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四方顶-3

“指挥部、指挥部!我们要求增加武器配备。”

“慌什么,两支冲锋枪已经给你们送去了。你们要注意安全。”对讲机里这时传出的是邵局的声音。

傍晚时分,两支冲锋枪送到了四方顶。这两支冲锋枪成倍地增加了这个小组的力量。秦连守要求甄诚带领两个民瞥,找好隐蔽地点。一方面**那条通向谷底的小道,一方面做好露营的准备。

甄诚找到了一棵大柞树,这是棵百年老树。巨大的树冠遮住了半个天空,人在下面既可借助茂密的叶片隐蔽自己,又可利用浓密宽阔的叶片,遮风避雨。

夕阳落山后,夜幕轻轻开始垂落。能见度已经越来越差,再在防火塔上已经没有必要。秦连守松开望远镜,走向防火塔的铁梯。就在他回头之际,他猛然发现不对。因为在他转身之际,在他眼角的余光里,有一股浓烟冒出。那浓烟就在长龙谷靠近四方顶的山脚丛林处,他再一次扑 向望远镜。在镜头里他发现,山脚丛林的边缘,一条小溪的旁边,有人拢起了一堆火。有一个人还在火上烤着食物,旁边还有一个人在打水。尽管是望远镜,人的面目还 是无法辨清。但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是引起了秦连守的高度注意。他立即用对讲机,向指挥部报告了这一情况。

指挥部得到了这一情况,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作出了决定,撤出南天门和细水桥的防线,压缩对长龙谷的包围,并要求秦连守这一组,严密**谷底小道,等待明天天亮后,武警部队深入长龙谷搜索罪犯。

时间过得太快,不一会儿,夜幕就越来越沉了。防火塔上的瞭望,根本就失去了意义。秦连守爬下铁梯,将情况向甄诚他们作了通报。所有的人精神一振,齐刷刷地将目光向通往谷底的小道上望去。

那是一条羊肠小道,在丛林中若隐若现,盘旋而下。其实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只不过人走多了,踩出的一条道**。

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时间过得更快。不知什么时候,西边的天空上飞来一朵乌云,并迅速飘散,逐渐地遮满了整个天空。星星没有了,四方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几个人靠在一起,使劲地挤了挤,靠各自身上的一点热力 互相取暖。真没想到,中午炎热的太阳,人们还汗流浃背,可此刻却寒意森森了。

突然,远处传来低低的却是非常强烈的吼声。这吼声好像贴着地皮卷来,卷得地动山摇,惊心动魄。秦连守明白,这叫林涛。他知道大山里要起风了。果然,风动之处,他们隐身的老柞树摇头晃脑,整个树冠像女人被吹起的长发,卷向空中。秦连守他们穿上了雨衣,胶皮做的雨衣,被风卷得”哗、哗!”直响,像挣裂了一样。

秦连守他们正在这飓风中挣扎,“咔”的一声,天空炸响了惊雷。紧接着就是一道自天入地的闪电,闪电的巨 光划亮了整个摇动的山野。接着豆大的雨珠成线状,猛烈地开始抽打已经颤动的地面。转眼之间,四方顶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甄诚紧紧靠在大树的树干上,脑海里浮起了“风雨飘 摇”这个词。他嘴角现出了一丝苦笑,身上打起了冷颤。 可他突然想起,逃走的凶手同样被围在这大山里面,他们的处境呢?

23

从进入丛林那一刻起,熊灿浑身上下就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他在大兴安岭就感到自己和这遮天蔽日的大森林有缘,这里很少有阳光,太阳是需要从树叶的缝隙中才能发现的。地面是潮湿的、**的,枯枝败叶组成一个特大的地毯,舒适地铺在你的脚下。灌木丛伸开巨大的叶片,只要你往它身下一躺。你会感到与天地,与人世的全部隔绝。

熊灿喜欢躺在那里,在那里,他会感到丑恶和罪恶都 会离他远去。纯净的空气,植物的香气,都会洗涤他的灵魂。他有时幻想,他变成一棵树,就长在这里,再也不承受人世间的惊惧和颠簸。他也知道,自己作恶多端,终有一天会坠进深渊。虽然,他凶恶无比,但他也常做噩梦。只有在这树空里,在大自然的掩蔽下,他才有一丝安全感铺在心头。

他们跑累了,全躺在树丛中。任建邪眼瞅瞅熊灿,他看到熊灿嘴里叼个草棍,眼睛紧盯着树叶上一个蠕动的毛虫。那毛虫色彩斑斓、躯体粗大,它一面蠕动,一面吞吃叶片。它的身后留下一条闪亮的沟。任建不喜欢毛虫,他有点反胃,可现在胃里什么也没有。

冷绍军糊里糊涂,熊灿一声“跑”,他跟在后面一口 气就跑出这么远。他真有点累了,在那辆窄小的捷达上,他们和那女司机折腾了半宿。那个女司机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遇到这样的事,她根本不理会三个男人的勇猛冲刺。等他们气喘吁吁,精疲力竭时,她却早已抓过熊灿的皮包。掏出里边的钱,得意洋洋地数着里边花花绿绿的钞票。

