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色古董车和独眼龙法拉利

酒精影响赵央的判断力和方向感,他把车子开上了歧路,即不正确的道路。

等到郦怀琛把法拉利发动起来,他在正确的道路上已经找不到那辆黑色古董车了。

他用那盏独眼龙车灯沿路寻找。一直追到愧家庄庄口,毫无踪影。

他又急急回头再找……又回到大排档旁。这时他沮丧地想起了白居易的诗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没办法,他只得再次回头。

赵央总算绕回正确的道路。古董车又进入郦怀琛的视野。

法拉利猛扑过去。二车首尾相接,紧紧咬住。

但这时郦怀琛从仪表盘上发现:由于来来回回的折腾消耗,油量已接近匮(kùi)竭,行驶将难以为继。

踩了最后一下油门后,法拉利已是靠惯性的滑行进入庄口停车场。

郦怀琛做好了准备。不等滑行减慢,他纵身一跃,跳上敞篷车座的椅背,双脚在椅背上尽力一蹬,凌空起飞。他用的是“由鲲化鹏势”,也叫“大鹏巡海势”,是华光学校的孟老师根据庄子的文章创造的一种很有实用功能的武功新招。庄子《逍遥游》中说到南溟(mǐng)有一种叫鲲的大鱼变成了叫鹏的大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所以一开始以鱼的流线型窜入空中,减少阻力;接着像鸟那样展开双臂,以利滑翔。

说时迟那时快,郦怀琛已在古董车顶稳稳降落。

赵央回头一瞥,那法拉利还在缓缓滚动,独眼龙车灯继续射出寂寞的光束……可是,人呢?

趁赵央停下车来东张西望,古董车顶的郦怀琛倒挂下半个身子,来个“钓金龟”,把车座上的电脑包轻轻取走。

宾馆门前的魏强急忙提醒弟弟,他往上指了指。

赵央没明白:“什么?下雨啦?”

魏强大喊:“车上有人!”

赵央这才反应过来。他赶快重新发动起车子,急打方向盘,使出飘移绝技。

郦怀琛刚打开电脑包,要取出玉棋,突然车身剧烈旋转。郦怀琛在华光学校的武功力学课上学过“运动平衡”,练过反旋转,不怕被甩出去。但玉棋没有反旋转的本领,它只能乖乖按照物理规律进行离心运动……观战的人群中,轮椅罗宾汉中了头彩。

他感觉到有个物体从后面落入他的衣领。

他很镇静地掏出那东西,并不急着观看,而是像盲人一样将它置于双掌之间,从容地抚摸。没错——圆形,雕着一个“卒”字。

罗宾汉把玉棋悄悄塞给身旁的曲林,轻声说:“你的梦。”

曲林却不像罗宾汉这样沉得住气。他刚要细看,他的“梦”却被一把夺走。

是魏强,他的人生格言就是“先下手为强”。

但玉棋在魏强手中也未能久留。

鱼长跃往魏强肘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这是华光学校“武功医学”课教的一招,叫“釜底加薪”,必须准确地敲到对方肘部的某根筋上。

魏强只觉手臂一麻,手中的玉棋像汽水瓶盖一样冲天而起。

这时郦怀琛已从车顶鱼跃过来,在玉棋飞起的最高点将它一把摘下。

郦怀琛问学长鱼长跃:“你还记得这一招叫什么?”

“叫什么?”

“叫‘横刀夺爱’。”

桔田信彦手持武士刀走了过来。

他对郦怀琛颔(hàn)首致礼:“这枚玉棋是我定购的。先生想要,可以竞价。如果先生欲以武力夺取,在下亦可奉陪。”

桔田照例拔刀出鞘,将刀扔给郦怀琛,自己拿鞘。

郦怀琛接刀在手,对桔田冷笑道:“我如果接受你的刀,就等于接受你的轻视。要玩就得找个公平的玩法。”

桔田说:“悉听尊便。”

郦怀琛去把法拉利挪动一下,让它的独眼龙车灯担任照明。

然后他拿桔田的刀在地上划格子。

他划了一个长长的长方形,再将它分成七格。

桔田问:“这是什么游戏?”

郦怀琛说:“这是我小时候玩过的瓦片棋。在地上划好格子,找两小块瓦片,就可以玩起来。一块瓦片叫‘走棋’,先放在中间的那个格子里。另一块叫‘踢棋’,把它踢到对方底线上就算赢了一步。赢一步时可以将中间的走棋向对方推进一格。如果对方赢一步则可以将走棋反推回来一格。谁能最先使走棋攻占对面的‘王宫’,也就是最后一格,谁就胜利了。”

桔田说:“有点意思。”

郦怀琛又说:“如果把踢棋踢过了底线,或者不到底线,这算不输也不赢,没有成绩。如果踢棋碰到了走棋,就算输了一步,要将走棋退回来一格。”

