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愧家门闩
当天夜里,祝卿堪给郦怀琛打电话。
他告诉郦怀琛:“曲川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郦怀琛不明白:“有什么复杂的?曲川已经无法在玉棋上做手脚了。”
祝卿堪说:“我已经跟曲川联系过,把尹总的意思告诉他,只要把魏强盗走的玉棋还来,我们大尹集团跟他在影视剧的创意策划上还是有合作空间的。曲川答应做做魏强兄弟的工作。但刚才曲川打电话来,说已经联系不上魏强兄弟了。”
“他们把手机关了?”
“曲川说,魏强兄弟工作时间是不开手机的。”
看来兄弟俩生意不错,又有“工作”了。
郦怀琛问:“他们又去哪儿了?”
祝卿堪道:“曲川说好像是一个叫‘愧家庄’的地方。”
“那,”郦怀琛说,“我去看看吧。”
“真羡慕你,去哪里都不用请假,自己批准就行。”祝卿堪说。“关于二卒的线索,既然曲川是瞎编的,那就肯定另有真相。我想再找找头绪。”
很长时间没提到轮椅罗宾汉了。
曲川在新闻发布会口吐莲花之际,正是罗宾汉寻寻觅觅之时。他要寻找他的狱友曲林,而他知道曲林正在寻找跟一个棋子有关的愧家庄。
罗宾汉在路上遇到下大雨。
幸亏他的椅背上可以撑出一把伞,帮他挡住风吹雨打。
雨停后他收起伞,加快了速度,这时迎面开来一辆大卡车。
罗宾汉来不及再撑伞,已被卡车溅起的泥水淋了一身。
“停一下!”罗宾汉大叫。
卡车司机急忙刹住车。他跳出驾驶室,跑到罗宾汉身旁。
“对不起!”司机向罗宾汉道歉,“如果您不在乎浪费时间,我可以说很多个‘对不起’,或者按您的要求赔偿。”
罗宾汉说:“我叫住你,并不是要求你道歉的,虽然你应该道歉。我是有问题要问你。”
司机说:“虽然我急着去送货,但我一定尽量回答您的问题。”
“谢谢,我的问题在地上。”
由于卡车的轮胎沾了泥水,轮胎的花纹就清晰地印在地上。轮胎的花纹里嵌着一个小小的带圆圈的“卒”字,车轮每转一圈就印下一个“卒”字。当然,这个“卒”字需要在有泥水的情况下并且十分注意才能发现。
罗宾汉问:“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在轮胎上有这个字?”
司机听了十分意外和高兴:“我在送货途中遇到多少个下雨天,多少次有机会把这个字印在地上,可是从来没有人像您这样问过我。尤其使我震动的是,您还是个外国人。这种轮胎是我们愧家庄生产的……”
“愧家庄?!”
“您、您是哪国的?”
“美国的。”
“在美国都听说过我们愧家庄?”
“你别管我在哪儿听说的,继续介绍你们的轮胎吧。”
“我们愧家庄是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我们有自己的族徽,就是那个带圆圈的‘卒’字。我们生产无愧牌轮胎,用族徽作为商标。但只有我们愧家人自己使用的车辆,才在轮胎花纹里嵌着族徽,提醒我们在家族精神的督促下走好每一步。”
罗宾汉点头道:“这么说你是愧家人?你是不是叫愧应无?”
司机说:“愧应无是我们厂长,我叫愧应铭。”
罗宾汉便顺藤摸瓜地打听:“我很想知道你们家族的历史跟这个带圆圈的‘卒’有什么关系?”
愧应铭的笑容顿时消失:“对不起,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我就是有时间也不会告诉您的,何况我现在没有时间。”
愧应铭跳进驾驶室,朝罗宾汉挥挥手,把车开走了。
罗宾汉正朝着地上的轮胎印发呆的时候,一辆从后面驶来的出租车又在他身边停下。
车里走出一位打扮奇异的青年男子。
他身穿蓝色长袍,腰悬武士刀,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把。
这青年男子并非为罗宾汉停车,他的目光也只注意地上的轮迹。
但罗宾汉倒把兴趣转移到青年男子身上。
“你很像《聪明的一休》里的蜷川新右卫门。”他说。
“蜷川大人”惊奇地回过头来:“您这样的年纪还喜欢看动画片?”
