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压力-3
秦忠卿踏进万里公司的总部,他的身后紧跟赵明,小伙子现在是他第一助手。进入总部大楼,门卫将他拦住,秦忠卿照例出示了证件。没有问题,警官证使他畅通无阻,这是共和国的土地,他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明白,作为个人,那个横眉立目的门卫完全可以将他拒之门外。可是,作为警官他就是法律的使者,他就必须为他打开大门。不管他是**枭雄还是权贵政要,法律作为人们社会行为的规则他们必须尊重,即使是表面的尊重也得尊重。
秦忠卿宽肩窄腰,臂长手大,特警时就曾经拿过川省散打第一的头衔。公安系统内,“秦三掌”是有名的绰号。那意思是与人交手,三掌之内必然使你倒地。他又是一个性情中人,爱憎分明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如果把人的感情比喻成喷泉,那么,秦忠卿绝对是大号喷泉。体力充沛,感情丰富,就是秦忠卿的特征之一。也许,这样的人不适宜于官场。如果不是刘铁军的大力维持,因为“太阳门”,他很可能因为江鸿均一句话到基层当民警去了。
可他仍然是他,走起**来仍然是虎虎生风,敲起门来“当当”作响。这声音使里面立刻有了回音:“请进!”
黎元昊听到门卫电话早就做好了准备,进门的秦忠卿使他眼前一亮,这人的体格和小六有一比。一瞬之间,他真想让二人比试一下。
“黎元昊?我是秦忠卿,川江市公安局刑警。”秦忠卿自我介绍。
“啊,听说过大名!请坐。”黎元昊听对方直呼其名,心中老大不高兴。毕竟他也是“成名”多年,川江市的政府要员,商界巨贾,地痞无赖,那一个不得叫他一声黎老板,黎大哥!就是江鸿均也得叫他元昊。这个秦忠卿据说不过是个重案支队长,小小的科级干部竟然如此狂妄?黎元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指甲刀慢慢地修理他的指甲,静静地等待秦忠卿开口。
“我们这次来,是调查东平湖拆迁伤人的案子,希望你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呢?”黎元昊不紧不慢地说道。身后的皮转椅轻轻地转了一下,过高的靠背好像在他的身后张起了一个屏风。
“找一个屋子,找几个人,我们要和他们谈话。”秦忠卿示意赵明,赵明上前递过一个单子,上面是人名。
黎元昊接过,扫了一眼,无非是田俊六、胡老三和工队的几个工人。
黎元昊用两个手指夹着那个名单,轻轻地在眼前晃了一下说:“对不起,所有的人全在,胡老三找不到。”
“为什么?”
“据说是请假了。”
“跟谁请的假?几天假?请假干什么?”
简直是密不透风,连续的问话,黎元昊发烦。不过,他也知道这是问题的要害,他也不敢过于让秦忠卿不满。他放缓了语调说:“田俊六是工队队长,具体情况他知道,你和他谈吧!”
黎元昊已经拿到了拆迁批复,因此,他认为张伯之死已经是拆迁工程中的意外事故。既然是事故死亡,无非是拿几个钱为死者赔偿就是。一场大事又可以大事化小,洋洋得意的黎元昊也因此不把秦忠卿放在眼里,他要和谁谈话就让他谈。他的心中暗暗自语道:无非一个小小的民警,你能怎么样?江鸿均都是我的座上宾。你也就是一个毛毛雨。
当然,这是黎元昊的心理活动,他是不会往外讲的。他喊了一嗓子,有人进来按照黎元昊的吩咐给秦忠卿开了一个房间,然后,首先找来田俊六。
田俊六很客气,他见到秦忠卿先是弯腰点了一下头,接着递上一颗烟。开口称道:“秦哥,赵哥!”
尽管小六如此客气,秦忠卿仍然一眼就看出小六骨子里的精明与干练。他的瞳仁里精光内敛,他的腰板儿笔直。坐在秦忠卿对面像棵树一样,眼睛直视秦忠卿。秦忠卿是个行家,他心中暗暗赞叹,这个田俊六果然是武警出身的一个高手,可惜落到了黎元昊之手。
秦忠卿到这儿来之前看过所有的材料,包括范荣搜集到的那一部分。同时,他也听过代勇的讲述和一切其它方面的调查。可以说,他对黎元昊,息彩萍还有眼前这个田俊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因此,他对小六采取的语言比较温和:“小六,我们这次来就是对拆迁中发生的事做进一步的调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将当时的情况讲清楚。不用我多说,人命关天,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我们公安既然接手这起案件就一定要尽自己的职责,你也不要受误导,让你自己悔恨。”
秦忠卿不屑于黎元昊,可是他对田俊六有一种相惜的感觉,因此,他的话温和而有道理。
“秦哥,你问就是,我知道的肯定告诉你。”小六和秦忠卿想的不一样,他知道秦忠卿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他尽量装得像猫一样。他想骗取秦忠卿的信任,这样,他会自如一些。
“出事的当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和代勇喝酒?为什么喝的那么多?胡老三怎么出动的工程车?你说一下具体的情况。”秦忠卿进入角色,语言犀利如刀。
小六早有准备,他点着一颗烟,侃侃而谈,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把代勇说成是朋友,二人喝酒是正常事,代勇经常喝醉再醉一次也是正常。胡老三的工作是承包性质,多干多挣,因此,他没经过任何人的允许擅自启动工程车。这件事纯属意外,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小六语言平和,轻描淡写,抽着烟不紧不慢。秦忠卿的心中却不平静起来,他感觉,这个小六子不是他想象的人。他跟上黎元昊,成为他的司机、跟班和工程队长,这和当初的武警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耳濡目染进入“聚信堂”,已经是黎元昊的绝对嫡系。他现在,服务于万里公司,身负拆迁的责任。如果就案件来说,他是被告,而秦忠卿是查案人。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甚至是有某种敌对关系的人。因此,他对田俊六不客气起来。他的语气变得强硬:“停!你说一下胡老三上哪儿去了?他是你的工人,你是怎么管理的?”
