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山洪和雨水冲坏了进山的路，那段路险，在崖间谷间盘桓，飞流急下的时候，许多地方被冲断，没有毁坏的路段路面上的土石也尽数被冲走，只剩下些嶙峋尖利的石壳，像是野兽呲出锋利的犬牙。
这路一时半会儿是修复不了啦，小分队因此陷入了绝境。
因为小分队的物资粮食供应全靠这条险路进进来，路断了，小分队的一切也随之断了。油料没了，机器动不了，钻探部件没了，没法工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是小分队第一大问题。供应粮运不进来，小分队断炊了。扔了盖子的几只空米桶咋看咋像是几张张着的饥饿的嘴巴。
周保重浑身解数用尽，只好叫来张晋想办法。
张晋来到李天成那儿。李天成丢下手中的笔，问：“粮食完了？”“中午就没了。”张晋一脸愁容。
“老办法，去附近村里买点救济啊。”李天成问张晋：“没有钱啦？”“不多了，但现在不是钱的问题，”张晋抓抓脑袋说：“关键是村里没有余粮啦，雨水太多，乡亲们欠收，他们也不够吃，拿啥卖给我们？也不能够老麻烦地方政府，他们的粮食也紧张，保证不了这么多小分队的需求啊。”
要是张晋没有办法那就是真没有办法了，李天成真急了。
没有住的穿的喝的都可以解决，唯独没有吃的问题就来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不行。
李天成召开小分队领导会。
李天成说：“同志们，这场雨啊，可是给我们造成灾难啦！我们牺牲了老黄，现在又面临着人断粮草、机器断油、钻探停产的危机 ，还是那句话，集体智慧可以战胜一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同志们出出主意啊，怎么过这道坎？”
张伟说：“我们面临着两大困难都很要命，没有粮食，啥都干不成，没有油料，不能发电，钻机也动不了，一切都停摆了。我们不仅要解决，而且得马上解决。”
茹东升说：“按照我们过去的做法，只有一个办法。”
李天成急忙问：“什么办法？”
“用肩挑！”茹东升说。
“挑？”张伟说：“莫开玩笑啊，东升，这么样的雨天，那么险那么远的路，用肩挑？再出了人命，咋办？”
“这是唯一的办法，总不能困死在这！”
“我们就用肩膀挑吧，就这么定了。”李天成思索片刻，说：“既然冒险是我们唯一的选择，那就要冒险。做工作总会有危险，我们不能够因为有危险，就什么也不做，挑吧。”
大家都同意。
李天成对张晋说：“张晋啊，有两件事要急办，第一，想尽一切办法，先解决这几餐的吃饭问题，只要是能吃的，就买来，饱肚子总比饿肚子强啊。第二，带些人，去向老乡借些箩筐扁担，我们准备挑东西吧。”
“好的。”张晋去了。
张伟有顾虑，说：“那段路悬崖峭壁，挑东西很危险，何况油桶是要几个人一起抬着走的，这样做太冒险，我保留意见，茹东升你作证啊，出了问题我不负责。”
茹东升斜了张伟一眼：“张书记啊，你啥时候负过责啊？你就做一回地质爷们行不？就一回，行不？”
张伟讪讪的，不再说话。
张晋回来了，他身后的小伙子们挑着东西，周保重赶紧跑出来，一看箩筐，眉头就揪紧了。箩筐里只有一些苞谷碜、红薯、土豆和大头菜。
李天成和茹东升叫来周保重，说：“老周啊，咋办？只有这些东西了，饭还得麻烦你做啊。”
周保重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队员们晓得目前的处境，没有怨言，默默啃起了包谷碜，土豆成了好吃的香饽饽。周保重红烧土豆、烤红薯、烀土豆，还蛮香。再加上周保重种的那些菜，几餐还对付。
李天成对大家说：“伙计们，我们遇到困境了，但是，我们得解决啊，大家怕不怕？”
“怕？怕有球用！没有退路，哪个也给不了你路走，得靠我们自己！”大家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力量去战胜困难，更习惯了相信这个集体的力量，相信这个有着高度凝聚力的集体会战胜眼前的困难。
“我们要走出困境，靠不了天，靠不了地，得靠我们自己！没有粮食，我们得饿肚子，没有柴油，就得停工，咋办？办法只有一个，我们有肩膀，挑去，挑粮食、抬油桶去，大家能不能啊？”
“能！我们过去就是这么做的。”队员们没有反对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吃些苦，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就可以早点过上好生活，不知大家认为对不对？”
“对！”大家赞成。
