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金牛座卷:非实验开凿25
表演很朴素,无乐队伴奏,无背景衬托,只有赤玛勒哀伤的歌声与简单的肢体动作。她与苏失利翩翩起舞,情深意切,缠绵悱恻。部分观众为之动容,面具后面传来轻微的啜泣声。两位真人秀忘情歌唱,舞蹈,似入无人之境。谢阿蛮不由自主,以优美舞姿陪衬。其他舞女情不自禁上前伴舞。赤玛勒和苏失利携手穿越山洞,回到孽多城王宫,向大将军投降。之后,他们走到玄宗座前,俯首请罪。
玄宗哈哈大笑:“好!朕也参加互动游戏。来啊,诏令诏改小勃律国号为归仁,置归仁军守卫,拜苏失利为右威卫将军,留京宿卫,封赤玛勒为秋千公主!”
魔术剧进入**。
阿嗜尼觉得应该将这段“即兴表演”纳入整体规划,于是,他大声喊道:“乐队演奏!掌声响起!”
没有人理睬。阿嗜尼焦急地跑出《西域中亚平面图》,跳到夫蒙灵察脚面,沿着小腿、大腿、腰部,攀缘至金鱼袋,敞开嗓门喊:“这里应该有音乐介入!音乐,请立即介入!”
还是没引起面具和演员注意。阿嗜尼怒火中烧,爬到夫蒙灵察肩头,觉得不够显眼,索性登上其头顶,站直。喊声仍然被唏嘘声淹没。他祈祷能发出大青牛那样独特的吼声。感谢上天,大青牛“哞”地大叫一声。太极殿瑟瑟发抖。演员和面具都沉寂下来。
阿嗜尼站在节度大人头顶,大青牛站在太极殿中间。
玄宗不悦地质问夫蒙灵察:“你要干什么?表演欲很强吗?”
夫蒙灵察对头顶状况毫无感知,他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阿嗜尼灵机一动,急忙替他解围:“陛下,阿咪有特技敬献!”
“什么?”
“阿咪能和着十部乐节奏,在大青牛两只角上跳西域十国舞蹈。”
玄宗饶有兴趣,脸色缓和,“哦?是吗?朕倒要看看新奇。”
阿嗜尼在音乐中模仿采桑、缫丝、织布、耕种、打碾、剥皮、屠宰、刺绣、凿窟、雕塑、博弈、角抵、驯马、围猎、出行、婚仪等做原生态牛角尖舞蹈。玄宗如痴如醉,连连鼓掌。众大臣亦步亦趋,紧密追随。“倏”和“忽”发觉掌声与他们无关,搜寻被抢镜的主凶,这一瞬间走神,导致严重失误:“倏”将安禄山本来倒扣之上颌与嘴唇凿反方向,而“忽”不但犯类似错误,还将下颌凿得偏离位置,形成明显错扇。更为严重的是他们对此浑然不觉。当阿嗜尼最终以旋转如风的“胡旋舞”作为尾声时,他们的开凿工程也即将竣工。
玄宗看到被创新的舞蹈,龙颜大悦,再次鼓掌。群臣、宾客再次积极响应。掌声不止,阿嗜尼旋转不止。喝彩声此起彼伏。“倏”和“忽”分不清荣耀属于谁。尚修罗有自己的判断,但不想说。他正在提心吊胆地注视着得意非凡的夫蒙灵察——这个节度使不知不觉滑向玄宗,他以为距离权利中心越来越近,根本没觉察到危险正在张开血盆大口。阿嗜尼在两只角之间来回变化,翻腾,他越转越快,呼呼生风,简直像一团剧烈燃烧火焰。“倏”和“忽”在做最后装饰。众多面具陶醉于旋转。羽林军陶醉于旋转。夫蒙灵察下意识地将手伸进金鱼袋。他下意识摸到一把牛耳尖刀。他下意识握紧雕刻虎头纹之刀柄。他下意识地要拔刀刺向某个混沌目标。就在此时,大青牛吼叫一声,舞蹈、掌声、欢呼戛然而止。
阿嗜尼刚好摆出一个优美“POSE”。他喘着气,等待热烈掌声暴风骤雨般响起。没反应。观众有更高需求?豁出去了!他挑战极限,单脚站立于牛角尖,变换一种难度更高的“POSE”造型。众面具还是无动于衷。阿嗜尼悻悻地瞥一眼夫蒙灵察,难道他就不知道率先鼓掌?——可是,怎么回事?前节度使也在表演特技吸引观众眼球?他用左眼打量手中的牛耳尖刀,右眼惊慌失措地望玄宗。之后,交换任务,右眼打量牛耳尖刀,左眼望玄宗。情况属实。阿嗜尼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冲他喊叫:“快,扔掉啊!”
