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盘地炒房,一夜暴富。”这是高云坊间流传已久的顺口溜,几乎成了流动的“广告词”,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甚至连咿呀学语的孩童都挂在嘴上。高云的干部**都在公开地或者秘密地从事这项“禁忌”活动,吃着皇粮,干着私事,个个赚得盆满钵满。廖东东既是家具老板,在工业园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东东家具企业;又是房地产大老板,因为他有“通天本领”,手段多多,在县内的东南西北中都炒有房地产,“东东楼盘处处开花”。据说,仅与他“搭伙”的官员,前前后后就有五十多人,他们相继利用手中或大或小的权力,损公肥私,为廖东东的开发经营活动清除**障,大开绿灯。在开发东城中,县里征地困难重重,双河镇小东、大东几个村的村民“宁死不屈”,坚决不将“子孙田”供出,这是因为征地价低得太离谱了,村民失地后一没低保、二没职业、三没地种,失地就意味着失业,没有任何保障性,村民自然撑你的烂板船,“反”你没商量。其实,村民不支持县里征地倒不是主要原因,大中国盘古开天地以来,那个朝代的老百姓奈何得了朝廷政局,草根结义、凝心合力到最后**而起,鹿死谁手泾渭分明。新中国、新世纪,改革开放的大年代,政府的决策岂让小小村民推翻?村民就是村民嘛,翻得了天么?伤脑筋的是良田耕地是“红线”,是国计民生的**,党中央、国务院早已三令五申要严格控制楼堂馆所建设,尤其是大面积圈地的房地产开发建设,没有特别的国家建设项目、重点项目和公益**业的民生项目,地方政府即使有通天本事也是徒然的。没有土地开发,财政就会亏空吃紧,县里就会没有发展,更谈不上政绩突出。再者,当官没钱,请我不来!当官揩不到油,谁给你干!于是,时任**刘少连也大胆跟风赶起了时髦,大肆圈地,并以**的形式发文,在层层申报过程中,打着兴办公益事业,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办好事的幌子,依仗权势,强行征得土地后,有关部门狼狈为奸,为廖东东的楼盘开发效犬马之劳。

在高云、在南州,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云的地价和楼盘居高不下,疯狂猛涨,购一套房子的钱远超南州市区,甚至比省城还贵,有人说接近了上海、北京、深圳的价格,许多老百姓世代做起了“房奴”,购一套房子几代人还债。长期处于“地比金贵”的状态,加之“官商互勾”,政府只堵不疏,控制地皮,许多老百姓居无住所,要批地建房望穿秋水也休想。居住在城郊的万福向,二间泥坯房还是五十年代的建筑,已经是四世同堂,墙体处处呲牙裂嘴,泥沙俱下,成了最典型、最突出的危房,天天住着提心吊胆。为了这,他先后写了二十份的申请,向村、镇、县反映了十五次,恳切请求各级组织和政府批准他建房。

“你是规划范围内的村居民,建房已被冻结了,没办**决你的问题!”政府这样一说,还把万福向当着缠访户控制起来,进行培训教育。

这样,没能力没门**的就成了蜗居中的“房奴”,逼着你花大票子去买开发商的没天没地的“高楼大厦”,其中的利益链不言自明,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余味。政府的不作为乱作为导致高云的土地失控,你不批地(哪怕是老宅地、闲置空地),我总得住吧,干脆就来个“以黑吃黑”,不批也不怕,老百姓就擅自圈地建房,一层、二层、三层……一夜之间,高云郊区到处高楼林立,横七竖八的排列着一幢幢没有经过规划建设的民宅私房,遍地开花、风景独特、非法建筑真是无处不在,这就是高云所谓的“特色”,让人哭笑皆非。

刘少连发现这一奇特现象后,恼羞成怒,旋即召开四套班子联席会议,责成相关部门对非法建筑进行强制拆除。在会上,有班子成员提出异议,副县长戴乐日坚决反对,他阐述了三条理由。在开口讲话之前,他又随即点燃一支烟,这是他的习惯,只要开会讲话或者发言,没有烟是理不出思**的,没有烟是说不到火候讲不到点子的,最终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只见戴副县长用力猛吸一口,浓浓的烟雾在眼前打着圈圈,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反对,自有反对的理由,请刘书记和诸位领导同仁酌情考虑。第一,高云社会民情复杂,拆房触怒了老百姓,势必影响社会稳定;第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造成非法建筑的原因,我们县委、我们政府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是主要的责任,最起码要承担七成责任。因为我们只堵不疏,好多年都没有为老百姓批地建房了,他们要安居乐业,怎么办?非建房不可,所以就逼上梁山,违法建房;第三,高云是欠发达地区,是革命老区,高云现象就是中国现象。据我所知,目前啊,中国没有经过政府审批的住宅民房,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小产权房 ’接近六十亿平米,这个数字多惊人啊!可见,这些我们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更没有必要去杞人忧天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戴副县长的一番良苦用心以及他的三大理由还是没能说服刘少连,浩浩****的拆迁队伍进村入户。但是,虎头蛇尾,只是把那些老实巴交、没有后门之人的房子拆了,留下了一大批红眉毛绿鼻子的“钉子户”就无从下手了,浩浩****的队伍不得不打道回府。

