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魂断五色楼1

奄奄一息的西戎斜躺在**。旁边的木凳上,坐着一位彪形大汉。

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他们已经说了很多的话。西戎脸上流溢着幸福的微笑,这笑影里也掺杂着愧疚、遗憾、绝望等复杂的情绪。

“真的?他真的那样说了吗?”

“是的。我就是被他感动了,才没杀他。”

“那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说了儿遍。”

“最后再说一遍。丁然,我求你了。”丁然开始说起来了。

“我看瘦的人没用,就要杀掉。轮到他时,我问他想说什么话?他说,反正要死了,也没什么隐藏的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就讲开了:嘉峪关里面有两只燕子,每天早晨关门开时出去觅食,晚上关门闭时回来,形影不离。有一天,回来时遇到了大风,它们被吹散了。雄燕已经飞到了关里,发现雌燕没回来,就又飞出关外寻找,一直到天快黑,也没找见,便往回去。刚到关门口,看见迷路的雌燕也飞进了城门,心里高兴,赶快追。但雌燕飞进去后,门就关了。雄燕急了,一头碰死到了城门上。我就像雄燕,她像雌燕,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一直在寻找她,等找到了时,实在没力量飞过关墙..后来我问她叫什么名字,他说叫西戎。我才知道你还活着

“我想见他...西戎眼眶里盈满了泪,哺喃地说:“我错怪他了!”

丁然飞马到莫高窟。

王圆箓从肃州回来,大病一场,最近才能下床,看天气气渐爱,又想化缘去。杨河清极力相劝,说:“"再过一阵,我摆个神,卖字!”

丁然来到,使王王圆箓吃惊非小。寒暄几句,丁然说明来意。王圆箓失神地说:“你告诉她了?”

“是的。”

“坏了!坏了!你告诉她干啥?”

“你怕什么?”

“当初我想着没命了,才说了心事;现在活者出来了,说那事干啥!”

丁然火了:“早知你这么窝囊,一刀砍了你的头!西戎就在眼前,你却不敢找她!黑曼要是能活着,我死了都行!”

王圆箓想起了祁连山一个冰冷的玉石洞里的女尸。丁然曾带他去念过超度经。

“她得了重病,你必须去看她!”

“唉!我都是出家人了呢,行将就木,还谈什么世间事?我的心已经灰透了,请你不要再说!”了

丁然拔出了刀,“如果你不去,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圆箓想一下,说:“不是我怕死,看你义气重,我去一趟吧。”

两人到了五色楼。

看见王圆箓,西我挣扎着要起来王圆箓同促不安,不知该说什么话。西戎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于以前。

“什么病?”

“痨病。看不好的,"西我哺哺地说,望着王圆箓。他低下了头。

丁然说:“我出去买些酒菜来。”

房子里沉寂半晌,西戎直勾勾地欧着王圆箓说:“过来,你给我讲个故....

王圆箓说:"真没想到,天地这么小!既然你晓得了,我就把一切都说了吧。上次,我去找你,心跳得都要撞破腔子了!我真想跪下求你给我一一个说话的机会。可是,你那么冷,不容我说一句完整的话!出了寿昌山庄,我不想活了,差点死去.....

西戎哭了。

“我想给你说,几次临到大难,快要死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你,浑身就有了劲,我都吃惊为啥会想起了...那次我想,如果你答应我的话,咱们就一同到渥洼池边的草场上放牧,也就安定了,再不四处漂泊。但你狠心地拒绝了我。我彻底灰了心,知道人世间的幸福与我无缘,也再用不着渴求了。”

“不!”西戎伸出手来,想拉他,“我们一同回当初的那个草原上去吧!”

王圆箓躲开了,“那片草原还在吗?”

“在!在!丁然说水草好得很,只是没人放牧!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病也会好起来的!”西戎说着,两眼放光,我不会再责怪你的,以前,我就像那只雌燕,被大风吹得迷失了方向,现在我清醒了,知道你是最实在的。其他的,都像海市蜃楼,抓不住的...

王圆箓沉默了。

过一阵,他说:“杨秀才为你开了一个洞子。还画上了你的跳舞像。”

西戎淡然一笑,说:“那些都是假的,空的,靠不住的。”王圆箓说“现在,他成天钻在藏经洞里,翻看经卷呢。”

“我的心明净得像月牙泉。什么影子也没有。唉!真像一场梦,做了这么长时间梦,现在才醒来。咱们还是回去放牧吧”....

“不,我已经习惯了孤单的流浪生活。再说,我现在已经出了家,功德未建立,再不敢有其他的想法。我死也不会离开莫高窟的。”

“我也很喜欢佛像、壁画,可那些毕竟不像草原和牛群一样实在。我只想平平静静地过,平平静静地唱...

王圆箓站起来,忧郁地望着窗外昏暗的鸣沙山,说:“如果是几年,我什么都答应你。可是,现在不行了。莫高窟里发现行了那么多经卷佛画,我看不懂,但隐隐觉得那些东西是很有价值的。么我说不出它们好在哪里。杨河清能说出来,但没有用,这些话要具廷栋说了,该多好!张鉴铭说好也行,可他就是不说!这些经卷卖不出去,五层楼也就盖不起来....

西戎喃喃地说:“生活有顶帐篷放一群牛羊就够了,盖五层楼干什么?”

丁然提着一葫芦酒和两条羊腿进来了。

吃一阵,喝一阵,丁然说:“不要在那寺庙里当道士了,跟我们走吧!祁连山里是天堂,过的是神仙日子!”

王圆箓沉默不语。

西戎失神地说:“不用逼他,一切都晚了。我还是回到草原上去吧,死了,就烧成灰,撒到草原上,让草好好长,让牛羊好好吃。”

她说着咳嗽一阵,指着床底下。丁然搬出几只木箱。

“打开!”

丁然打开了。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王阿菩,我也这样叫你,行不行?这些就是我半生的积蓄。草原上用不着这个,这里能用得着,你全拿去吧!修建你想象中的五层楼吧!”

王圆箓吃惊地看着箱子,眼花缭乱。

丁然也很吃惊。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咱们有过一对儿女,叫西甸、拉伊,是阴阳胎。”

王圆箓头脑里轰隆一声,站立不住,坐到了**。丁然过来扶住他。

“也不知道他们是死还是活,我常梦见他俩还是小时候那样,在草地上摘花...可最近,常梦见一具投头的尸体,真害怕呀

王圆箓动情地说:“他们不会有事的!拉伊在一”

“在哪里?"丁然、西戎同时问。

王圆箓看一眼箱子里的珠宝,话头一转,说:“我想她同西匈在一起!我化缘时寻访他们!找见了,就一同回草原去看你!”

丁然说:“我一直在找他们。可是没有丝毫音信。”

“今天太阳是不是很好?”西戎问。

“不好。天阴着呢,还吹大风。”

“咱们上路吧,我再也呆不住了”西戎说,“五色楼已经转卖给了新来的知县,条据在这里,银子由你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