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滨城遇故-2
慢慢站起的田大阔,这个昔日参乡的田百万、大兴安岭的包工头。此刻,穿着一套皱巴巴的西服,里边可看到的白衬衣领子上全是油垢。脚上一双黑皮鞋,好长时间没有打油,有些龟裂。
看到熊灿,田大阔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因为,他此刻看到的熊灿是神气的熊灿,得意的熊灿。更主要的,他还欠着他的一份债。可熊灿却十分热情地上前抓住田大阔的手:“大哥!你怎么跑这里来啦?想死小弟了。”
熊灿的热情终于赶跑了田大阔的犹豫,他眼圈发红,竟有些不能自禁。他嘴唇翕动,吐出几个字:“一言难尽! 兄弟。”
田大阔落魄了,彻底落魄了。大兴安岭一场大火,几乎将他烧得皮毛**。无奈之间,他混进了这北国都市。城市大,人口多,一人扔一口,就够他田大阔吃一年的。没发迹之前,他就愿意摆弄个象棋什么的。在参市的比赛中,他还弄过名次。这次他就靠这个把式,在这里混天度日。
没想到,他碰上了熊灿。碰上了没嫌弃他的熊灿。
看田大阔那样,熊灿说:“走!大哥跟我走!”
熊灿领着田大阔没回“希尔顿”,而是将他领到附近,一个发着膻味的羊肉馆。他让田大阔随便点,他在边上看,看着田大阔狼吞虎咽。看着田大阔的吃相,熊灿有些莫名的高兴,或者说是有点残忍的高兴。这次不是他投奔田大阔,远涉大兴安岭的时候。而是他田大阔要依附于他熊灿,争取在这灯红酒绿的都市里喝上一口羊汤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田大阔面前,熊灿的腰杆有些挺,二郎腿撬得有些高。他从兜里掏出一盒三五烟,自顾点上一支,并把剩下的半盒扔在桌上,扔在田大阔的眼前。
田大阔吃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喝下一碗闪着油花的羊汤。然后,他用两只大手搓了一下油光闪亮的下巴,也从那半盒烟里抽出一支。他又从熊灿手里接过半截烟头,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等两支烟柱,缓缓地从他鼻孔里冒出,他往椅背上一靠,一副酒足饭饱的神态浮 现在他的大脸上。
“大哥,有什么打算吗?”熊灿扔掉田大阔递过来的那半支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打着的同时,眼珠斜向田大阔。
看到扔在地上没有燃尽的半截烟,田大阔急忙俯身捡起。掐灭后,他揣进自己的西服衣袋里,“唉!兄弟,过—天、算一天,哪有什么打算?”
“既然如此,你就到我们饭店吧!吃喝管够,一个月再给你对付个四五百的烟钱。”熊灿决定收留田大阔。
田大阔到了这个地步,这个条件对他就是天堂,“你的饭店?兄弟在这儿开饭店?”
“朋友的,但我一句话就定了。”熊灿替史可兰定了。而且,他定的事绝对好使。
田大阔进了“希尔顿”饭店后厨,跑腿、打杂、刷碗、洗碟。虽然劳累,但避开了那风里、雨里,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拉了田大阔一把,熊灿有些高兴。他恶事做尽,也许这是他唯一的一件善事。夜深人静,他想起参市,想起那雨雪交加的夜晚。他有些后悔,多没意思!早知道田大阔如此,他何必冒这个风险?可他哪里知道,这是他本性使然。
天长日久,他有些忘了田大阔。他将他扔在后厨,自顾做自己的保安部经理。晚间爬上史可兰的床头也别有一番风流。
但熊灿吃着碗里的,总想着锅里的。自从看到那滴酒滚进香菊的胸口,他就有些想入非非。而香菊虽摄于史可兰的**威,不敢招摇,但在心里,对于熊灿的“神勇”还是暗暗佩服的。因此,对于熊灿的**和试探,很多时候她还是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熊灿心中明白,只要有机会,香菊一定可以上手。
时间长了,熊灿在保安部里也有了他的亲信。一个叫侯友平的和他走得很近。这个侯友平是哈尔滨郊区的,许多人管他叫小六子。这个小六子很有眼力,熊灿想使唤人,小六子保管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声:“经理,有事吗?”叫得熊灿心里舒**服。
他看出熊灿的意思,他想给熊灿安排这个场面。可这个酒店里忙得很,闲工夫真不多。最忙的时候,都要过了午夜。而午夜过后,熊灿就要上史可兰处报到。
总算有一天,史可兰离开了酒店,当晚没有回来。小六子瞅准机会,将香菊邀到四楼。四楼有保安部经理办公室。
走进那间办公室,香菊就看到了熊灿那狼一样发着绿光的眼睛。而小六子在她的身后,已转身锁紧了办公室的门。
顷刻间,在这所酒店里待久了的香菊知道她已成了待宰的羔羊。可她还想抬抬价,还不想轻易地去喂这个已经充血的野狼。
“熊哥!兰姐有电话来,让你去接她。”香菊稳住方寸,尽量坦然地说。
香菊自以为聪明的这一招,其实漏了马脚。史可兰上哪不告诉她香菊,岂能不告诉他熊灿。
熊灿听了香菊的话,脸上现出一声冷笑。这笑很狰狞、很恐怖:“香菊!不想跟熊哥好?”