李天成叫来郝莉，跟她说：“给分队发报，约定明天我们交接物资的方式和地点。”
“好”，郝莉发报去了。
小分队出发了。
冲毁的山路足有二十里，山崖间一条人龙蜿蜒开去，胡集镇正在组织人抢修道路。李铁带头挑土，正带领乡亲们忙乎着呢，这路关系到山里面几个乡镇的日常生活，路一日不通山里一日难。
队员们在人龙间穿过，李铁热情地和李天成打招呼：“李队长，对不住了，老天添乱，我们抢修不及时，给你们造成困难了。”李天成说：“李区长，谢谢你们，你们给了我们很多支持啊，谢谢啦。”
这段路确实险，队员们脚下是呲牙嶙峋的石楞，悬崖深谷，一不小心滑下去不得了，大家走得格外小心。
李天成发现自己的脚力现在还好。几年的地质人日子，李天成人黑瘦了，身体素质却增强了，首先表现在力气比以往大些，爬山涉水，脚板不乏力，二十里山路，走起来还跟得上趟。
交接的地方到了。远远看见皮卡像只甲虫趴在山道上，老王走来走去吸烟，车上的东西已经卸下。
小分队来了，老王只问一句话：“有什么带回去的东西啊？”这是惯例，每次皮卡把分队的东西运来，把要传达的话也捎来，同样也把小分队的东西和话语带回去。李天成说：“就带一句话，跟队长书记说，没有困难能够难得住我们。”
“好勒。”老王发动皮卡走了。老王很忙，兼着分队几种司机的角色，忙得很。
两吨多柴油，六桶，需要抬回去，得二十四个人抬。其余的人就用箩筐挑米面和肉。
李天成要抬油桶，张琳拦住说：“哎哎，李队，这活得我们有经验的队员来，路太险，闪失不得，你指挥大家就行了。”李天成想想也对，这样的路，合伙抬东西，自己失足事小，其他人可危险了，就不再坚持。
抬的人安排就绪了，李天成就去挑米。米面和肉是用箩筐装的，看看老队员们很熟练很轻松挑起箩筐走，顺溜得很，李天成学着做，箩筐扁担却不听话，挑起来一头轻一头重，好不容易平衡了，走起来又不稳。李天成一咬牙，上路了，他走得很小心，步子不大，慢慢走，每一步都走稳，安全重要啊！
李天成走得艰难，担子压在肩上，一会儿工夫，生疼生疼的，接着酸胀酸胀的，而且越走越难受，时间越长越难受。李天成最大的问题在脚下，平衡了担子，就难得顾上脚下，二者得兼不容易，这二十里山路对于李天成来说是极大的考验，生死考验。
一位老队员要把李天成箩筐里的米均一些到自己的箩筐里，李天成坚决不肯。几位队员都劝李天成少挑一些，李天成不答应，挑起担子上路了。
这是一次意志力与耐力的磨练，这是一次艰苦的征程，对于李天成来说，尤其是。
张伟没有挑东西，也没有抬油桶，他指挥队伍行进。
张伟高声嚷嚷着，要这个小心要那个稳些，显得很尽力，还不顾危险，跑前跑后的，扯着嗓子喊。他要让大家知道，他并没有闲着。有队员说：“张书记啊，莫惊诧诧地叫唤，吓着我们了反而坏事呢！”队员们都说：“一边去，到最后面去，看看会不会落下东西。”张伟就不再叫唤了，默默跟在队伍后面走。
抬油桶累一些，挑东西的队员就和抬油桶的队员轮换着进行。
这路其实配不上“路”这个名，尖利崎岖，还很滑。队员们行走的时候，步步得踏实了，要踏实了，就走得慢。
李欣脚下一晃，险些滑下山谷，他迅速降低重心，稳住自己，惊出一身冷汗。匆忙中，李欣竟然紧紧抓住了箩筐，没有泼洒米面，真不容易，这得益于李欣的山区生活经验。箩筐抓住了，扁担却掉下了深谷，十几秒后，谷底传来了扁担击在石块上面发出的“叮当”声。
李天成跟大家都捏一把汗，队伍行进得更小心了。
十几个小时后，小分队走过了这危险的二十里山路。
郝莉赵仙桃飞奔着迎过来，周保重跟在后面跑，边跑边叫：“瓜娃子哟，跑不得哟，再跑，红薯就跑掉球啰！”周保重的罩衣里兜着蛮多烧红薯，怕红薯掉了，跑得很古怪，像一只袋鼠跑动的姿态。他为队员们带来了烧红薯，一人一个。周保重大声说：“大家辛苦啰！快歇歇，吃点红薯，撑撑肚皮。遭孽啊，这么远的山路，这还不把你们累坏球啰？”
郝莉看见李天成挑着担子，蹒跚着走过来，心里一酸，拿着红薯奔过去，帮李天成卸下担子，说：“天成哥，快歇歇，吃点红薯，喝点水，看把你累的！”郝莉眼眶红了，取下水壶，递到李天成手里，接着就把另外一个红薯，送到李欣手里。
李欣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心里甜如蜜，看着郝莉傻乎乎地呵呵笑。
“李欣傻了，是不是恋爱的人都会变傻？啊？”大家笑问道。
“你才傻呢！我是高兴的！哎哟哟——”李欣把红薯在两只手上颠来倒去的，红薯烫手。
李天成让周师傅好好做顿饭，犒劳犒劳大家。队员们说：“老周，别的好说，好好煮些米饭吧，我们好久没有吃米饭了，想得慌。”“要得！要得！”周保重连连答应，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