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 猫

多年以后,当她在假面舞会上

仰望一片陌生,把芳心暗许给

同性者的时候,他一定会想起

那个熟悉而酸涩的陌生黄昏:

一只老猫走在吱吱叫的阳光里

皮上无毛,好像也没粘着目光

硬是在大庭广众下,拄着权杖

和怨恨,携着牛逼又滑稽的神色

以半夜偷学的猫步,将生活逼向

布满铁锈、蛛网、和尿臊气的角落

似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视过——

当好奇心涌出,掀开被褥的迷惘

探视她的两只幼仔,遇到的却是

陌生、惊恐而充满敌意的眼神

记忆就在此停留了十八秒钟

然而空气却呈现出冰的状态

在动弹的黄昏,它叼走了其中一个

之后疲于逃命,只得咬断其喉管

享受了一顿并不丰盛的早餐

丧子之痛就此如同多余的奶水

汹涌成灾。在泛滥的暗的深处

它疯狂地扑咬空气,用爪子撕裂

水汪汪的童年。留下一堆心肺

明灭的水泡是延续今生的隐痛

当她写下这一切,又隐隐记得

这只老迈无能的猫,在铁链保护下

磨掉最后的牙齿和疯狂,在一片

向日葵下,撕扯文森特.凡·高的构图

因为难以捉摸的远眺,慵懒地一瞥

就陷入柔软的沙发深处,一只波斯猫

无关痛痒地嚎叫出异国的风情

把淡蓝色的春风献给二两重的阳光

2009.2.26

暖的冬

姗姗来迟的小雪,为什么被麻雀们

持久的忧虑所取代,不是纯情的誓言?

为什么寒冷的阳光吹过所有人的脸,

他们却执意打盹,腿脚捂进了冻的土?

叶的骨架深埋,一些信仰丢失在风中,

我看到很多蝉透明的壳,而不是蝴蝶。

墙根下寻到的安详,正在试图凋零,

一些灵魂就此出窍,冻僵在寒霜里。

在乡下,一年不过三天而已。只不过

五杯热酒和九声鞭炮,迎来了就走。

肃静的风是一排疼痛,牛肉丝夹在

陈年的牙缝中,春光是救命的牙签。

在根的上头,高耸的土掩埋了光,

砖瓦的暗影咳得摇晃不安,回忆如土,

挖一锄,便少一块。寒冷不惧痼疾,

而暖的冬却痛斥了许多单薄的希冀。

气温持续升高,一场甜雨过后,

麻木复苏,杨树仍在怀念往年的枝叶。

一些虚构,温润的身体蠢蠢欲动,

一些暗恋,在暖了一冬后破土而出。

2009.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