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天成读着叶锦程的信，脑中浮现出叶锦程可爱的音容笑貌和画眉一般的声音。叶锦程的音容笑貌从当年叶锦程走向自己身边的那一刻起，就入住了李天成的脑海，一住十多年。叶锦程的可爱模样一点一点刻入李天成的心壁，时间越久越清晰，历久弥新，无法磨灭。现在，当年的同学天各一方，当年男生们许诺的“我们都不欺侮叶锦程”和“我们也会关照”并没有兑现。倒是天意撮合，当年没有大声说出承诺的李天成现在要代替全体同学来践行承诺了！这真有趣。李天成信科学，但是,此刻李天成信命！这不是命运是什么！这叫做天造地设吧？自己和叶锦程的命运，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

李天成读着叶锦程的信，心中一阵激动。这应当就是叶锦程向自己的示意或表白吧？女儿家，说话就是委婉。

叶锦程的意思李天成明白，明天，李天成当然要去赴会。

李天成来到白马寨门前的山岗时，就听见白马寨中人声鼎沸，锣鼓唢呐声飘出寨子很远，山林中就听得见。城门楼子上面的牛角号发出“呜呜”的角鸣。李天成来到寨前，山寨今日热闹非凡，门前大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哟，四里八乡的人都来了?李天成有些吃惊，想不到平日空廖静寂的山寨节日里竟是这般热闹。

李天成进了寨门，沿那条青石板路向前走，他听见叶锦程在叫他：“天成——，嗨——我在这儿啦！”

李天成快步过去，人群里，叶锦程小鸟一般飞过来，拉住李天成的胳膊就不撒手：“天成，我们去平台广场吧。”

两人来到那片青石板铺成的大平台上，寨楼上悬挂的两道横幅在风中抖动，“土家女儿会”和“白马寨秋集”金黄色的字很显眼。

秋集？这里有集市？李天成忙回头看，哟！刚才没有注意，寨子的石道边上摆满了物品，那里争买吵卖，正热闹呢。

前些年，计划经济，买卖不自由，这些年渐渐放开了。白马寨今天集市很兴旺，稻米、玉米、小土豆、果品……扁担、背篓、冲担、镰刀、铁锄……当归、党参、天麻、厚朴……银饰、手工服饰……土家特色商品都在这里买卖，难怪热闹。李天成想，哎，小分队再缺什么，让张晋来白马寨集市买。

身后的寨楼上有铜锣震天价响，李天成回转身，看见高高的城楼上坐着一溜子人。逆着光，李天成看不清楚谁谁谁——看清了也不认识，只认识头人昆孙。

昆孙看见了叶锦程和李天成，先对叶锦程挥挥手，又对李天成点点头，示意他们上楼。叶锦程对爷爷笑一笑，摇摇头，不上去，昆孙也就不再强求。

日上一杆之时，头顶上忽然“砰”“砰”两声巨响，李天成吃惊地抬头看，寨楼两角青烟弥漫，寨民在那里放枪。那枪很奇特，就是那晚顶住李天成脑袋的那种枪，李天成江城地大军训时用的枪不是这样的，这枪枪管很长，枪身很小。叶锦程见李天成看呆了的样子，笑着对李天成说：“天成，这是土家人用的猎枪，叫做‘铳’”。这就是铳啊？铳李天成听说过。

正说话间，四周寨墙上，一片轰响，百铳齐鸣，山林竹林间的鸟雀们扑愣愣飞起来。接着，城墙上的号角一齐吹响，这阵势，李天成见过，电影《金凤凰》中有。号角声刚落，平台上上百只唢呐一起奏响，全场的男女老幼一声“哟——嗬——”声音嘹亮无比，全场舞动起来。

一曲《妹娃要过河》带动全场，歌舞《郎在高山打一望》、《俏阿妹》依次登场，白马寨立马成了歌舞的海洋，唢呐队唢呐齐鸣，百鸟朝凤；花锣鼓队铿锵悦耳，时急时缓；十八般技艺依次献艺，全场的男女老幼一起舞动起来，合着乐声歌声舞蹈起来，歌山舞海，歌者舞者，如癫如狂，如醉如痴。许多东西虽然和女儿会不搭界，但是，刚恢复女儿节，把这些东西搬来活跃气氛，助助兴，也不错。