双河镇的乱象,就是高云县的诠释。面对这铁铮铮的事实与现象,钟祥云真是有点羞愧得无地自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幕幕的现实“活剧”,虽然不是自己所为,但身为一名党的干部,眼睁睁看到祖国的土地上容忍着这样的“怪相”,滋生着这样的**温床,真是不可思议啊!总理说过,公平正义比太阳更有光辉,我们要让人民过得更有尊严更加幸福。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上落地有声的“宣言”,仿佛就是冲着高云而来!

双河镇错综复杂的“结”叫人难解难理,高云县浓浓的层层云雾更叫人拨散不去。眼下的高云,与当年的安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病入膏肓,欲要拨云见日,就得赴汤蹈火、刀架脖子,甚至粉身碎骨。

“钟祥云啊,钟祥云,难道你就是命中注定过不了舒舒坦坦的安稳日子吗?这样没完没了的折磨自己,浑身是钢也会熔化的时候呀!”每每筋疲力尽之时,钟祥云总是这样仰望苍天,自言自语。

事业的成败取决于人,有一句古话,叫做“人定胜天”。要干,就得大刀阔斧,干脆利索,横扫一切与党与人民的事业格格不入的尘土腐叶,把盘根错节在高云境内的恶习席卷而去。

钟祥云率四套班子领导来到双河镇,在小东、大东几个重点村现场办公,面对面倾听呼声,面对面解决问题。在**过村口一户人家时,大家闻听到一阵阵悲惋伤心的哭啼声,这哭声, 撕心裂肺;这哭声,肝肠欲断。

“这是怎么回事啊?”钟祥云恻隐之心油然而来,对着陪同人员询问。

“哦,是这样的,前不久,她儿子杀了一个前来劝她拆迁的青年,儿子被抓了,老太太伤心大哭。”一个矮胖子摇摇摆摆从一边走过来,他是双河镇镇长,他似乎比在场的任何一个都更有发言权解释。

这个镇长叫张如文,大约四十岁,生有一个很大的头,一张很大的脸,一双狡猾的灰眼睛。说他狡猾,是因为这人很擅长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更善于玩弄权术、欺上瞒下,以至于他所开展的工作总能博得上级好评。那年,张如文还是一个偏僻小乡的“副职”,工作平平,口碑甚差。县里正在开展“兴果富民抓产业”活动,他挂的那个村村情很复杂,工作推不动,几个月下来,连一寸地都没有开发出来,江山依旧,面貌如故。这样,张如文的任务就完不成,上面来检查就过不了关,过不了关就要挨批,领导就会开屌谴责他,说他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届时,自己的前途就会毁于一旦。张如文愁眉锁眼、无计可施之时,似乎又来了新策。他所在的那个村是乡里最边远的山旮旯小村,它与另一个县的村子相邻,因此,这个村几乎是被人遗忘的角落,有人戏称此村为“三不管”的“台湾岛”。文革时期,这个村与相邻县的那个村发生了武斗,双方持械动刀砍杀多人,居然没有一个“组织”来这主持公道、平息此事。多少年来,这个村成了外来流窜犯作案“避难”的理想之地。据说,这个村已经有三任乡里的书记没有来过。他挂职的这个村没有一株果树,可是,那个别县的邻索马里是果树满园,那满山履带环绕、重峦叠嶂、开发有序、绕山起伏连绵的果业水平带就像一道独特景观,令人目不暇接,煞是好看。今后,无论谁来看谁来查,这些“现成的成果”足可以假乱真,为我所用!哎呀,真是山穷水尽疑无**,柳暗花明又一村。果不所料,在后来的果业生产大检查、大评比中,张如文挖空心思投机取巧胜人一筹,把来检查的人带到邻村的山上,让他们以为是本乡的村子,出产这么多水果,一个个夸赞不止。通过“张冠李戴”成功问鼎,一举荣获全县“兴果富民”带头人。在不久的乡镇**中,张如文歪打正着,县里根据所谓重实干重政绩的原则,理所当然地把张如文提拔“扶正”,并调任到双河镇任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