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录音机风波和笑话4

素娥心中埋怨:这种人真是愚昧不开化,简直不可理喻。君子绝交还不出恶声呢。这便猜想是去看医生吧。忠祖抱着儿子和素娥一起来到街道申宗民的药铺里。申宗民正和公社白书记谈得起劲,两个人都五十开外,头发花白。素娥和白书记是同乡,都是栗店人士。白书记问素娥:“你就是郑老师的女儿?”素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白书记说:“ 先前我回家去回来的时候,路上碰到过来看你的你父亲。我们两个都骑着自行车一路过来的。白书记又看着申宗民指着素娥介绍说:“人家这一门亲戚里考上了两个大学生,这个女娃与我的儿子是同学,要不是她的腿妨害她,也能考上大学。”白书记还在说什么,素娥不知道了。提到上大学,素娥就想大哭一场。亲戚里考上大学的是舅表哥和同龄的姨表哥,二人高中毕业后都到城里复读去了。高等院校拒绝招收残疾人,走路一瘸一拐的素娥回家了。父母也说:这么样的一个女孩儿,学上一门手艺,能找到个婆家,生上几个娃娃,就算活成人了。便逼着素娥学裁缝,同时赶着给她找婆家。素娥不愿意学裁缝,大学没有她的份,她有她的梦想——写诗歌,父母认为理想是不贴实际的东西,要面对现实,从人最基本的穿衣吃饭问题入手。素娥不情愿地勉强学了裁剪,父母大力支持配备了裁缝的工具,她便成了一名裁缝。接着便嫁人了。可是素娥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有个梦想,度过眼下的难关,她还要着手自己的梦想。

白书记告辞走了,申宗民送了出去又返了进来。

素娥因记挂着家中的活计,让老中医申大夫为自己把脉诊断,说果然有身孕了。又让素娥措手不及,疲于应付。素娥要回去,忠祖于是抱着丁丁陪着妻子回家。到了家门口,忠祖把儿子交给素娥抱上进去,他去解手。结果到了中午不见忠祖回来,直到晚上素娥要吃饭时他才回来。又累又饿又困的素娥已没有力气骂一声他,默默喂孩子吃饭,不理忠祖。忠祖盛了一点饭端过来说:“你吃吧,我来喂娃娃。我和申大夫一起吃过了。”看到妻子不言语,他继续说:“申大夫说过几天他们的木料拉来了先买给咱们。我的天老爷,申大夫还拜过师,学武术快二十年了,就学了那么一点点东西。我不是吹牛,以我现在学到手的武艺教他,我能教他十年。譬如二郎担山这样一个动作,他学会要半个月时间。什么是上打雪花盖顶,什么是下打古树盘根,上中下三盘这些东西学了二十年拳的人竟然不知道。打出来的掌根本不像掌。会打不会打,出手一片瓦,到如今对他来说还很新鲜。”丈夫边比划边说,素娥不懂武术,当然听得一头雾水 。

素娥听着,心想一个人的爱好和兴趣与生活总在冲突着。自己喜欢文学,丈夫喜欢武术。可眼下我把自己喜欢的事高高搁起,却整天干着自己不喜欢的事,难道这就是生活?丈夫还能玩玩自己喜欢的武术,她把对丈夫刚进门时存在心中的怨气此时消去一半。她想,一个人有时在一个领域无所建树,在另一个领域倒有收获。忠祖看到素娥的脸色缓和了,笑着凑近来高兴地说:“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满意,那才是我的老婆应该有的作法,我的老婆就要那个样,我们不巴结当官的!” 说着去洗碗。素娥起初不知道丈夫在说什么,听到后来才听明白说的是今天在药铺遇上白书记的事,对丈夫顿生反感:真酸!我是你的老婆,可我还是我自己,我想说就说,我不想说就不说。我根本没想着我是你的老婆就和别人不说话。本想和丈夫说说又怀孕了这事,此时却不愿张口,明天再说吧。素娥不搭理丈夫哄孩子睡觉。孩子睡着了,她也睡着了。洗罢碗的忠祖看到妻子今晚不加班睡了,也赶紧睡下了。

素娥凌晨三点半就起床了,起早点把昨晚没做的活补上。忠祖照例睡到大天亮,儿子醒来一哭,才吵醒的他。给孩子穿好衣服,也不收拾凌乱的炕上,才下地来刚坐在缝纫机前,还没缝上一道缝,只听母亲在院子里叫:“忠祖你出来一下,你哥叫你呢。”

大哥耀祖也在母亲的堂屋,老三继祖、小妹荣祖都在。妈妈说:“这个针线活缠人得很,婆娘女子干去,你休息一下。” 继祖说:“依我看,我弟兄三个有福的还是忠祖。我就没人家那么命大。”一句话说得娘儿们沉默不语了,继祖还没有定下个媳妇。过了一会大哥耀祖说:“我从我爸的一辈子看了,人这一生勤不勤一个样子。我爸一辈子挣的钱不少,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老娘接上说:“ 挣钱的人往往把自个亏了,挣钱的人把自己亏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到头来一场空。人家大手大脚的人倒命好着呢 。” 娘儿们东一句西一句谈着,一眨眼的工夫半天时间过去了,老大老二各自回家做饭。荣祖也到厨房做饭。

忠祖回过来一进门就口中埋怨:“我哥分家另过已经五年了,今日个我分家他还要和我分一次,幸亏我说了这院里我不动一砖一瓦,全部留给老三,我哥这才没的说。如果我跟兄弟分了一座房,今日老大肯定也要分一座房出去。我就跟老三把地分开了,老大今日还跟我要地来了。还说当初我爸分家的时候没分给他庄基地,今天有我的就有他的。”

“ 他当初分家的时候为啥不分上庄基地?”其中一个徒弟问道。忠祖 告诉大家说:“当初他只说要我爸 给他打好庄宅盖好房子了,他才从这屋里搬出去。没上一年把我爸死了,两家人一个院子里天天大吵大闹住不成,这才在大家的劝说下搬出去了,借住在生产队遗留下来的场窑儿里。他在等我分家时给他再分。”素娥说:“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原本家徒四壁有什么可分的,还是把活干着比分什么都强。好汉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大家都赞成素娥的话,忠祖也附和着点点头。后来便划了一块庄基地给老大,老大的小一块山地给老二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