这是整个事件的关键,胡老三是肇事人,他的逃离使案件调查根本无法进展。可这对于黎元昊和小六来讲也是当然的关键,尤其是田俊六,是他亲自送胡老三上车。如果,胡老三够罪,田俊六就是同谋。他岂能不知其中厉害?因此,他眼珠一转答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那时代勇喝酒喝醉了,我必须送他回家。将他送到家中,我就直接回到了清云林海。工队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我真就不知道。等我再到工地,一切事都发生了,胡老三也不知去向。”
“胡说!黎元昊刚才还说是向你请假,你怎么说不知道?”秦忠卿神色突变,这让小六感觉到了突然的压力。
“这个、、、、、、,原来胡老三是向我请过假,说要上襄樊老家,我没准。这次他竟然擅自走掉,董事长和你说的应该是指那一次吧?”小六稍有迟疑,立刻补充道。
这一次,让秦忠卿对小六的印象彻底改变,原来,他不但是黎元昊的死党而且非常狡猾。
“说一下胡老三可能的去向!”秦忠卿言辞简短,一针见血。
“他原来说是上襄樊,可一直没有联系。”小六轻松答道。可话音刚落,一阵手机的铃声响起。小六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竟然是个外地电话,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判断是胡老三。急切间,他向秦忠卿道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他打开房门,自己跑到走廊上接起了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清楚,果然是胡老三。
事情总是有意外,胡老三就遇到了意外。他一口气跑到了武汉,结果在公交车上被扒窃,身上已经没有分文。他这是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给了小六,电话里是焦急的声音:“六哥,老三惨了。所有的钱都被掏了,在这儿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得拉兄弟一把,将来我一定想办法还你。”
这突然出现的意外让小六试出一股火直冲头顶,他勃然大怒:“你他妈的真是个笨蛋!公安局的到处找你呢,你让我怎么办?”
“给我邮点钱来,要不然我就得投案自首,这边的公安就能给我送回去。”胡老三也知道小六怕什么,他说这话是特意给小六听的。
“放屁,你不想活了!人命关天,你回来就得枪毙。好了,你把住址给我发个短信,我想办法。”果然,胡老三这样说让小六那一股无名火熄了下来。如果胡老三真去自首,倒霉的肯定是他田俊六。屋子里的公安虎视眈眈,胡老三要是投案,他就得说真话,这真话不给他个公安提供子弹吗?小六岂能不知其中利害?他急忙吓唬中又安慰胡老三,然后扔下电话。
那边赵明机警地跟到门后,贴着门缝已经听到了小六的所有回话。小六一转身,他回到了原位。
进门的小六又是先来了一声:“对不起!”
秦忠卿已经现出不耐烦,他说:“你将胡老三的家庭住址给我,我要和他的老婆谈谈。”
这可是一个软肋,小六有点慌。他嗫嚅着说道:“这个,这个,胡老三原来是市政公司的工人,原来就是开工程车的。我们当时找他,主要是看他的技术好,能吃苦。要不然,现在干活的人有的是,谁还用他呢?再者,我们也没想到他能给我们惹这么大的麻烦。”
田俊六王顾左右而言它,就如一个优秀的乒乓球选手,他使用了一个滑板,将秦忠卿打过来的球,轻轻的一滑,球斜斜地飞出。
秦忠卿哪儿能看不出他的这个小小的伎俩,等田俊六说完,他冷冷地重复问道:“你将胡老三的家庭住址给我,我去找胡老三。”
这一次,小六有点无法躲避。秦忠卿不但把球打过来,他的眼睛也不转,紧紧地盯着他的嘴。也许,他再胡说,立刻就会将那个球从他的嘴中打进。
田俊六稍感慌张,他正考虑如何回答是好。黎元昊推门走进,他手中拿着一张复印件,而且,他轻轻地摇着。
“秦警官,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对于东平湖小超市的拆迁我们有合法手续,强制拆迁我们也有批复。那个叫张伯的老头进入要拆迁的危房是因为他不听我们的告诫,出了事故,我们可以赔偿。这件事故,我们通过法院解决吧,你们公安好像没有插手的必要吧!”
黎元昊说着话,将那张复印件交给了秦忠卿。
这可是一个没有意料的事情,以前的调查和卷宗的材料中没有啊?这是简单的疏忽吗?秦忠卿心中吃惊,表面上他是伫立当地纹丝没动。接过复印件,他仔细地看了一遍,文件不错,而且,他也在心中想道:这事黎元昊不可能造假。一时间,他觉得似乎整个事件都要重新评估。事关法律的适用和标准,秦忠卿当然懂得其中的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