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 妈

高高瘦瘦的个子,微黑的脸庞,高声大嗓门,走起路来似一阵风,这是三十年前,我眼中的二妈。

而今,当我站在荒野一隅,面对一座座凸起的坟墓,再也寻觅不到当初她那定格在我大脑深处的音容笑貌,我唯有以一行清泪,几叠黄纸,寄托我的哀思。二妈长眠于大地已有二十多年了。

40多年前,二妈随着一只逃荒大军从灵璧来到寿县,与丧偶的二伯结为连理。北方人性格直爽,心里搁不住话,看到不平事爱嚷嚷几句,所以一开始大家对她都不怎么看好。

我11岁那年,因为蜚短流长的口舌之争,二妈与我母亲吵了一架,吵得很激烈。面对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流言,母亲欲辩无力,为证明自己清白,只得提出拿孩子作赌咒。我姊妹四个,但仅我一个是男孩。二妈闻听此言,像被噎住了一般,立刻不吭声了。她不想让成人之间的吵闹殃及孩子,尽管她身边没有孩子。

这场舌战令我忧愁了一宿,因为我每天总要经过二妈家门口上学、放学,我怕她给我脸色看。

谁知,第二天,她又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看着我,递我几角钱,让我替她买烟、买盐,剩下的几分钱依旧跟往常一样赏给我,让我买糖吃。小孩子喜欢得寸进尺,每逢她家锅上有了荤腥,我就馋猫一样地站在门前探头探脑,这时,二妈喊我进屋,往我嘴里送上几块可口的菜肴,我甩着油手,喜滋滋地跑回家。

不出半年,善良的二妈首先向我父母打起招呼,两家关系恢复如初。我在和煦温暖的亲情环境下,一天天茁壮成长。

就在我即将跨入中专大门的前几个月,二妈因患急症,直奔天国去了,空空的去,正如她空空的来,留下的是人们浓浓的哀思。出殡那天,周围村庄来了许多人,为这位外地女性送行。她的直率,她的善良,她的大度,折服的不仅仅是我,还有纯朴的乡民们。

哦,二妈,大度而仁慈的长者!我想,在另一个世界,您一定还在继续为那些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们导航,因为您是闲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