夫蒙灵察想把牛耳尖刀掷到地上。但不管如何给力,尖刀总是紧贴手心,不愿离开。
“夫蒙将军,你想干什么?”玄宗面沉似水。
“……陛下……阿咪被魔术了……这把刀绝对根本简直不属于阿咪……”
羽林军将牛耳尖刀强行夺下,送呈玄宗。
玄宗打量一阵,笑起来:“开元二十七年八月,你在疏勒镇守使任上,随盖嘉运围攻碎叶城,在贺逻岭抓到突骑施王吐火仙,缴获这把牛耳尖刀,逼着他让自己割断喉咙,而吐火仙也打算自杀。可是,刀尖到哪里,鼻梁上的大痣就转移到那里,所以,连续割三天,他只将大痣割掉,对不对?”
夫蒙灵察点点头。
“第一代大痣刚被割掉,第二代就迅速补上,对不对?”
“……当时,确实有点奇怪……不过陛下!阿咪从来不相信魔术。”
“所以,你要亲自验证其杀伤力,带领五百名全部用这种尖刀武装的士兵潜进怛罗斯城,并一举攻克,从而赢得西陲威望与‘牛耳将军’称号,不久,又升任安西节度使,你感谢这把给自己带来好运的宝刀,悉心收藏,对不对?”
“事实确实如此,陛下!”夫蒙灵察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可是,升任安西节度使后,阿咪将此刀赠送给监军边令诚——他晚上老做恶梦,要这把刀,避邪……”
“那么,它为什么现在到了你手上?”
“这……”夫蒙灵察浑身发抖,绝望地看着阿嗜尼滑下牛角尖,回到地上。
玄宗严厉地说:“大将军,请你眼睛对着朕,好不好?”
“……阿咪的眼睛不听使唤了,陛下!”
玄宗冷冷地瞪着他:“在唐廷向朕汇报工作时,最好不要用吐蕃语,别以为朕不知道‘阿咪’的意义是什么。欺君之罪,处罚多重都不为过。”
夫蒙灵察眼冒金星,泣不成声:“阿咪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受了阿嗜尼干扰……”
玄宗暴跳如雷:“阿嗜尼是玩偶,你是重臣;阿嗜尼是负能量,你是正能量。到底是谁影响了谁?真怀疑你谋划着在安西建立羌人王国呢!”
“阿咪……阿咪……哥……小人……或许中风失语了……”
“你!你!”玄宗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你撒谎!你以违抗朕的命令取乐!对不对?你通过这种行为向世人昭示,朕的话,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对不对?”
“大概也许或者有可能……”夫蒙灵察眼线还是被阿嗜尼牵引。那个小精灵不断冲他做鬼脸,挖鼻屎。哼哼,以后再算账,现在,思维不能混乱,于是,他谦恭地解释:“光责怪别人家的牛哞哞叫,却以为自家的牛会不做声!”
夫蒙灵察立刻意识到言不达意。好在玄宗处于盛怒之中,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天宝六年,朕宣你携带‘倏’和‘忽’入朝,你拖拖延延,天宝十二年底才到达长安,竟然落在高仙芝后面,还差点被尚赞摩劫掠到逻娑!仅此一项罪名,就该处斩。知道吗,你使开凿工程整整推后了六年!你私自带兵器进入太极殿,也该处斩。七天来,尽管面具遮挡,朕还是看到了你的哭相!为一己之私,破坏新年气氛。你骤然高兴,但没有朕的命令,妄自取掉面具,是不是该杀?总之,你该千刀万剐!”玄宗剧烈咳嗽起来,舒缓一下,接着说:“但是,‘三百斤’的耳目口鼻终于被开凿出来了。朕今儿个真高兴,又念及你征战半生,军功无数,不予追究。这样吧,朕安排你任安东副大都护,如何?为了与不光彩的历史一刀两断,朕建议,你改姓马,名字你自己取吧。这把牛耳尖刀,你也留着吧。从今以后,曾经征战河西享誉西域的夫蒙灵察、陷害忠良的夫蒙灵察、带兵器上朝的夫蒙灵察、企图入朝为相的夫蒙灵察都已经不存在了!”