“喜欢。”罗宾汉问,“你为什么要打扮成日本人?”
对方说:“我没有打扮成日本人,我就是日本人。”
“可是,就算是日本人,也没有必要穿成这样……这是十几世纪的服装?”
“十六世纪,德川幕府时代。我之所以穿那个时代的服装,是因为我目前参与的活动和那个时代有关。”
他们正说着,另一辆出租车在附近停下。
有人在车内拍照。
“蜷川”便招呼:“出来拍吧。”
出来的是《喜闻报》记者鱼长跃。
“蜷川”朝鱼长跃勾了勾手指头。
鱼长跃说:“行,再拍个中景。”
他走近一步,“咔嚓”了一下。
“蜷川”又勾了勾手指头。
鱼长跃笑道:“您太配合了,再来个特写!”
可当他再进一步,还没来得及再“咔嚓”,相机已被对方劈手抢去。
不愧是华光学校毕业,鱼长跃反应极快,顺手将对方腰间的长刀从鞘中抽出。这是声东击西,趁“蜷川”伸过右臂夺刀之际,鱼长跃飞起一脚,正踢在他左腕上——相机脱手,被鱼长跃稳稳接住。
鱼长跃复将武士刀扔了回去。
“既然你不愿拍照,我也不当狗仔队了。”
当着本人的面,鱼长跃将拍下的照片一一删除,以示尊重。
尽管如此,日本人在这番争夺中处了下风,还是心有不甘。
他没好气地问鱼长跃:“你是娱记吧?”
鱼长跃反问:“怎么了?”
“换个记者来吧。很严肃的事情,别写成娱乐新闻。”
日本人钻进车子便要离去。
罗宾汉赶紧追问:“你是谁?我只能叫你‘蜷川新右卫门’吗?”
日本人临走答道:“我是桔田信彦。”
鱼长跃是认识罗宾汉的,便将他的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
他们同车前往愧家庄。
开了没多远,鱼长跃嘀咕:“那不是曲川吗?”
罗宾汉说:“那是曲林。”
曲林的助动车坏了正在修理,于是他也被请上出租车。
一边坐车,他们一边聊天。
罗宾汉对鱼长跃说:“刚才你拍的照片全删掉了,不是白费劲了?”
鱼长跃说:“没有白费劲,我搜集到了重要信息。”
“什么重要信息?”
“刚才我抽出了桔田的刀,那可不是装装样子的仪仗刀,而是一把真正的日本武士刀。”
曲林请教道:“真正的武士刀有什么讲究?”
鱼长跃说:“钢有韧性,铁有硬度,武士刀二者兼具,只是容易生锈。擦武士刀一定要用植物油,我闻到了那种气味。还有——”
鱼长跃神情严峻。
二人问:“还有什么?”
“还有刻在刀上的两个字——‘无愧’。”
曲林和罗宾汉面面相觑,他们并不觉得这两个字有多可怕。
鱼长跃便道:“这后面是有历史背景的,我查过资料。有一种说法,说愧家庄的祖先是打散的倭寇,是日本人。他们对中国人有愧,故而以‘愧’为姓,在愧家庄开荒种地,繁衍生息。但这事传到日本去了,有一部分倭寇的子孙对愧家庄心怀痛恨,以他们为耻。这些倭寇子孙组织了刀社,多次派杀手要血洗愧家庄。兵来将挡,水淹土屯,愧家庄练成了愧家棍,与刀社一代一代厮拼,一辈一辈较量。”
“你的意思是,”曲林说,“桔田是刀社的人,是来找愧家庄寻衅的?”
“有这种可能。”鱼长跃说,“从刀社的角度,‘无愧’可以理解为——‘没有什么可惭愧的!’这个‘无’也可以跟‘有你无我,有我无你’联系起来,‘愧’呢就是愧家庄的简称,所以‘无愧’也可以是灭了愧家庄的意思。”
曲林叹口气:“哎呀你可太有才了。”
罗宾汉想了想,问曲林:“照你们的意思,你的老同学愧应无应该是日本血统了?”
曲林愣了愣,说:“有可能的呀。”
“刚才那个开卡车的愧应铭也是日本人?”
“也有可能的呀。”
“可是……”
二人问:“可是什么?”
“那个族徽,那个圆圈里的‘卒’字该怎样解释呢?”
轮到鱼长跃和曲林面面相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