李天成看呆了！李天成对于艺术有着非凡的感受力，这座宏大的演艺场深深感染了李天成。歌舞的阵势，气势恢弘，精美绝伦，这是一座巨大的艺术舞台。李天成第一次看到，第一次身临其境。

又是两声铳鸣，寨楼上的铜锣筛响三下，喇叭里响起昆孙的声音：“各位乡亲静一静，今天七月十二，是土家人的好日子，是少男少女们聚会的好日子。今年，政府恢复了一年一度的“土家女儿会”，山寨的集市又起来了，这是我们白马寨的大好事，我代表白马寨感谢州政府和县区里的理解，我们又有好日子啦！下面，请李志龙县长为我们讲话。”

下面鼓起了掌，李志龙拿起大喇叭，对全场人说：“乡亲们，我也是土家人，我们土家人勤劳勇敢，世世代代创造了土家文化。女儿节是我们土家人的传统节日，我们要把它传承下去。前些年，取消了儿女会，说这是资产阶级情调，这不对嘛！我们土家儿女相亲相爱，在女儿会上找到自己的真爱，它和资本主义沾不上边！现在，拨乱反正，政府又恢复了女儿会，这是大好事啊！”

全场一片掌声。

李志龙接着说：“前些年，我们的工作有些误区，破四旧，立四新，这本来不错，但是，我们工作有些扩大化，把我们土家人的好东西‘女儿会’也给‘破’掉了，这是不对的。政府尊重民族习惯，有错必纠，现在恢复了女儿会，所以才有了今天白马寨的女儿会啊，这来之不易呀！大家珍惜宝贵机会，载歌载舞吧！祝愿少男少女们找到心上人啊！我的讲话完了。谢谢乡亲们！”

李志龙的话再次赢得了寨民们热烈的掌声。

李志龙把喇叭递给昆孙。昆孙站起来，接过喇叭，朗声说道：“我们土家是勤劳勇敢的民族，我们老祖宗为我们留下了许多好东西，我们不能够丢了，谁丢弃祖先的东西谁就对先祖大不敬！今天七月十二，我们白马寨今天举行庆典，办集市，让大家有集可赶，办女儿会，让孩子们有机会找到意中人，不用等到舍巴日，大家尽情欢乐吧！” “哟呵呵……”白马寨成了欢乐的海洋。青石平台上，几百儿女一起歌舞起来。人们齐声高唱舍巴歌：“土家人儿爱唱歌，开口一唱一大箩……”。

“小姐，唱个歌吧——”有小伙子请叶锦程唱歌。

叶锦程也不谦让，就唱起《盘歌》来，和小伙子互相盘答。

叶锦程：“什么弯弯弯上天？什么弯弯在江湾？什么弯弯街前卖？什么弯弯姐面前？”

小伙子：“月牙弯弯弯上天，船儿弯弯在江面。梳子弯弯街前卖，眉毛弯弯姐面前。”

青石平台上，几百人载歌载舞，李天成受到了感染，**大发，忽然站起来，加入到舞蹈的队伍当中，忘情地跳起来——这是李天成最擅长的摆手舞。

摆手舞，土家人的“舍巴”。一个黑衣红帕精瘦的汉子在圈中司鼓又鸣锣，青年舞者带领，男女舞众围着他舞蹈，腿随鼓进退，手随锣摇摆，一周数周一套程式，许多动作连贯起来，构成情节的段落，套套相连。

这是李天成自小最热爱最擅长的舞蹈，多年没有过过瘾，今天**毕现，李天成随着人们且歌且舞，舞技娴熟，姿势优美，他是今天舞蹈的王子。

叶锦程看呆了！叶锦程只知道李天成学习成绩好，没有想到，当年坐在身边半年都不说一句话的羞涩男生居然是一个**舞蹈的天才。

他的摆手舞蹈跳得太好了！比场上所有的舞者都出色！舞者们的舞姿有些放达和随意，李天成的舞姿则更像是一位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舞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