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寻 寻 觅 觅 的 鸟
做梦的时候,时常把自己当作了一只飞来飞去的倦鸟。
鸟有两类:一类是被主人困在笼子里,享受着宠爱却没有多少自由的鸟儿,或乖巧或美丽或珍稀,寝食无忧,安逸恬静,一副婉转的歌喉,几句学舌的鸟语,几片美丽的羽毛,便足以让主人满脸绽花,笑口常开。另一类是户外鸟,海阔天空任其翱翔,自由倒自由,但却奔波劳顿,生存的压力,寻觅的风险,同所获得的自由相冲抵,其结果是正值负值还是零,那要看鸟的造化了。
尽管如此,仍然存在着外界的鸟儿想进笼,笼中的鸟儿想腾空的情况,这是鸟类王国的“围城定律”。人与鸟原本具有可比性,至少在生活态度上并无二致,要不怎么会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说呢?只不过人是高级动物,有思维,有意识,所作所为带有更多的功利性和目的性,不像鸟儿觅食、筑巢、育雏凭的是本能。有栖息的场所,有人类遗落的劳动产品,有大自然的馈赠,它就有可能存活乃至繁衍下去,否则,它只有暴尸荒野外的份儿了。鸟的死亡与贪婪无关,是缺食和饥饿所致,是自己无法左右的,不像人为财死,源于贪欲,终于自殇。
于是,我躺在岁月的河**,以绝对理性的思维审视着自己。
上天曾赐给我一个精美小巧的樊笼,但却被我毫不领情地抓破了,我成了一只户外鸟。我的性格决定了我无法适应嗟来之食和任人摆弄,我的梦想写在蓝天上,悬在高山巅,撒在草原内。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我站在四十岁的门槛上,面对如期而至的第一根白发,我的心灵在震颤,岁月的巨手已经无情地将我们最为宝贵的东西拿走了。静下心来,细细想想,其实剥夺我们青春与容颜的与其说是岁月老人,毋宁说是无休无止的人生征战和梦幻;耗费我们生命的与其说是疾病缠身器官衰退,不如说是贪欲和忧患。我设想过当一名人民教师,一名国家公务员,一名自由撰稿人,一名律师;我设想过将学历从中专修成大专,从大专考成法学学士;设想过把自己的巢穴从农村筑至集镇,再从集镇迁徙到中等城市……当一个个目标被踏在脚下的时候,心里不免徒生悲念:哪里是我的尽头?冥冥中,我把自己幻化成一匹桀骜不驯的战马,一路左冲右突,一路腾越嘶鸣,顾不得舔舐一下身上的血,便又朝另一个疆场飞奔;我也把自己想象成了一所矿藏,将自己最大限度地开采,不停地兜售,从一个卖场转入另一个卖场;我又把自己比拟成一只孤雁,寻寻觅觅,劳劳碌碌,始终找不到可以栖息的枝头,却迷失了自我…昨日拜读文济齐先生的散文《不惑将至》,得知四十岁左右年龄,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时光段,肖邦、雪莱、果戈里、曹雪芹等艺术大师,双脚一踏进这个时段便直奔天堂。英年早逝固然与个人寿数有关,但也不排除奔波劳顿对生命的摧残成分。鸟为食亡那是无奈,人为财死,为名死,为欲死,纯属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思索了好几年,脑海中终于跳出“需要极少,满足极易”八个字,请人用毛笔写下来,压在我书桌的台板下,眼睛一瞅,心绪立马就变得释然晴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