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到驻地，张晋把买粮的事跟李天成汇报了。李天成听了，高兴得直搓手，直夸张晋事情办得好，解决大问题了。李天成一溜小跑去自己帐篷，在行旅箱底翻出放了多年的那包红糖，搅好一缸子红糖水，乐颠颠给张晋端来了：“辛苦了！喝水，喝水”。再学着队长书记的样子，揭下头上的草帽，在一旁为张晋扇风，嘴里直叫“郝莉”。从来没有听见李天成这么急里吧唧叫过自己，郝莉慌了，放下正在整理的资料，一溜烟跑来：“哥，怎么啦？怎么啦？”
李天成笑眯眯地叫郝莉给齐天铭发报，让别的小分队也学十六小分队这么解决粮食问题。“吓死我了，这么好的事搞得恐怖死了。”郝莉责怪李天成。
哈哈哈……三个人一起笑了。
这天晚上，周保重蒸了一甑白米饭，把小分队最后一块猪肉给红烧了，炒上了几盘子菜苔，烩了一大盆猪骨头炖罗卜。
香味把大家吸引过来了，大家嚷着“好香哦——”一起涌向伙房。“哇，白米饭！哇，红烧肉！久违了，我的白米饭，久违了，我的红烧肉喔！”
周保重笑着说：“怎么样，小子们，我说了过几天给你们蒸米饭、烧红烧肉吧？没有骗你们吧？我就知道我能兑现。”
大伙儿嚷着，吃着，笑声传遍鸡角岭。
李天成拉着周保重出了帐篷，悄悄对他说：“老周啊，你们重庆有‘有了一顿充，没有了敲米桶’的说法不？老周你晓得这话的意思。粮食来得不易，悠着点啊。”老周说：“我晓得啰，队长，今夜就让大家吃饱，他们太辛苦，太累，要补充补充营养，往后，我晓得安排，放心吧，啊。”
老周的话李天成绝对相信。这段时间多亏了老周精打细算，巧妙安排，小分队的吃喝拉撒才撑了这么久。有了老周的话，李天成放心回自己帐蓬，忙自己的事去了。
齐天铭发来电报跟李天成说，十六小分队的办法果然管用，其它小分队的粮食缺口也基本解决，基本能接上下月的供应，叫李天成放心。
总算可以舒口气，李天成就一门心思忙勘探的事。
ZK390终于穿过漏层，继续下钻，李天成来到钻探现场，听着钻机发出均匀的轰鸣声，看着压力表的指针平稳地抖动，他的心算是放下了。
黄建中松口气，腾出手喝水。李天成急递上水杯，大声说：“老黄啊，您辛苦了！有事叫我。”
“放心吧，队长。”逆着风，黄建中的嗓门调得很大，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李天成拍拍他的肩，去别的小分队了。
在大峪口的四个年头里，李天成习惯了早起，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射进帐篷时，李天成都会像一架定时生物钟似地醒来。季节在变，晨昏在变，李天成每天醒来的时间不变。李天成翻身坐起来，脑袋还生疼生疼的。昨夜，脑子里走马灯，演绎了大半个晚上的后期工作，早晨又早醒，脑子不疼才怪。到涧边刷了牙，脑袋伸到竹涧下面，让清水在脑袋上哗啦啦冲，脑子清醒些，疼痛也好多了。
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起来了。
李天成今天要带着大家完成两项工作， ZK390周围区域的1:5000区域图的绘制，ZK391钻探点的选择。
ZK390周围区域的1:5000区域图的绘制茹东升负责，茹东升是区调专家，没有什么问题。钻探点选择交给张晋和朱军，他们已经可以独立完成这样的工作。
自行车立站架的声音传进帐篷的时候，李天成晓得李敏来了。李敏负责各小分队的物资配送和函件传递。这姑娘还自告奋勇要兼管各小分队物资的配送工作，齐天铭答应了：“好，可是，丫头，这是要吃苦的哟。”“我不怕。”李敏很坚决。李敏的工作不少，负责分队和各小队的报务联络，还是专职电影放映员。李敏要是下小分队，报务活动就得齐天铭自己来。
大批物资分队用皮卡送，信件、文件、小宗物品李敏就骑自行车四处跑。
李敏架好自行车，李天成就出来了：“李敏啊，又有好东西给我们啊？”李敏说：“李队，是好消息，你立功了，汉江队要嘉奖你呢？你看，文件在这儿。”李敏说完，抖抖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交给李天成。
纸袋里面是汉江队下发给各分队的红头文件，说白了，是一份通告。原来汉江队要表彰李天成的技术革新，说是集中控制平台、回采式偏斜器、钻孔流量计、钻杆滑槽这些技术革新成果对提高工作效率、缩短工时、减轻地质工作者劳动强度大有帮助，有助于“早出成果多出成果”的地勘要求，意义大影响大，不大力推广还不行。鉴于李天成的成绩，汉江队要开大会表彰李天成，奖品是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这太有用了！小分队有了摩托车，做事就方便多了。李天成叫起来：“老茹——张晋——朱军——快来，快来。”
几个人正各忙各的事，听见李天成大呼小叫的，吓一跳，队长这么叫少见，出什么事了？几个人慌忙跑出来，急忙问：“咋啦？队长，咋啦？”李天成说：“喜事，大喜事，你们看看，”李天成抖动着文件：“汉江队要奖给我们一辆摩托车呢！他娘的，这下好了，我们有摩托车了！我们今后做事就方便多了！”
这真是喜讯！大家都高兴。最高兴的人是张晋，张晋采购靠自行车，很累，也不方便，现在好了，有摩托车了。
“喔——我们进入机械化时代啰——”张晋叫道，在那里直转圈圈：“我们告别自行车时代啰，发达啰……我今后去买粮食买菜买设备，开着摩托车去，这不神气死了？我啥时候把摩托车开到樟树坪去，我叫李鼎小分队那帮小子羡慕死！那帮小子一定眼珠子红彤彤的，跟兔子似的……我羡慕死他们我……嘟嘟嘟……”张晋一边说着，一边鼓着腮帮子，发出摩托车的“嘟嘟”声，大家笑得伸不开腰。
张晋表演完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哎！队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娘的’？哎！队长，你说脏话了！看看，挺斯文的一个人，现在也学会说脏话啦！”
