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风云二号 -2

铁门每逢开启都会传来“吱嘎嘎”的声响,那声响刺激耳膜让人心烦意燥。秦中**带头喊道:“走、走,上工了!”

他已经是这个监舍的铺头,这个“职务”是监舍的“内定”。它不需要“普选”,也没有谁来“任命”。这个“职务”来得可是不易,它是力量的结晶,血拼的果实。像一群狼一样,在殴斗和撕咬中胜利者为“头”。这样的头,他有绝对的权威,无人敢于挑战。天气热了,有人会拉起一个床单,两个人为他煽动这个床单扇风去热。晚间劳动回来,他躺在**会有人上前给他按摩。那一个犯人来了探监的,送点什么好吃、好用的,头一份得孝敬他。虽然仅仅是个铺头,可他在这里却有“王”者的待遇。

秦中**没有想到他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项佩曾经和他说,只要他坚持住一切都会好的。虽然在法庭上项佩慷慨陈词,一番口若悬河的辩护词,可是最后一句是,请法庭对我的辩护人在量刑时予以考虑。

听了这句话,秦忠**的心里凉了半截。项佩是川江市很有名气的一个律师,在长刀帮里不仅是二哥,也是军师。他摇头晃脑,总给人一个智慧超人的感觉。按照他的说法,谁要是犯法进了监狱,他有的是办法让你平安归来。法律条文倒背如流,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似乎那法律都是他订的一样,可怎么让法庭量刑时来考虑呢?在秦中**的印象里,他项佩可以挽大厦于将倾。只要是事涉法律,他抬手就会摆平。某种意义上,他好像就是一个神仙。可这神仙怎么也**庭来给做结论呢?从那一刻起,秦中**明白了,项佩这个神仙是个假神仙,是个骗人的泥神仙。面对法庭,他那套把戏没有多大的用处。果然,法庭那个年轻的法官,经过一段的休庭他宣判了秦中**十五年有期徒刑。大概这是有期徒刑中最长的刑期,秦中**当时就试着眼前一黑,十五年哪!这是什么样的十五年呢?人生最好的年华!十五年后,他将是天命之年,还有多大的奔头呢?

项佩不见了,他再也没有出现在秦中**的视野。他的心中失望到了极点,这些狗屁律师,除了自吹自擂还能干点什么?真不如听信那个警察的,立个功什么的,法庭肯定会考虑。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其实都是一家的,公安局给写个立功表现什么的,比他这个狗屁律师说上一年都好用。秦中**带着这个后悔来到了劳改队,走进了这个监舍。

监舍里一共11个人,都是十二年以上的重犯。个个横眉立目,个个膀大腰圆,身上刺着龙的,肩膀刺着凤的。有一个家伙最奇怪,两条大腿上分别刺有两个美女,人像个耗子,精神头却满足。没有事,他愿意指手划脚地自吹自擂。他悄声说他杀过两个人像辗死两个虫子,这里得让他来当老大。要不然,晚上睡觉他就咬下你的鼻子。

秦中**进过云南的丛林,到过广西的山地,遇到的人不少,经过的事也不少。他上前拍拍那个“耗子”:“小子,我没杀过人。不过,我睡过你这样的人。”

“哎呀,他妈的,和老子玩这个。我他妈的**了你!”话没落,他身体跃起转身就是一个飞脚。也别说,他的动作还是真利索。

秦中**一点也不含糊,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躲的。好像他的身体动都没动,“小耗子”的脚走空了。一脚走空,秦中**就再也没给他机会。他用云南学过的泰拳将“小耗子”砸的鼻孔窜血,满地找牙。

当天晚上,秦中**就成了铺头。他睡在头铺,众犯人将最好的被褥“献”给了他。可他双眼微闭,鼾声渐起。他观察过了,“小耗子”虽然被打倒在地,连喊饶命。可是,他狡黠的眼珠仍然在打量秦中**。秦中**心中明白,“小耗子”不能算完。果然,入睡不久,“小耗子”穿鞋下地摸了过来。到了秦中**的铺头上,他一手摸着秦中**的脑袋,张开大嘴可就真照他的鼻子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准备的秦中**脑袋一闪,抬手一“炮”。立时,黑暗中传来拳头和肌肉相撞的声音。“小耗子”满脸血花,连喊:“饶命!”

从此,这个监舍里再也没有人与他为敌,所有的人都叫他“老大”。这“老大”是按照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诞生的“老大”,权威性不容置疑。监舍内11个人全部唯他马首是瞻,他一个眼色全部规规矩矩地行动。勇气和胆识使他成为王者,暴力和强权使他成为“老大”,秦中**一声喊,所有的犯人立刻鱼贯而出。

这里是一个生产轮胎的工厂,从监舍到工厂还有一段**。自然有管教喊队,带领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去上工。

是的,秦中**在监舍中够威风了。可在管教的面前,他还只能站在队伍里,和那些犯人齐步走向劳动地点。

他对这个管教的印象不错,瘦瘦的个子,态度不蛮横。劳动之余,还有笑容。秦中**很满足,他观察的结果觉得他像一个人,一个曾经抓过他的警察。天底下的事儿就是奇怪,怎么有这么像的人。他正在琢磨,有人喊他:“28号,出队!”