连冷绍军都没有看清,熊灿闪电般甩出一根短绳。女司机还沉醉在收钱的喜悦中,一口气就卡在喉咙里。看起来,人最需要的还是最廉价、最自然的空气。那口气上不来,女司机立刻两臂下垂,刚抓到手的钞票散落一地。她 还没穿上衣服的身体仅仅抖了一抖,就再也不能动了。

熊灿像抓起一只鸡一样,将她抓起塞到捷达车的后备箱里。熊灿麻利的杀人动作,再一次使冷绍军感到心中的战栗。

现在,跟着熊灿钻进这大山里,他更是紧紧跟随,一步也不敢离开。他不像任建,还到过大兴安岭。他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到这深山里。林海的**、浩瀚,使他迷茫。哪是东,哪是西呢?脚下是一样的腐叶,四周是一样的树木。他知道,这时如果离开了熊灿和任建,他就死定了。即使不被公安抓住,他自己也走不出这片迷茫的森林海洋。

躺够了,熊灿吐掉嘴里的草棍站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已经西斜的太阳,又辨了辨树下的苔藓,他领着任建和冷绍军走进了长龙谷。他倒不了解这里的地形,他只是想向西。向西追着太阳走,争取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出这片丛林。

长龙谷在两座山崖的挟持中,越来越宽阔。他们沿着谷底那条小溪一直向下,黄昏之前走出了谷口。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面对谷口的是波涛汹涌的大江。

熊灿躺在谷口的树丛里观察着这条大江,观察着对岸。

长龙谷在这里伸出了两座陡峭的石壁,就像长龙谷的两个龙头。而这两个龙头好像在低头饮水,全部扎根于湍急的江水之中。好在江水虽然湍急,但不深,能看到江中露水的礁石。

江的对岸是一片村庄,由于时近黄昏,个别房屋已升起了袅袅坎烟。看到那蓝蓝的炊烟,任建就想起了厨房,想起了就要出锅的食物。他努力咽了口唾沫,催促熊灿:“大哥,我们过江吧!”

熊灿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对岸有什么异常。他告诉任建和冷绍军:“你们两个先涉过河去,我在这里掩护你 们。只要听到我的枪声一响,你们就赶紧往回返。”熊灿 向他们摇了摇手中的半自动步枪。

任建和冷绍军答应一声,急忙将裤子脱下来,顶在头上。然后,走出树丛,沿着陡峭的石壁涉进江水中。

进人夏季,江水不那么刺激股骨,相反倒有些令人快感的惬意。二人快涉到江的中游,突然就听到“消”的一声。熊灿的枪响了,子弹呼啸着划过宽阔的江面射向对岸。

原来,江对岸的村庄里埋伏着警察的一个小组。观察哨发现涉河的任建和冷绍军,虽然他不知道这就是罪犯,但此时此刻出现在江里的人绝对不正常。他发出了信号,埋伏的小组扑向江边。然而,警察也没想到,任建他们的后面还藏着一个人。

熊灿发现了警察,他果断地扣响了扳机。呼啸的子弹使警察们一愣,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对手竟然是武装起来的匪徒。子弹使他们伏向江边的石头后面,其中一名警察手中的冲锋枪向对岸扫去。可惜的是,这种微型冲锋枪的射程比较短,射向对岸的子弹只不过使藏在树丛中的熊灿自然地低了低头。

他等任建和冷绍军爬上江岸,立刻召唤他们:“快、 快、快!”三名匪徒,很快在长龙谷的树丛里消失了身影。

一阵狼一样的急窜,树枝抽打着脸皮脖颈,而杂乱的灌木拌着他们的脚步。可他们顾不得了,好像警察就在身后。任建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着。绿色的丛林,遮住了他们时隐时现的身影。

终于,他们跑累了,跑不动了。任建一屁股坐到地 上,大口地喘着气:“大……大哥,打死我也不跑了。”

熊灿也站住了,他挥挥手示意冷绍军也停住。他们像泥一样的瘫在地上,瘫在**如床垫般的腐叶上。熊灿听着自己狂跳的心房,他知道现在最主要的不仅仅是累,饿是更主要的。饥肠辘辘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忍受。

他们躺了好久,渐渐地平息了急喘的呼吸。突然,熊灿一个鲤鱼打挺,闪电般的向外一翻。在这一翻之际,他已抓住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同时,他奋力将那东西向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摔。等任建他们看清时,原来是一只老鼠,而且已经口鼻出血,被熊灿摔死了。

熊灿掏出刀子,麻利地扒下它的皮,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他告诉任建:“拢火。”

任建在大兴安岭呆过,知道怎么样野外生火。不一会儿那堆火就在长龙谷的小河畔点着了。熊灿将那只肥大的田鼠,在河水里洗净,又抓了一条蛇。他们用树枝串起,在火上烤熟,三个人大吃起来。冷绍军奇怪地感到,虽然没有什么佐料,这烧烤竟是他平生吃的最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