李天成一想，真的啊，没觉得呢！怎么说着说着脏话就溜出来了？嗨，脏话就脏话呗！有什么了不起的，是吧？
茹东升说：“是呀，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很正常，我们当初都不说脏话，你看现在，满嘴脏话兮兮的，吃了狗粪样的。跟这些小子在一起呀，白布都染成黑布了。”
朱军不爱听了：“什么这些小子影响的？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影响了我们这红彤彤的一代？还黑布呢！你茹东升啥白布你？”
李天成笑了：“唉，黑布就黑布吧，偶尔说说，倒也亲切，无伤大雅，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洪林突然有了发现：“哎，诸位，不对呀！通告上说，这摩托车可不是奖给咱们小分队的，是奖给李队个人的呢！”“是吗？”几个人围在一起看，果然是奖给李天成的。
李天成说：“什么个人的集体的？这就是我们小分队大家的，你们想想看，如果没有大家的协助、没有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一个人能够搞成这些东西吗？没有张晋给我弄材料，我拿什么搞出这些东西来？没有老黄老茹和大家给我出主意出点子，我能搞出这些东西么？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大家的啊！大家的共同财产。”
有境界！大家沉默了。有些话不必说出来，无声胜有声，就是这个道理。
这一天，李天成和茹东升在商量前期样本测试的事，李敏来了，老远就叫：“李队长，李队长，出来一下。”
李敏这么叫，那是分队有事。李天成问李敏：“书记有急事？”李敏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李天成去骑自行车，李敏拦住：“李队，领导嘱咐，你坐我的自行车走。”
不让骑车？李天成有些奇怪。但是，既然领导叫不骑车就不骑呗。李天成对李敏说：“我骑吧，你坐后面，女孩子带着我，臊得慌。”李敏下了自行车，说：“好嘞，我也享受一回李队长的关怀哟。”
李天成带着李敏，去了胡集。
张金山齐天铭在分队门口迎着李天成：“啊哈——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你可是为我们分队长脸了啊伙计，来来来，坐坐坐，喝水，喝水。”
“啥时候改称‘伙计’了？小李也不叫了。”李天成在板凳上坐下，说：“队长，书记，我申明啊，我不是什么功臣，您们有啥事招呼就是，尽给我戴高帽子，我不自在呢。”
张金山说：“齐书记去队上开的会，叫齐书记传达传达。”
齐天铭把桌子上的水缸子往李天成面前推推，示意他喝水，对他说：“小李呀，你现在是我们中南局的名人啦！汉江队要给你记功啊！”
“记功？勘查没有结束记什么功？”李天成问道。
齐天铭急了：“不是勘查的事，是你搞的那些技术革新成果，经过专家论证和实践检验，效果很好，实用性很强啊！在提高功效，缩短工期，减轻劳动强度方面作用很大！中南局召开特别会议，专门研讨你提交的技术革新成果的推广问题，局领导决定给你记一等功，汉江队决定奖励你一辆摩托车呢！哦，对了，你的革新成果地质部为你申请了国家专利，有三项已经通过了审批，看看，证书在这儿呢。”
齐天铭去地质包里掏，掏出一叠证书，放到李天成面前。
李天成看一眼那些证书，对齐天铭说：“书记，都交给李敏保管吧。”齐天铭说：“你的专利，不是分队的，为啥李敏保管？”
李天成急了：“书记呀，这些东西是大家一起搞出来的，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功劳怎能全算在我头上？集体的东西，当然归集体所有。我们搞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什么专利，我们搞这些，纯粹是因为大家工作太辛苦，我们得想办法改变这种状况。书记，只要有可能减轻大家的劳动强度，我就一定要去做，这是我的职责。我和大家搞这些东西是为了让大家少受些苦，这个目的达到了，我就满足了，其它的用不着。”
齐天铭很感慨，年轻人有境界，这些话，不是豪言，不是壮语，却是真情流露。有这样的带头人，十六小分队就会好，胡集队就会好。这孩子，不仅聪明有韧性，还淡泊名利，是块好料子，比我想象的好啊！
齐天铭拍拍李天成的肩膀，说：“说得好，有风格，爷们，我们大家没有错看你。”
李天成说：“书记，看你把我夸的，都上天了。我算什么爷们呀？说实话啊，书记，你才是真正的爷们！我能够在山沟沟里安下心来，很大程度上是向你学习的结果啊，是你走在了我的前头，我有榜样啊。”
“哎！小李呀，不要瞎说，我算什么榜样？”齐天铭连连摆手：“算不上，算不上啊。”
“你是我的榜样！书记。我还有一个学习榜样呢！”
“还有一个榜样？”齐天铭第一次听说，汉江队或者是胡集分队，还有能够做李天成榜样的人？
“谁呀？”齐天铭还真想不出来。
李天成说：“我的高中同学，是个女同学呢。”
“啊！汉江队还有这样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张金山吃惊了。李天成说：“她在长江队呢。”
“怪不得。”张金山齐天铭明白了。
李天成向齐天铭仔细介绍了叶锦程的情况。齐天铭听了很感动，说是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个叫做“叶锦程”的长江队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