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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陆续逃了十几节课后,终于东窗事发,结果是我爸差点把我从东窗打出去,君乐被迫在外流浪了好几天。整个过程中没有人问我为什么逃课,其实说了也没人理解。想来理解这个词很是可爱,可爱得很飘渺。

我的父母教育我说他们那会儿上学是件多么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学费那么便宜还是缴不起,放学后还要去割草放牛,吃不饱饭,等等等等,然后总结说我们现在上学是件多么多么幸福的事情,不用担心这不用担心那,最后说揍你是应该。挨揍当然是应该,只要他们想揍的话。后来报纸和电视频繁报道一些贫困地区的孩子上不起学呼唤大家捐款之类的事情,我想知道的是他们是否真的想上学,即使他们真的想上学的话,看到我们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是否还会坚持自己的想法,有时我的脑子中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和那些贫困地区孩子换换,条件是换过来之后能让我吃饱饭。

六十年代的人慢慢长大成为了我们的父母,对于他们的过去我觉得稍微有些遗憾,但我觉得他们对于自己的过去更多的是应该承受,不要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讲。他们那时侯虽然吃不好穿不好但不是我们让他们这样的,是因为当时的环境就那样。如果我们生在那个年代我们一样能活过来。人一生下来都是一样的。他们如果生在我们这个年代也会和我们一样逃课早恋……这些并不能说是我们怎么怎么样,而是我们生长的年代怎么怎么样。

也许生在这个时代并不像媒体上宣传的那样个性夸张,其实大多数的人只是外表个性夸张骨子里面还是一样奴性十足,就像蹩脚的摇滚乐队。至于那些真正的个性人士早就随着这个时代消失了。因为任何人在社会在生活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的父母就像六十年代的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好强、虚荣……可以花一千多请以前的朋友吃饭但舍不得花一千多给我买想要的东西。

我的父母还会经常好心地告诉我某某的孩子考进了某重点学校的重点班,这种话常常搞得我晕头转向,也使我明白了世界上还有分那么多的等级。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老是拿别人感兴趣的与我不感兴趣的相比,当然比的结果是我输得很惨。我就奇怪了,怎么就不比比谁打架更厉害呢?开个玩笑。这么比的结果是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很笨,然后拼命地把自己不感兴趣的变成自己感兴趣的直到我变为白痴为止。有时我也会拿他们跟别的知识分子比,一些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知识分子的人,这时他们马上会告诉我还有很多不如他们的人。可我要是告诉他们还有很多分数不如我高的人时,他们又会说你怎么不比比那些比你好的呢,怎么只会比差的?这种思维方式弄得我很尴尬。

有一个《渔翁和富翁》的故事。

当一个渔翁躺在海边晒太阳的时候,走过来一位富翁。这个富翁很奇怪为什么渔翁不去打鱼而躺着晒太阳,于是他问渔翁说:你为什么不去工作挣很多的钱呢?

渔翁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富翁说:有了很多钱之后可以去夏威夷晒太阳。

渔翁奇怪地问:那我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故事使我想到许多,我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学我不想知道的东西呢?答案是可以上大学。那为什么又要上大学呢?答案是可以挣大钱。挣完钱之后呢?可以生活得幸福。也许是可以幸福,这个回答并不令我满意,这样的幸福是用大部分时间的不幸福换来的。而且幸福也不等于有钱。这个故事给我父母的教育是有钱可以去夏威夷晒太阳而不用躺在不知名的海滩上晒太阳,给我的教育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据说这样就形成了代沟。

其实我们活得都很现实,在现实中我们必须有钱或者有权,通俗的理解是这样便能过得幸福。我觉得这样说也有道理,可我又隐隐地感觉到这种想法好像有问题。比如,有一天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可这个女孩子喜欢上了一辆宝马车,问题是我没有钱去买这辆宝马车,于是我就放弃了这个喜欢宝马的女孩子,因为我不能给我喜欢的女孩子所要的幸福。可如果我有钱去买宝马车给这个女孩子,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喜欢宝马车还是喜欢我,而且我也不想去和一辆宝马比试谁的魅力大,因为我是一个复杂的人,而宝马是一个复杂的机器。就是这样的简单。

于是我渐渐感觉到生活很累,而活着是一件很操蛋的事情。