28号是秦中**的代号,他向外迈了一步,一个人离开了上工的犯人队伍。一个管教跑来向着带队的管教说:“张管教,川江市公安局来人要提审28号。”

那个张管教回头对秦中**说:“你的老家来人了,这可是个机会。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你要好好把握。”

秦中**向他点点头说:“你放心吧,张管教!你平常教育我们的,我都记在心里呢!”

跟着另一个警察,他到了前楼,那里有一个审讯室,秦中**被带到里面。他的心中有些忐忑,家乡来人,谁呢?他最怕那个和他一个姓的警察,那个人太厉害了。秦中**也是练过的,可这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和那个人一交手,他的心中暗叫一声“苦”,完了!他知道他远远不是对手。在他藏身的那个单元里,他差一点就有骨头碎裂的感觉。

站在屋子外,他先喊了一声:“报告!”。听到允许的声音,他进到屋子里。进屋的秦中**观察了一下,他的心中一下子放松起来。原来,正是那个和张管教长得差不多的瘦高条。

“坐下吧!”千里赶来的于克对秦中**作了一个手势。

“唉!”秦中**一哈腰:“谢谢政府。”

他没忘于克,于克曾经在他交待完问题要被送进看守所之前和他说过一句话:“秦中**,你交待的不错。记住,不要妄图翻供。进到这里来你只有与我们合作才是你的唯一出**,其它的话都是害你的。”

可是,常钰的能量真大啊!看守所里有人公开和他说:“你敢胡说八道,常大哥叫我摘了你。”

他的**被那人差点给捏碎了,他疼得在地上打滚。于是,他一反常态,不但翻供还说刑警打了他。

等他终于**,当初那个瘦高条警察说的是金玉良言时,一切都悔之晚矣。在劳改队里,那个张管教和他谈过心,针对他流露出的情绪,张管教安慰他:“争取立功,早一点出狱,后半生还有得过。”

“秦中**,知道我们这么远的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于克问道。

秦中**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开场白,一个球踢了过来。怎么办?秦中**也会装傻充愣,他瞪着眼睛说:“我、、、、、、我不知道!”

于克停了一会,才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常钰的日子不多了,你们长刀帮的日子也不多了。有句话你应该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常钰做得都是什么事?你是最清楚的,我们公安岂能坐视?”

话说到这儿,于克再一次停顿。他眼睛却始终不离开秦中**,他发现秦中**的身体移动了一下。于克知道,他听进去了。好!他继续说道:“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到这儿来,你说能干什么呢?我们是给你机会来了,我们不禁是要将人抓进监狱,服从法律的制裁,我们还要挽救一个人,给他以重新**的机会。”

于克观察到秦中**眼睛中射出了一种光,一种带有某种欲望的光。于克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那是希望新生的光。于克身为刑警总队长,搞过多少案子?接触过多少犯人?估计他自己都无法记住。可经验的积累,使他与这些犯人打交道的方法已经是炉火纯青。像秦中**这样的,在他的面前每一个动作,于克都会猜到它的含义。刑警做的是人的工作,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是刑警的一个基本功。

“秦中**,你还要犹豫吗?项佩如何?他不是把你骗了吗?他说得天花乱坠,你不还得在这儿老老实实服十五年的徒刑吗?谁来救你?项佩哪儿去了?受罪的只能是你。人生有几个十五年?你历经艰辛从云南到川江,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携带一袋毒品,你才得多少利润?可常钰呢?坐地分赃他得多少呢?现在,你得在这儿蹲监狱,他呢?在花天酒地。你这是何苦呢?替他人作嫁衣,替他人作替死鬼。秦中**,你是一个大傻蛋哪!”于克一股气说完这话,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秦中**。他发现秦中**身体扭动,两个手指在交叉,眼睛中是乞求的目光。

于克说:“你还等什么,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等我们把常钰送到这儿,你还有什么价值?我们还用得着如此苦口婆心的和你谈话吗?”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粉碎了秦中**的心理防线,他举手大叫:“我与你们合作,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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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大双喜像一个巨兽,蹲在黑黝黝的夜空下,它的无数扇窗户闪着灯光像巨兽的无数双眼睛。范荣想起《西游记》中有一个千眼老怪,身体上竟然有无数的眼睛。那眼睛让孙悟空屡次吃亏,结果却是一条千年蜈蚣成精。

这蜈蚣也能成精?

几何时,息彩萍弄出这么大个事业?在川江市也是闻名遐迩,谁不知道大双喜呢?又有谁不知道“息姐”呢?上次,范荣在这儿遇到暴力相向,真是她始料不及。她突然感到警察的事有意思了,这和检察官不同,他直接面对社会,遇到的事千奇百怪,许多新的视野在她的眼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