免犯三种过失,这就是:还没有问到你的时候就说话,这是急躁;已经问到你的时候你却不说,这叫隐瞒;不看君子的脸色而贸然说话;这是瞎子……”

孔子停下来,温和地望着他的学生。从他们的脸上,孔子能清楚地看出他们是否听懂,懂到了什么程度,呆会儿会提出些什么样的问题来?孔子正一边观察一边思考,子路在外面向他打招呼,也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却从学生们的脸上感觉到了,于是转过头去。看到子路一脸猴急的样子,孔子知道一定是又有了什么大事,于是对曾皙说:“你来主持一下讨论,我去看看。”

看见孔子走来,子路迎上来说:“不好,事情很不好了。”

“别慌,有什么事,到我府上再慢慢说。”孔子平静地看着子路,俩人一路回到司寇府。

“说来看看,是什么事情。”孔子冷静地问道。

“齐国给定公送来八十位大美人!”

“是这样,确实不是件小事情……”

“我说的还不是这个。”

“哦,还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孔子目光罩着子路,逼他快说。

“我听见了,季桓子在与叔孙子说:‘正好借此事,就是借齐王送给定公美女的事,疏远老师你与定公的关系。”

“是这样!”孔子望望窗外灰朦朦地天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是怎样?”子路急急地问。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齐王怕我将鲁国治理强盛起来,就送来美女,让定公疏于国政,疏远于我孔丘。他们这不是针对我,是针对鲁国,是不愿看见鲁国强大啊!”

“既然是这样,老师去把事情给定公讲清楚,不就可以了。”子路说。

“是啊,我一定要想方设法,说服定公,让他不要沉溺于女色之中。”孔子坚定地说。

“我相信老师一定能做到。”

“如果没有三桓在,我要做到这一点应该是可以的,现在有三桓从中作骾,要说服定公恐怕难啊!”

“那怎么办?”

“只能尽力而为了。”孔子说:“你先回去,别让季桓子反感你,我会努力去做的。”

“我不怕他反感。不做费宰也就这么大的事,跟着老师,是我的心愿。”

“我知道,我知道。可眼下你在他那里还是更好些,至少对我帮助会大些。譬如这一次,若不是你在季大夫那里,又怎么能事先得到消息。回去吧,到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来唤你的。”

子路听了,对孔子点点头说:“我去了,请老师保重。”

“你也保重,少说多做、多看、多听!”

子路认真地点点头。

看着子路离去,孔子一路沉思着走到府内的后花园。红花绿树仿佛都朦上了一层担心,没了朗日里的盎然生机。孔子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株翠竹上。他是看着它从竹笋一直长成翠色逼人、拔节直冲云天的。可是现在看着它,却也没了往日的生气,冷风摇曵着它的枝叶,乌云象是将它的翠色也弄得浑花了。孔子看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三桓在,我能说服定公吗?”他在心里有些担忧地问着自己。

116、

孔子正在静心沉思着,突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忙把头抬起来,果然是惠姑。她匆匆地向他走来,脸上露出焦急。“她来做什么呢?”孔子正在心里问自己,却已听到惠姑气喘吁吁地责问:“你怎么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也不动,这么久了。唉,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

“我是听花匠说的,你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赶来。你啊!什么时候才会知道爱惜自已的身体呢?快回去,回去暖和暖和。”惠姑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关心地说。

“不,我还有事,我要出去。”

“这个时候了,还要上哪儿去?”

“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下午了。”

“我还是要去,我这就去。”孔子说着让人备车。在惠姑担心的目光里,他上了车,头也不回,朝王宫赶去。不到半小时,孔子来到定公的王府前。

真热闹啊!鲁国三家大族的套车,整齐有序都停在门前。其中季桓子的那辆,特别地矅眼,镶金的车帽,在冬日的暖阳中金光闪烁。王府里,传来扉扉的乐声。对音乐有着很高造诣的孔子听了,早已分明地看到一群衣着**的佳丽,在围着定公和三桓们跳着那些挑逗的舞蹈;而这几个色意迷迷的男子,一定正在纵情地打趣和欢笑。如果,我能劝说定公,让他将这八十位佳人赠给三桓,对鲁国来说,可就是天大的幸运啊!孔子突然想起这条妙计,不由得有些激动。凡事只要努力,坏事是可以变成好事的,我早先怎么就没想到呢?可是,这样能行吗?孔子在心里反问自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不管怎样,我总得去试一试,去竭尽全力地试一试啊!孔子这么想着,一抬腿,来到王宫大门前。他正要进去,却被门前的守卫粗暴地挡住了。

“我是大司寇孔丘,你们难道不认识了?”孔子大声地喝斥说。

守卫们这才收敛了脸上的凶象,陪着小心说:“真对不起,大王交待过,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大司寇孔丘也不能进去。”

“大王确实交待过,任何人不得入内。”卫兵坚持说。

“好罢,你们现在马上去替我禀报,说孔丘有事求见。”

“大王已经交待过,他不见任何人。”

是这样!孔子倒吸了一口气,他开始感到问题并不象他原来想的那么简单。很明显,定公知道我要来,而且是存心不想见我了。孔子心里这么想着,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定公,你难道就忘了你的父亲昭公客死异地他乡的事?你难道就不清楚齐王为何要送你美女?你难道就不明白孔丘的一番苦心?唉,天啊,难道是上天不愿看到鲁国强大,难道是上天不愿让孔丘来为鲁国的强大出力?这一切,可都是为什么啊!孔子在心里喊着,在宫门前急得走来走去。就在这时候,宫里走出季桓子的家臣费子,孔子见了,忙迎上去,说:“请费子给通报一声,说孔丘要见定公。”

费子看着孔子,说:“大夫要见定公,自己去见就行,何需我一个家臣通报?”

“还请费子费心,去为孔丘通报一声,确有要事见定公。”孔子恳切地说。

“既然大王不愿见你,就别见了。一个大夫,又何须如此去讨好大王呢?”费子打量着孔子说。

看来,就连季桓子的这个家臣,也知道定公故意不肯见孔子!天啊!怎么会是这样呢?!孔子感到深深地耻辱,眉头紧紧地锁起来,声音朗然地说:

“我只不过是按照周礼的规定去事奉君主,你为什么要以为这是诌媚呢?”

费子听了,无话可说,又见孔子一脸肃然的样子,忙抽身离去。一边走一边说:“你自己去见大王好了,我无法与你通报。”

望着费子可笑的狼狈像,孔子在心里喊道:君臣关系已遭破坏,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再重视君臣之礼了!这真是可悲可叹啊!想到这里,孔子的心在隐隐发痛。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孔子感到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办法,只好缓缓地朝自己府上走回去。没走几步,孔子回过头来,留恋地望着宫门,在心里暗自发誓说:

“定公,我一定要见到你。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明天不行,还有后天……总之,从今日始,我要天天来,我一定要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