“谢主隆恩……以后,卑臣就叫马灵察吧!”
接下来,马灵察应该将原金鱼袋和鱼符交回皇帝,接受新的鱼符。他本能地将手伸到腰间,手指抖抖索索触及金鱼袋,空空如也。阿嗜尼站在安禄山新隆起的鼻尖上幸灾乐祸地大笑。看来,一切都是这个灾星在捣鬼。这个卑劣无耻的个小人喜欢待在金鱼袋中,表演欲望超强,小肚鸡肠,阴险毒辣,早在巡视张掖守捉时,就将鱼符排挤出局,又偷梁换柱,私藏一把牛耳尖刀,让它在最不该出现的场合出现……就是因为这个小讨厌,他才派兵攻打小勃律,从而让高仙芝出尽风头并赢得“山地之王”称号,进而取代他的位置……自从接触到这个小霉星,他就开始走背运,现在,必须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他愤怒地指着阿嗜尼,咆哮起来:“小偷,你把爷的鱼符呢?”
阿嗜尼浑身发抖,由于生气过度,鼻梁上黑色大痣变成通红闪亮之火山。他委屈得大哭起来:“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牙郎,侏儒,戏子,魔术师,乐俑;而您,曾经是名震西域的大节度使,凭怎么让朕为你的什么玩意儿鱼符负责?”
“可卑小人!难道你不是一直……”
“爷一直怎么啦?”
“你一直在……”
“你总不会说,爷取代了鱼符位置,一直居住在金鱼袋中吧,哈哈哈……”
“……你!气杀阿咪了……”马灵察气急败坏,问:“几年来,阿咪待你不薄,即便不能成就阿咪,何故要陷害阿咪?”
阿嗜尼愤怒地吼叫起来:“你好意思说吗?连续七天不吃不喝不撒尿的滋味你能够想象吗?忍受**剧烈胀痛表演魔术剧的感觉你能体会到吗?在大青牛角尖上摆出那个酷到极处的POSE要冒多大风险,你知道吗?当象征着辉煌的掌声即将来临时,你竟然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小动作窃取魅力指数和观众关注度,真卑鄙!”
马灵察还想争辩,玄宗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马灵察,算了!你竟然与高不盈寸的微型侏儒计较短长,真扫兴!当年,你如何治军?朕无法想像!旧金鱼袋你收藏吧,朕不再追究鱼符事,现在,上任去吧,立即启程。”
“……这面具卑臣戴上,还是不戴?”
玄宗烦躁地说:“随你便!现在,马上从太极殿消失!朕还要进行后面的议程。”
马灵察默默无声,灰溜溜退出太极殿。
玄宗不等其背影消失,便转回目光。众面具随之聚焦开凿现场。“倏”和“忽”拆解捆绑安禄山身体之丝绸,六位力士扶起他——新新新人类出现了……可是,怎么回事,他的左眼如鸡,右眼似狗,左耳如猪,右耳似羊,左鼻如牛,右鼻如马,唯上下颌与常人相似,只可惜错了扇,上颌倒装于鼻下,下颌竟然被发配到后背处……瞧哪,他的脚!脚后跟竟然对着玄宗……佛祖保佑,是真的!安禄山的七窍被开凿到脑后了!……谁不想揭露真相,保持清醒头脑,躲在面具后面发呆,静观其变……
安禄山翘起鼻子,耸起耳朵,眨巴眼睛,环望四周,问:“母亲大人,你在何处?”
阿史德激动得跑了过去,“孩子,可怜你一片孝心啊!”
“……您是贵妃娘娘?”安禄山打量她几眼,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