桔田笑道:“看起来很简单,要赢也不容易。也许中国的象棋最初就是这样的吧。”

他们在周围找瓦片。

这里已不像郦怀琛小时候住过的乡间,砖头瓦块很难找了。

郦怀琛掏出那枚夜光玉棋放到地上:“就拿它当走棋吧。”

桔田想了想,脱下一只布鞋:“就拿它当踢棋。”

“你先开始。”郦怀琛说,“你要退后一步,用一只脚跳着踢。”

桔田便将布鞋放在底线一角,退后一步,悬起左脚。

他跳了过去,右脚在落地的同时踢出了布鞋。

布鞋在玉棋旁滑过,在郦怀琛的底线上从容停住,不偏不倚。

魏强和赵央叫起好来。

桔田走到格子里,将玉棋往前推了一格。

轮到郦怀琛了。

他退后一步,刚要起跳——

忽然传来引擎轰鸣。

一辆轿车从庄内开出,在瓦片棋旁刹住。

司机兼保镖跳离驾驶座,将另一边的车门打开。

一位年轻的领导下了车,司机向大家介绍:“这是我们厂长——”

郦怀琛对这二人打招呼:“稍待,等我走完这步棋,好吗?”

他又对桔田说:“请回到底线后面。”

桔田重新站好。

郦怀琛退后,蜷足起跳,射出“踢棋”——

这一脚势大力沉,那布鞋飞出对面底线,重重地打在桔田腿上弹了回来。

郦怀琛经过与祝卿堪的竹马之战后,体会到华光学校的每一门功课都有用处的,所以后来又自学了曾被他厌烦的“目测心算”、“武功医学”等课程。在今天的游戏中用上了目测心算,他根据距离和方位算准了需要的力量。

弹回的布鞋落到底线上,不偏不倚。

另一些人欢呼起来。

郦怀琛将被桔田推进一格的玉棋移回原位,然后对那位司机兼保镖说:“现在你可以介绍了。”

“噢,这是我们厂长愧应无先生。”

曲林刚要上前与老同学相认,却见愧应无对地上的棋局产生了兴趣,他问郦怀琛:“这该怎么玩?”

郦怀琛道:“还是说说你来干什么吧。”

愧应无说:“有人报告,说庄口打起来了,我来看看。”

他拾起格子里的玉棋端详道:“这棋子跟本庄祖传宝物何其相像!”

这时桔田信彦已穿上布鞋,拿起武士刀,他走过来问愧应无:“愧先生,传说贵庄宝棋已经失落?”

愧应无打量桔田:“先生是谁?”

桔田回答:“在下桔田信彦。”

“桔田?”愧应无对这个姓氏并不陌生,族谱上记载分明。

桔田拔刀出鞘,向愧应无展示。

愧应无激动地见到桔田雅志亲手镌刻的“无愧”二字。

愧应无面有惭色:“按照旧家规,为了将刀社拒之庄外,所有日本人都不接待,委屈桔田先生了。”

桔田迫切地想问一个问题:“现在愧家庄还有日本人的后代吗?”

“有啊。”愧应无答道,“不过他们有两个名字。上学、工作用中国名字,跟庄里别的人家一样,统一姓愧。回到家里可以用日本名字,这也是为了安全。”

“那,他们还会说日语吗?”

“哦,有的会说,有的就不一定了。就像中国人在海外的后代,未必都会说中国话的。我有个族弟在我们厂里当司机,叫愧应铭……”

罗宾汉插嘴道:“我认识他的,他很有礼貌。”

愧应无继续说:“他的日本名字叫中山十郎,但大家喜欢叫他‘十轮’,因为他开的卡车有十个轮子。十轮想去日本留学,现在我正帮他补习日语。当然我是中国人,中国人也可以精通日语呀。”

桔田对愧应无说:“您手中的玉棋是我们桔田家族为愧家庄购回的,权当薄礼。”

“哦,所谓玉棋失落,是族里长辈为使歹人免生觊觎(jí yú)之念,故意造出不实传言。”

“这么说,玉棋还在愧家庄?”

“是的。我有胆量这么说,就有本事保它不失。”

“那,”桔田又放下武士刀,接过玉棋细看,“难道这是赝(yàn)品吗?”

郦怀琛取过玉棋道:“这不是赝品,这是愧家庄宝物的五胞胎兄弟,被坏人——”

说着他去看那坏人,却已找不到赵央了。

这时引擎响起,独眼龙法拉利已由赵央开动,盗得桔田家武士刀的魏强急跑几步,也一跃跳入副驾驶座。——本来法拉利已灯干油净,是赵央用古董车上的备用油箱救了急。

桔田信彦连忙追赶,却哪里还追得上。

忽然独眼龙法拉利停了下来。

一辆警车堵住去路。

警察跳下车来,气哼哼地训斥赵央:“肇事车辆你也敢偷啊?要保护现场,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