说着话,他一步步向香菊逼来。在向香菊逼近的同时,他脱掉了身上最后的一件衬衣,露出了肌肉隆起的胸膛。他胸膛的正中,刺着一头跃起的野狼。那头狼刺得非常形象,脖子上的毛都随着那头狼狂野的奔跑,尖尖地耸立着。
香菊看到史可兰吓不住熊灿,而她又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变成那头狼口中的肉。她正色道:“熊经理,你要干什么?”
“装!你她妈的装什么装?老子今天就要**!”熊灿看到孤立的香菊,看到香菊高耸的乳峰,他早已不能自制。香菊的想法、香菊的自尊,他根本就不去考虑。熊灿就这么直接,他根本就没把女人看成一个人。
他伸手一探,就将香菊搂在怀里。香菊还想挣扎,可那胳膊像一道勒紧的铁箍。
熊灿一只手已经将香菊带向空中,另一只手已经推开香菊双手的阻挡,沿着香菊的衣襟向香菊的胸前抓去。
还有什么矜持了?恼怒的香菊已不知如何是好。可就在这时,好像炸雷一样,爆出了一声震人心肺的枪响。枪响的同时,熊灿保安部经理室临街一面的窗子被击得粉碎。一粒玻璃碎片飞向熊灿,他的额头立刻渗出血来。
这突然的变故,凝结了室内的空气……
哈尔滨是个都市,人们走进这里,在这里生存、在这里竞争、在这里浮沉,就像松花江流到这里一样,河道更加开阔、河床更加深远。人们在这激烈的生存竞争中,命运就变得更难预料。
老痞领着他的几个弟兄,被熊灿三下五除二打了个落花流水。从熊灿凌厉的拳脚、冷酷的眼神中,老痞明白,他绝不是对手。
其实,一场殴斗,在流氓中算不了什么。可是殴斗中的失败,意味着他丧失了在**上的威信,意味着丧失了一块地盘损失了一些利益。
老痞霸着这块方圆,不仅是生意上的寻衅,暗中史可兰是要让给他一些利益的。老痞被熊灿“战败”,意味着他这块利益的丧失。他岂能善罢甘休?他请熊灿吃饭和他交朋友,都是他的缓兵之计。他在等他的二哥,远在北京的姜全武。
姜全武,排行老二,人称姜二。他在这所都市里,有他的松花江大饭庄、大世界桑拿浴、西园夜总会。他到北京是想在那里再建一座酒店。等他回到哈尔滨,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就是老痞。
老痞没有白来,他袖管里塞上了一只干货,一根大马鹿的鹿鞭。见到姜全武,他规规矩矩递上干货。口中说道:“二哥,这次累得够呛。小弟备了一只纯粹的野鹿鞭,给二哥补一补。”
姜全武一乐说:“你别和二哥来这个,有什么难事了吧?有事就说,有屁就放。能办的,二哥就给你办。”
老痞知道和二哥办事,不用转弯抹角。他将和熊灿的过节说了一遍,当然,他没忘了添油加醋按照自己的意思加工了一番。
听到是一个不知名的外地人到哈尔滨来,到这里来搅场子。姜二从心里暗暗佩服熊灿的胆量。难道是个初生牛犊?但从老痞的说法中又不像。可他单枪匹马,难道是艺高人胆大?
姜全武摸不清底细是不肯轻易出手的。如果是一击不中,那他姜全武的威望何在?
他安排一个人去找史可兰,他要通过史可兰摸一下熊灿的底。
可找人的人没找到史可兰,史可兰却知道了姜全武要找她。而姜全武找她会有什么事,她心里一清二楚。她知道她不能去,她怎能向他人露出熊灿的底细呢?可她惹不起这个二哥,她只好躲一躲。她这一躲,姜全武只好下手了。他不能不罩着老痞,他给老痞安排两个人。又让他们拿上一只来福枪,姜全武相信,一个人再能,也顶不住那火药推出的狰狞带响的铅丸。
突然的变故,搅了熊灿的好事。他将香菊一推,恶狠狠地说:“等着!” 一转身,他从床下抽出一把片刀,大踏步向楼下走去。
楼下早有人关上了“希尔顿”酒店的铁门,时间已过午夜,尽管是繁华的都市,现在也是**断人稀。突然的枪响,还是使人大吃一惊。楼下的保安也巳闻讯起床,正聚在大厅里,不知如何是好。熊灿大踏步走下,喝令:“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